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按照银朔的安排,锦越和清尧一起在各大商铺门口守株待兔,但一个上午过去,两人盯了半天什么收获也没有,干脆在小茶摊一边喝茶一边盯梢。
热茶滚滚,一杯下肚疲劳也消除了些许。这时锦越看到一婀娜女子走过,目光不由被她头上那支红珊瑚装饰的簪子所吸引,清尧也跟着看去,只是一支再普通不过的红珊瑚簪子,壬家库房里要多少有多少。
清尧问道:“你喜欢那个簪子呀?我给你买!”
说话间那女子拐过街角,背影消失。锦越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只是想起,姐姐锦溪曾经说过要给我买红珊瑚簪子,但是自从她嫁到望族,我就再没见过她。”
锦越语气低落,清尧以为她果然是埋怨和不喜欢望族的,有些不知所措,连忙道:“我不会食言的,你……你是不是因为我是望族,所以才不愿意要?”
锦越怔了一下,明白他误会了,笑道:“我锦越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吗?放心,我不会因为你是望族就歧视你的!”
锦越嘻嘻哈哈地拍了拍清尧的肩膀,清尧这才放下心来。
“那你就答应我吧,我给你买红珊瑚簪子,我娶你,好不好?”
又来了。锦越刚要拒绝,就见清尧忽然捏了个诀,十几本账本、地契之类的文书啪的一下叠在锦越面前,锦越瞪大眼睛。
清尧深情款款道:“阿越,我以前只道你不愿与望族贵族来往,所以才不得已欺骗你,如今既然误会已经解开,我想让你重新认识我一下。”
锦越屏着一口气,点点头。
清尧一一向锦越展示那些文书。
“你也知道了,壬家是泗津最大世家,这些便是壬家大多数的家产,你都可一一查看,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今后你将拥有整个壬家当你的后盾,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会尊重你,相信你,还有……需要你。我的父亲母亲,也都非常喜欢你,他们也会爱护你的家人,无论是你的姐姐还是姥姥,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清尧抽出另一叠文书,展开:“这是我的身体康健证明,这是我的学堂结业证明,阿越你放心,我虽然没有情敌兄那么博古通今,但放眼泗津,能跟我一搏高下的,应该也没有几……嗯……几十个!另外,这是我的出生证明……”
银朔刚回来找二人,就正好听到这段,他下意识躲了一下,隐进了阴影中。不知为何,他十分想知道锦越的反应,对于锦越,他总有些莫名的情愫,或许是因为他们曾经一起经历了雪满头之事,但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忘记了。
那边清尧振振有词说完,锦越一边喝茶,一边配合着点头,最后笑着道:“你这又是哪个话本子里看来的?给我看这些东西干什么?”
清尧挠挠头:“想让你更了解我。”
“然后呢?”
“然后我娶你!我给你买红珊瑚簪子,买一箩筐!”
锦越绝对相信清尧能买一箩筐,也相信清尧对她的情谊,只是爱情和婚姻从来勉强不得。她叹了口气,道:“谢谢你清尧,真的很谢谢,你还是第一个毫无保留、这么信任我的望族。我是很想要红珊瑚簪子,但我不要你买的。”
清尧笑容僵在了脸上,又听锦越道:“即便你给我买再多的红珊瑚簪子,我依旧是那个只能在小河沟的泥潭里囫囵度日的黑鲤,可我不愿意那样,我想要自己买,我要红珊瑚我就自己买,我要扶徽头顶那个湛蓝晨星,也可以努力得到。这样,这些我想要的,才会稳稳握在自己的手中。”
银朔怔了怔,抬眸看去,只见阳光透过茶摊的茅草顶的罅隙落下,落在锦越的脸上,那一刻似乎她的周遭都熠熠发光。
清尧愣住,锦越给他倒了杯茶水,一抬手,那些文书彻底消失。
想了想,银朔觉得自己是时候出现了,便走了出去。银朔告知锦越和清尧,他已经找到了可疑之人,用追踪诀跟上了,所以现在他们得尽早跟去。
锦越和清尧立刻起身,三人一同追上去。
可疑之人是个挑夫,整日里行走于泗津繁华的大街小巷,果然是最适合散播假珍珠之人。三人紧紧跟着,却没想到,那挑夫的最终目的地,竟然是壬家!
清尧唇齿轻颤,不敢置信:“这……这是怎么回事?”
锦越和银朔也面面相觑,此时,一名下人见到三人,连忙迎上来,急道:“少主,可找到您了,大事不好!咱们府上被族老们下令封了!”
三人皆是震惊:“什么?!”
壬家在泗津扎根近五百年,是此处难有的高门大户,影响力巨大,并不是族老们说封就能封的,除非找到了什么非封不可的理由。
清尧急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人也急得像热锅蚂蚁,一个字并作两个往外蹦:“族老一早便带着其余三家人上门,说假珍珠的源头正是咱们壬家!”
锦越如五雷轰顶。这绝不可能,壬家在泗津名利双收,所有的经营比其他三家加起来的都有,没有制造假珍珠的动机,这是诬陷。
但是其余三家一口咬定抓到了证人,并且拿出了壬辰与制造假珍珠之人私下来往的信件,铁证如山,壬辰即便多长一张嘴也说不清楚。
壬家全家只好被迫搬出府邸,而府中的东西,他们连一丝一毫都不得带走,壬辰和族老差点大打出手后,终于带走了一样东西——一棵被精心种植于花盆中,名为“花花”的草。只因这是壬辰和封阳的定情信物,并且名字是清尧起的。
锦越和银朔都对这家子感到无奈,但是事已至此,也不好再说什么,但这件事疑窦丛生,两人还是决定探查一二,既然三大世家将假珍珠之事栽赃于壬家头上,那么假珍珠的来源定然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清尧本来也想跟着,但是自从壬家被封,他一落千丈,从前万人捧的小公子如今倒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虽然清尧看得开,但终究出现在泗津还是过于招摇,并且壬家刚举家迁出府邸,封阳和壬辰就被逼得大病一场,清尧只好留下来主持大局。
锦越和银朔将可探查之处均翻了个遍也无收获,好在他们之前抓获了那个挑夫,一番拷问之下,挑夫供出了有一本记录假珍珠的账册,是用来制衡三大家族的,只要找到账册,就能为壬家洗脱罪名,只是这账册藏在守备森严的子家。
子家是继壬家外泗津的第二大世家,护院实力毫不逊色,加上之前清尧和锦越大闹了一场,这下是真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了。
次日,锦越在街上打探消息时,发现这日的集市和平时大不相同,街道两旁铁甲卫士隔开了一条道,人们似乎都在张头看望着什么。
不多时,六十余人的仪仗浩浩荡荡前来,铁甲侍卫开道,美貌蚌精捧着各色鲜花走在前头,中间一顶落着黑纱的凤鸾车,后头还有护卫压阵。
锦越好奇地拉了一位大婶询问道:“大婶,这是怎么回事啊?”
大婶答道:“哎呀,不就是壬家出事后嘛,明乌城得知此事,就让少主过来巡查,今日方才抵达,这就是迎他的阵仗,泗津族老带着三大家族,一早便在泗津石门前相迎啦!”
锦越有些咋舌,她还记得初遇银朔时的场景,也万万没有这位少主这么夸张的。看来这次巡查对泗津很重要,或者说,泗津对这位少主十分尊敬。
锦越计上心头,继续问大婶:“那大婶可见过这位少主?他可有什么爱好吗?”
攻心市恩,总是错不了的。
谁知大婶摆摆手,道:“没见过,咱们泗津是小地方,哪儿有机会见少主呢。不过啊,我倒是听说……”
大婶顿了一下,拽了锦越一把凑过去:“我给你说哦妹妹,听说这位少主虽然长得帅气,但仗着是少主,整日荒淫无度,花天酒地,人生中只有两个爱好,一个是美女,另一个是看新的美女。”大婶说着摇了摇头,又打量了锦越一眼,肯定道,“不过你放心,你这样的他肯定不感兴趣撒。”
锦越:“……”倒是没有补这句的必要。
锦越还在兀自懊恼,身后的人群中传来一声轻笑。
锦越一下子就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不是银朔又是谁,正想扭头,却被银朔两根手指固定住了下巴,看向徐徐驶过的凤鸾车。
他就站在她身后,微微俯身靠近了她。
感受到周遭充满的男性气息,锦越怔了怔,耳边传来银朔低沉的声音:“泗津虽隶属于明乌,却一直是明乌所有的管辖地中最无存在感的一个。上层也有上层的弱肉强食,何况一个区区五级的泗津。这次明乌少主黎光前来,想必津族老也将会联合三大家族,为少主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
锦越心念一动,与银朔想到一处去了。
壬家倒台后,三大家族虽以子家为首,但辰家掌管泗津礼仪,这种仪式向来是由辰家操办,若是三大家族齐聚辰家,他们就能找到机会,潜入子家,找到假珍珠的线索。
凤鸾车从锦越与银朔面前经过,黑纱被风吹动,轻轻扬起,露出里面女子清秀纯净的面容,和她闪着金光的修长双腿。
银朔的笑容猛地滞住,那女子的容貌,分明就是雪满头的霜儿。
可霜儿怎会离开雪满头?又怎会出现在明乌城少主的鸾车上?
她腿上金光闪闪,那是独属于金鲤的象征,可霜儿分明是黑鲤。
周遭的百姓也看到了车内的女子,小声议论,听闻明乌城少主最是荒淫好色,且有虐待女子的癖好,不少妾室和侍女都不明不白消失了。
少主与少主夫人成婚多年,少主夫人膝下无子,又容色渐衰,不得少主欢心,对少主的荒唐行径也只能视而不见。
如今少主不知从哪竟找来这样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竟还是金鲤。
锦越闻言,不由唏嘘,车内的女子眼神澄澈,竟落入这样的人手中。她扭头一看,见银朔正盯着那女子看,嘲笑了两声:“看来好色的可不止黎光一人哦。”
凤鸾车驶过,银朔收回目光,神情有些复杂,问道:“你不记得那是谁了?”
锦越一头雾水,难道她失去的记忆和这名女子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