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过关
恺恺二三2025-04-05 09:123,140

  庄凤翱说风就是雨,根本没有给周竹反应的时间。

  不待他的思绪跟上眼前变数,传说中原州城内数一数二的梧桐门门主之武功,已率先吸引周竹的全部注意。

  甫一出西厢房门他就发现,院中的庄凤翱手里不知何时已持有一把长剑!那剑通体银白,一看便是名品。朱衫银刃,庄凤翱以剑为帜起身,脚步沿着窗沿、屋瓦,轻点几下便再次飞身直上东厢屋顶。

  周竹根本没看清其轻功之残影,她就在半空中开始用招。

  这些招式,周竹看得更是目瞪口呆。

  庄门主用了三招他从未见过的功法,其风格与庄翊先前的剑招似有渊源,却完全不同,招式流转更完整、周正,或言,更为基础。

  但此基础非彼基础。

  若逐一拆解,每个动作周竹都从他处见过。但连在一起,论顺序、论衔接,方式皆难预料。

  就像同为衣衫,有些布料粗糙、针脚散乱,有些却羽衣霓裳、精巧非凡。

  而庄凤翱不仅有出其不意的剑招,更将轻功以及其他周竹说不出来路的细节融入其中,剑稍带风,风里更有剑气!即便没练过内功也能被银刃送出的深厚内力所撼动,脏腑微颤。

  周竹心道,如此功法,即便自己能勉强模仿几个动作,却丝毫达到不了庄门主的境界。

  最后一招,庄凤翱整个人由上而下直直冲地,需在落地前的片刻毫厘出剑,借剑气点地回身翻跃。若是心中怕了,便会不自觉提早出剑和收剑的时间,那观者自知你心生怯意。但若完全按庄门主的时间与后招,对功法不够娴熟,尤其是不通轻功的人,为了不摔伤定会着力刺出,那剑,便有折断之险。剑断之后,武者想回跃更是没有可能。

  让周竹做这一招,便是陷他于两难——要么露怯,要么断剑。总之,是一件他不可能干好的事。

  庄凤翱却根本不管不顾,她身轻如燕使完最后一招,恰好落在周竹五步之外的地面,却没有停歇的意思,而是冷目一扫,紧接着两步跃到周竹身后。

  周竹又没看清她的动作,就被拎住衣领,直直飞了起来!

  庄凤翱提溜着他,一起飞上东厢屋顶,在前几次她惯常站立的点位,稳稳落定。

  周竹头一回体验轻功,脱离地面的感觉,危险而神奇。

  “你就在这儿,一步步按我刚刚的走位试招。”庄凤翱语毕,不待少年多问一句,便松开他,翩然后退,落在垂脊上,抱臂而立。

  被松开的一瞬,周竹差点没站稳,就要一屁股坐在倾斜的屋瓦顶上。颤颤巍巍站起,由面西转而面南,他才最终稳住平衡,进而发现,自己手中还抓着青玉剑,于是不由自主往怀里护了护。

  他从小到大从未上过屋顶,登高望远,所见所闻着实新鲜。尤其是从倚山院南望,恰好能看见立羽院那一排房子,根本望不到头。

  梧桐门着实是大啊!

  但难题在前,他并不被允许欣赏风景。看了眼垂脊上那位喜怒无常的门派宗师,周竹心里暗叹一声道,终于明白庄翊为何一见面就试人招式——她师父与她一模一样!

  奈何此时多思无益,说试招便是要试招,否则还有不知道什么样短箭、暗器等着自己。

  好在,习武、试招本身是令周竹欣然向往,甚至暗暗雀跃的。

  于是他摒除杂念,闭上双眼,仿佛立刻回到了曾经的西码头,每个匿于棚屋后院独自练武的深夜,耳边声响悉数消失,只剩庄凤翱的剑式在眼前流淌、定格,化解为一幅幅图例。

  周竹将其由头至尾复盘了一遍,又一遍,再一遍。稍显迟钝的他从未想过凤翱这般的门派宗师近距离向自己喂招的意义,他关注的只有招式本身。

  其实拆分来看,每一招并不算难,难就难在衔接。周竹手中持剑原地小幅地比划阵阵,尝试再现这一个个“出其不意”。

  因为平时勤于练习,他学新招上手很快,练好只是时间问题。比划了两轮,周竹已然掌握了大概。

  庄凤翱却很不耐烦,她在一旁声如洪钟地催促道:“竖子,拔剑!”

  这声量,任谁听了都会被吓到一颤。

  但周竹却丝毫不为所动,全神贯注于自己的练习。等到第三轮结束,每个动作都捋清楚了,他这才睁开眼,再次,将青玉剑从剑鞘中拔了出来。

  他学着从前罗师傅的模样,动手前向庄凤翱拱手作揖,而后原地起势,开始连贯出招。

  翻身批斩、回落点剑、撩剑挑剑,每一式他都尽量贴近庄门主的动作,并特意关注那些初看极不协调但试炼几次便体味到奇妙的衔接步法。唯独有一点他不曾考虑到,那便是屋顶——

  屋顶是斜的。

  他起步落脚后往往难以维持平衡,需要调整重心、摇晃身形方能重新站稳。但他从不急躁,很快就适应了,并且在当中寻到一种类似醉意的新节奏。

  这让他生出莫名的喜悦。一如每一次掌握新招式。

  最后一招由屋顶翻身落地,对周竹可谓难题中的难题。首先,他不会轻功,跳下去肯定要受伤,或许还是重伤,那么究竟跳是不跳?其次,庄门主出剑时间那般刁钻,迟一刻剑毁、早一刻露怯,自己到底该何时出剑?

  这些在复盘时,周竹其实并未想好。

  真的走到这一刻,他看向遍布短箭的地面,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做了就做到底,选了就不回头!

  于是干脆地咬了咬牙,按凤翱一模一样的地点直直跳了下去!并且,直到落地之前他才刺出了青玉剑,几乎一模一样地完成了最后一招。

  但他没有内力、无法借剑气回跃,而以剑抵地、承受自己的重量,剑必损。在保护自己与保护剑之间,周竹选了后者——青玉剑快要触地的那一瞬,他和刚刚下跳一样,毅然决然地收回剑,抱在了自己怀中。

  任由自己肩膀着地,紧闭眼睛摔在了地上。

  预想中的钝痛并未袭来,周竹只觉身下有风,仿佛什么挡在自己与地面之间,缓冲了落地的冲力。着地一瞬虽然还是痛,但根本不是屋顶那个高度摔下来的痛法。

  似乎,有人用内力接住了他。

  而他怀里抱着的,依旧是那把青玉剑。

  周竹惊讶地睁开眼,一骨碌从地上坐起来,肩膀火辣辣地疼却能活动自如,倒是胸口更难受些——自己伤势未愈便调动周身,此时一如被人砸过般生生地疼。他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平复,周竹连忙捧起青玉剑,左看了看、右看了看,确认毫发无损后才最终放心。抬头瞧向东厢屋顶,哪里还有庄凤翱的影子。

  周竹顾不上掸衣服上的灰,一边起身,一边四处张望喊道:“庄门主?”

  无人应答。

  他看向西厢、主屋,都毫无动静。又喊了一遍,依旧如此。

  周遭的静叫刚刚发生的一切仿若一场幻梦,无论是暴雨侵袭般的短箭,还是莫名出招的庄凤翱,皆如不曾存在过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只留下周竹,和一片狼藉。

  他不知所措地站着,墙外日头渐盛,东风渐猛,云舒渐无。

  唯有胸口钝痛把人拉回现实。周竹揉了揉,感觉稍微好些,便收剑入鞘,走回西厢房,小心翼翼地将青玉剑放回了兵器架原先的位置。

  他寻人无果,便想着是不是该收拾一下乱七八糟的屋子与院子,恰好瞧见门后有把扫帚,便拿了起来。

  就在此刻,主屋方向再次传来了庄凤翱的毫无感情的声音:

  “周竹,你去吧。倚山院内所闻所见不可告知任何人。”

  周竹放下扫帚,循声快步回到院内,却依旧不见人影,稍迟疑后只能向主屋行一礼,“是,庄门主。周竹告辞。”

  主屋方向竟又幽幽地传来一句:“和庄翊说,我这关,你过了。”

  听到“庄翊”的名字,周竹心下一动,高声问道:“我过了什么关?与翊姑娘有何关系?”

  对方却再不说话了。院内再次恢复吞噬一切的静。

  主人开口送客,周竹便不好停留,只能两手空空、脑袋更空空地走出了倚山院门。

  原想从门主这里获知一些答案,谁知困惑不减反增。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自己似乎没有为翊姑娘带去更多的麻烦。

  周竹出来后才发现,院门口的小厮仅余一人,他与兰儿都站在近静姝院的路口,向西南方向张望。见他出来,二人急忙回到倚山院门前,兰儿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全须全尾,没受什么伤,只是衣服上粘了好些灰,倒生出了几分佩服。

  “你还可以嘛!”说罢便要引周竹回立羽。仅存的一位小厮道:“栖山堂似有异动,我们已派人前去。贵客请绕道。”

  兰儿自是道好,周竹却不禁看向栖山方向,那里的确有阵阵喧哗。

  二人由东面小道南行,将将回到立羽院前的横廊时,周竹便瞧见,那栖山堂门前围满了人,而庄翊,正从廊道的另一头快步走来,气势汹汹。她并未注意到远处的周竹,只是带着高远和另一门人,头也不回地拐进了栖山堂大门。

  院中忽而传来一阵女子的嘶吼。

  着实惊心。

  周竹想都没想,脱缰野马一般冲向了栖山堂方向,留下兰儿在身后边喊边追:“周公子!周公子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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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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