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的碎片刹那冲破魆暗牢笼,化作世界的齑粉,速速覆盖这个时空。
回过神时,锦越和银朔发现,两人已经回到了池塘塘底那个梦魇之地,只是他们面前的锦溪丝毫未变,她一手掐着锦越,似乎正是她这一掐,才捏碎了那个伪造的时空,让锦越和银朔回到了现实。
银朔被密密麻麻的冰霜束缚着,丝毫不能行动,看着几乎喘不过气的锦越,急切道:“锦溪,你不是要用我的血去破黎光的辟邪咒吗?我给你!”
闻言,锦越睁大了眼睛,猛然摇头。
锦溪有些诧异,虽然锦越否认了二人的关系,但在刚才的梦境里,她敏锐地觉察到这个男人对锦越并非同伴这么简单,心中忽然有些羡慕,但又很快嘲讽道:“你们在上演什么痴情男女的话本子吗?”
锦越猛烈摇头,正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声,不仅于此,连她全身的灵力都被锦溪锁住了,她无法动弹,也无法说出一个字。
锦溪看着她着急的模样,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这间她怀念无比的破屋子,感慨道:“这六年来,我一直在等待你和姥姥的来信,我恨你们,但是更恨盼望你们来信的自己。阿越,你知道么……”
锦溪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正是那颗无质丹所在的位置,经过一遭梦境,银朔和锦越也明白,那颗无质丹的丹主,就是锦溪未出世的孩子。
锦溪苦笑了一声:“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是我的孩子拯救了我,我以为我也可以拯救他,没想到确是我亲手害死了他……不,是这座城的人害死了他!”锦溪脸上尚存的一丝笑意都消失殆尽,眼神变得凌厉,“所以我造了这个梦魇之地,把我的断尾,我的孩子,还有我和你那些无足轻重的誓言锁在这里。我希望它们就这样深埋,可你却偏偏闯进来!”
锦溪看着锦越,一字一顿道:“锦越,我给过你机会,是你不走的,那么,你们就一起去死吧!”
话音刚落,锦溪扬起手,瞬间数道寒光升起。银朔心里一惊,又是冰牢!
银朔将剩余的稀少灵力聚集于额前,想要尝试冲开天嵌之眼的封印。
其实刚才趁着锦溪与锦越对峙的短暂时间,他便开始在尝试此法。锦溪的修为虽然与昔日的银朔比起来完全不值得一提,但如今她却是这个城中最厉害的人,并且还有冰牢这种禁术。如果不能重开天嵌之眼,他和锦越只剩下死路一条!
寒光逐渐逼近,银朔的额间被一股强劲的灵力吹开,皮肤上的印记若隐若现。
锦溪看着锦越,眼神哀伤,不忍道:“阿越,不会疼的。黄泉路上有他陪你,我也就放心了。下辈子,我们不要再当姐妹了。”
寒光撕裂了整座屋子,所到之处皆化为碎片粉末,锦溪有一种与世界同归于尽之势。那寒光一寸寸逼近锦越眼前,锦越猛地闭上眼,下一秒,只听一阵轰鸣于耳边炸起,她感受到自己被拥入一个怀抱。锦越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被银朔抱在怀里,腾空而起。
风猎猎而过,锦越却感觉此刻的风温暖无比。
寒光并未因此消退,反而继续靠近二人。
冰牢一旦释出,就必然要索到什么才肯罢休,好在这虽然是上古禁术,但向来越是强大的术法,法术正式生效所需要的前置时长就会更长,可以说,这是一个并不灵活却也从不失败的战神。
锦越抬头看去,银朔的额头长出了龙角,额间正是被他强行唤醒的天嵌之眼。
银朔一站定,就反手向锦越输送了灵力,锦越愣怔了须臾,便立刻反应过来,利用那灵力将被锦溪封锁的灵脉再次冲开。强行破术势必遭反噬,锦越不免呕了一口血出来。
锦越顾不上自己,问银朔道:“你的灵力恢复了?”
锦溪脸上划过一丝惊讶,很快镇定下来,拍了拍手,赞许道:“不愧是龙族,我也没看错你,竟然会为阿越做到此地步。你的体内有禁制?冲破禁制的滋味,可不好受吧?”
体内有禁制?这是银朔没有怀疑过的。他的灵力在历劫失败时就消散了,也一直难以再修炼出来,他一直在追查历劫失败的原因,但始终没有头绪。但如果是有人向他下了禁制呢……
但此刻银朔顾不了这么多,锦溪说得并没错,他此刻的修为灵力不过是回光返照,看着唬人,其实池子几乎枯竭,他的喉咙感到一阵痒意,似乎有一口血正在往外涌。但此时若是和锦越双双吐血,只怕是锦溪不会再有所忌惮,直接送他俩归西。
银朔将手背于身后,捏了个术法,将那口血压了下去,片刻后,对锦溪道:“你既知道我是龙族,为何还要取我性命,难道为了复仇,你要与龙族为敌?”
锦溪哈哈大笑,道:“我连死都不怕,害怕与龙族为敌?只要我的孩子能活过来,我什么都可以失去。”
“锦溪!”锦越喊道,“你可以杀黎光,杀城主,杀城主夫人,甚至杀了我!但是这和那些无辜的百姓有什么关系!我知道你承受了很多痛苦,所以就要再把痛苦强加于其他无辜之人的身上吗!”
锦溪怔了怔,那些人,统统嘲笑过她是条黑鲤,却妄想成为人上人。
他们无辜吗……他们是没有实质地伤害过她,但这种冷眼和嘲笑,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锦溪握紧拳头,道:“锦越,未知他人哭,莫劝他人善。”
锦溪再次催动法术,那数道寒光再次朝两人袭去,这次两人几乎油尽灯枯,毫无抵抗之力,然而两人没想到的是,下一瞬间,那些寒光忽然尽数消散,一旁传来锦溪的一声呜咽闷哼。
只见一柄长剑从她身后扎穿了她的肚子!
锦溪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锦越大喊一声:“锦溪姐姐!”
此时一阵风起,漫天雾气中传来一个得意的声音:“哈哈,贱人,就凭你也想杀我?”
黎光大笑着从天而降,像看着什么臭虫一样,鄙夷地打量他们。
锦溪嘴角缓缓渗出一丝血,狠狠地盯着黎光,道:“你竟然醒了?”
黎光轻蔑道:“没有什么术法可以破了我的辟邪咒,哪怕是北海水君亲临,恐怕也破不了他亲自设下辟邪咒。”
听到“北海水君”四字,银朔猛地握紧拳头。父皇到底瞒着众人做了什么他还尚未可知,但既然连辟邪咒都能传于黎光,恐怕此事只会更加复杂。
黎光也不与众人废话,直接扭动杀阵。原来在他清醒之后,很快便反应过来,他与锦溪早就感情破裂,但锦溪与之前所有的“少城主夫人”不同,她心甘情愿成为阿絮。虽然如此,但母亲早有吩咐,即便此女子真心想成为阿絮,但终究不是阿絮,他也不可长情。
但锦溪不同,似乎那一场闹剧后她就真的成了阿絮,也不再自称锦溪,这么多年过去,恐怕连锦溪自己都忘了自己的名字。她的脾性、说话的语气、生活的习惯,也越来越像阿絮。
黎光早就明白,这女人不过是想守着“少城主夫人”的位置,但每每看着女人与阿絮相同的面庞,他竟无法下手杀她,于是两人就这么平和地过了五年。
只是黎光没想到,锦溪的所有行为,不过是在演戏,她痛恨他们杀了她的孩子,她便要整座城的人陪葬,去唤醒她的孩子。
好在他身上有辟邪咒,不然就中了这毒妇的奸计!
黎光沾沾自喜,既然她要杀他,那么他便也不再留情!
随着黎光术法的催动,天地燃起熊熊烈火,通天的火似乎要将这处烧成灰烬。混着火焰的巨石簌簌掉落,眼看要砸在锦溪身上,锦越顾不上自身难保,一个箭步上前,抱着锦溪将她推开。
“锦溪姐姐,你怎么样!”
那把剑刺穿了锦溪,她此刻剧烈颤抖了一下,不断呕出血,只是没想到,她腹部的伤口竟然在快速愈合,似乎是那颗无质丹……
锦溪想要推开锦越,却没有丝毫的力气。锦越看着剑,手足无措,不知应该怎么办。
说话间,又一个巨石砸落,在砸到两人身上之际,银朔腾空跃来,朝那巨石轰出一掌,轰鸣一声,巨石应声化为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