目光再上移，那高挺的鼻梁，微微上挑的眼梢，不是慕云锦是谁！难怪听他声音有些熟悉，在青楼扮花魁之时也是这种声音。
他扮成戏子混进黑市作甚？短暂的震惊过后，秦瑟立刻明白过来，抓人都抓到黑市来了，还真有点手段。
不自觉的，她微微松开了手，慕云锦无力支撑，倒在了地上。
没想到自己帮的竟然是一个仇人！秦瑟不禁自嘲一笑，眼底的柔光渐渐被冷酷的利芒所取代。
“姑娘，好了，上车吧！”
耳边传来车夫的招呼声和马儿的嘶鸣声，秦瑟回过神来，不再多想抬步离开。
突然，脚下的裙摆被人给拽住，慕云锦睁开了眼，目光充满了祈求：“姐姐……”
这一声姐姐，让她的脚步滞住，看着那个在泥水里浸泡着，蜷缩着的人，心中不由地动了一下，似有一点不忍。
可是，她还是狠心地抽出衣摆，头也不回地跳上了马车，决绝无比。
“那位姑娘呢？”车夫好心地问了一句。
“走！”秦瑟冷冷地道。她秦瑟向来都不是个善人，特别是对一心想要杀自己的人，不杀他已是她最大的善良了。
车夫感受到了语气中的冷酷和狠绝，吓得闭上了嘴，扬鞭一抽，马车向前行去。
慕云锦的身影很快淹没在漆黑的夜里，整个世界只剩下噼里啪啦地落雨之声，充斥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冷寂里。
许久以后，“嘚嘚……”的马蹄声再度划破冷寂，由远及近，停在他的身边。
秦瑟跳下车来，再次将他扶上马车，一刻也不耽搁，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奔向秦淮河畔。
到了流连院，秦瑟命车夫直接驾车到后院，守院们一看到有黑市标志的马车，也不敢拦，任由她把慕云锦扶了进去，直奔沈晚秋的房间。
秦瑟脸上的妆容此刻也早已被大雨冲刷干净，沈晚秋一眼就认出她来。
“梅郎……”但见她身着女装，多少还是有些惊讶。
秦瑟来不及解释，将慕云锦扶到她卧房隔间的诊室：“快，救他！”
沈晚秋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看着侧躺在塌上双眼紧闭的人，嘴角扬起笑意：“是‘她’呀……”随后目光下移，看到了裸露在外的喉结，“竟是个男儿身！”
秦瑟也不知她到底是真的才知道锦儿是男子还是装出来的，这个沈晚秋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对，就是那个锦儿，他伤势很重，先把他救活了再说。”
“这倒是奇了，”沈晚秋嘴角的笑意更浓，“传说中阴毒冷酷杀人不眨眼的梅郎竟有这般善心，要救一个深不可测的……嗯……敌人。”那日流连院外秦瑟遇险的事儿她也知道了。
秦瑟眉目间清冷依旧：“来不及细说，劳烦沈姑娘先救人。”
“哎呀……”沈晚秋一副为难之色，“你来晚了，今日名额已用完。”
“用完了？”
秦瑟知道她说的是真的，沈晚秋资色并不是最出众的，却凭借一手起死回生的医术让她声名鹊起，身边不乏想攀附结交的达官贵人，可她依旧流连在这纸醉金迷的烟花之地，用她自己的话说：“这里自在，我想治就治，不想治就不治。”
那是她的规矩，说了今日医一人便是一人，再多的钱也不会出手；说要医三人，便是没有伤者，她都要想办法找来。
以前还觉得她这样随心所欲挺好，可当真到了自己头上，便是另一回事了。
“是呀，今日医了两人，不再医了……”沈晚秋打了个哈欠，脸上露出疲态，往外间走去，“若要想医他，明日我倒是有一名额，你再来吧。”
秦瑟挡住她：“可若等到明日，他恐怕性命不保！”
沈晚秋一笑：“与我无关！”语落，走了出去。
“沈姑娘……”秦瑟追过去，“你看这样如何，你只需要告诉我该怎么做，我来给他医治。”
沈晚秋停了下来，眉目中带着一丝冷嘲：“若是你师傅知道你要救一个想要你命的人，可真是要伤心死。”
“可他今日也救了我……”秦瑟无奈只能把今日之事快速说来。
听完，沈晚秋挑了下眉：“他虽救了你，可到底也是混进去想对不利的。”
秦瑟心中一惊，虽然她已经刻意简略地说了这一点，她还是一下子捕捉到了。
“我更不能救了，否则你师傅可不会放过我！”说着她褪去外衣，“我要睡了，你自便。”
看着无论如何也说不动她，秦瑟有些无力，缓步走了回去，看着塌上昏迷不醒的人，心中竟莫名升起了一丝悲伤，哎，慕云锦啊慕云锦，我尽力了……
正准备将他带走，突然，她灵机一动，飞快地跑向沈晚秋。
此时她正准备躺下，秦瑟把她拉住：“现在什么时辰？”
沈晚秋哈欠连天，不耐烦地回了句：“大概子时一刻。”
她勾起笑容：“那也就只剩下三刻钟了，过了子时四刻便是明日！”
“啊？哎……”沈晚秋长叹一声，躺倒在床。
“你方才说明日可以治她，那我就在这儿等着！”
“那且看他能不能撑三刻钟吧！反正我是撑不了了……”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睡了过去。
回到慕云锦身边，秦瑟现在要做的就是要保证他的神智还是清醒的，于是找来热水与滴漏，给他擦试未受伤的皮肤，同时一遍遍的喊他，眼睛时不时地看向滴漏。
两刻种后，慕云锦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看了秦瑟许久，迷迷糊糊地喊着：“姐姐……”过了一会儿又道：“梅郎……”
秦瑟放下心来，耐着性子继续给他热敷，心里一直嘀咕着自己这是干得什么事儿……
终于，忍到了子时四刻，她摔下手中帛巾就去喊沈晚秋。
沈晚秋顶着那无比困倦的眼睛，看了看她：“到时辰了？”
她点头：“到了到了！”
沈晚秋百般不愿地爬了起来，拿起药箱进了隔间诊室为慕云锦治伤。秦瑟长呼了一口气，慢慢退了出去。
这一天也够折腾的，她倒头就睡，没想到睡得极沉，最后还是被人给叫醒的：“快起来，有人要杀你的恩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