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锦越出神时,台上的萝娘已被一神秘买家拍下,萝娘被带入后台,换衣改籍之后,便可跟随新的主人离开。
锦越趁众人不注意,小心地潜入后台,想要一探端倪。
只见萝娘已换了一身寻常装扮,站在买家身后。
买家将一张珠票递给季读,季读将萝娘的奴籍递给户籍司的官员,官员重新写了张奴籍,盖上印章,重新递给买家,这场交易便算完成了。
买家带着萝娘离开后,帷幕后,武陵春的鸨母走了进来。
季读取了十斛珠给了鸨母,鸨母喜笑颜开:“还是你们会做生意,这平民女子摇身一变就当成金鲤买了。何时再要平民女子,知会我一声便好。”
季读神色平淡:“融金丹最近有些缺了,过几日再送来吧。”
锦越眉心微动,融金丹,是不是当日清河黑市黄谦谦跟她说过,可以永远伪装成金鲤的奇药?
锦越的目光在桌上搜寻,却只看到一个装着金粉的水晶小药瓶,应当是当日她用过的、洒到腿上便会发出金光的药粉。
前面舞台中场休息,没有了竞价声,只听到一阵悠扬的乐器声与女子婉转的歌声。
叔耕走入后台,坐在季读身边,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季读笑道:“三哥,今日场子里人可不少啊。”
叔耕“嗯”了一声:“可惜融金丹数量太少,造不出那么多金鲤。希望黄老爷的阵法早点成功,到时候这些假金鲤,要多少有多少。”
“那我得在这之前赶紧尝尝金鲤的滋味,那些普通的货色我都玩腻了。昨日咱们从妖市拐回来的那个金鲤可真不错,可惜被二哥占了。”
锦越心头微跳,猜到他们说的就是盈星,留神细听,想要得到更多盈星的消息。
一名彪形大汉走来,季读和叔耕便不再谈论盈星。
大汉向季读和叔耕禀报:“三哥、四哥,抓住个金鲤女子。”
季读眼前一亮:“又是金鲤?”
舞台上锣鼓音响了,这是拍卖继续的锣鼓。叔耕站起身:“你去看看吧,我去前面。”
三人一同走出后台,锦越也忙隐匿了身形,准备跟着季读去看看。却瞥见装着金粉的水晶小药瓶,随手将药瓶揣在怀里,这才走了出去。
季读走向舞台后面的一间小房子,锦越远远跟着,突然听到房子中传来一声充满恐惧的喊声。
“我……我只是想来见识一下奴市是什么模样,别杀我……”,竟是盈月的声音。
盈月怎么会出现在这,又怎么会落入人牙子手中?
锦越想到盈月说的,她会想办法救盈星。难道她是为了救盈星,才被人牙子抓住?
飞扬跋扈的大小姐竟然会为了救被家族抛弃的庶妹只身涉险,锦越对盈月有些刮目相看。
季读走进小房子不久,盈月的声音渐渐消失。锦越小心地趴在小房子上,轻轻戳破了窗纸,见房子里的盈月陷入了昏迷。
锦越略一思忖,恢复了原身,将水晶小药瓶中的金粉洒在身上,待腿上泛起金光,又重新幻化成男子模样,走进舞台的帷帐之中。
舞台上在拍卖一位新的金鲤女子,一名买家志在必得,接连加价,锦越故意抬价,每次却只加一颗小珍珠,与买家竞争。
买家脾气爆炸,被锦越抬价抬得心烦,两人吵了起来。
锦越故意拱火,惹得买家更加生气,对锦越动起手来,锦越装作不敌,躲到舞台边的叔耕身后,并故意“不经意间”让叔耕一人看到她的“金鲤”原身。
叔耕果然眸光一沉,出面为锦越解围,并将锦越带进后台。
锦越装作天真无辜的模样,想要离开,叔耕拈了个法诀,破了锦越的伪装,锦越露出“金鲤”女子的相貌。
叔耕看到锦越的面容,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之色,询问锦越:“你是金鲤女子,为何回到奴市来?”
锦越顿时红了眼眶,装出一副柔弱懵懂的模样。
“我……我是来找我朋友的,有人说她被卖到了奴市。”
叔耕的语气波澜不惊,听不出情绪,一双眸子直直盯着锦越:“你的朋友是谁?”
“她叫盈星,跟我一样,是金鲤一族。昨日我们一同到锦绣坊买衣服,谁知她竟突然消失了。”
锦越的话半真半假,叔耕信了她的话,神色变得温和:“我确实见过你说的那名女子,但她并不在这,我可以带你去见她。”
锦越眼眸一亮,略带感激地看着叔耕:“真的吗?那太好了,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她?”
叔耕心中暗道,金鲤女子果然幼稚好骗,面上却不动声色,将一盏茶递给锦越:“这是安神茶,你在这里略等一等,待前面的拍卖结束,我便带你去见她。”
锦越装作毫无察觉,将茶水一饮而尽。
叔耕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随即恢复如常,与锦越闲话家常:“你家里人可知道你到这里来吗?”
锦越如无辜的小兽般摇了摇头:“我爹爹古板得很,若是知道我来了奴市,定要打断我的腿。”
叔耕微微一笑,锦越却突然扶着额头,神情有些恍惚:“我怎么有些头晕?”
叔耕佯装关心,走上前轻轻扶住锦越:“你没事吧?”
锦越身体晃了几下,趴在桌子上。叔耕推了推她,见她毫无反应,嘴角浮现一抹冷笑:“什么祥瑞,净是些蠢货。”
锦越迷迷糊糊之中,听到叔耕的话,便陷入了昏迷。
头晕,想吐,这是锦越有意识后的第一想法。
随之而来的是严重的颠簸带来的摇晃感和目不能视的恐慌,以及浑身的酸痛。
方才她明知茶里有问题,为了有机会见到其他被拐卖的女子,仍是喝了茶水。没想到茶水中的药效如此强,竟让她昏睡了许久。
锦越试探着拈了个法诀,却发现自己灵力尽失,暗道不妙。
轿厢外海马的嘶鸣声传来,锦越猜到自己是在一辆海马车上。
眼前被黑布条牢牢遮住,她下意识想伸手解开布条,却发现自己的手也被绑在身后。
锦越手腕轻轻转动,试图反手解开手上的绳子,这是她“行走江湖”学来的旁门左道,专门用来保命。
手腕上的绳子刚开始松动,锦越听到身边传来盈月懵懂的声音:“这是哪?”
轿厢外传来季读的声音:“三哥,人好像醒了,要不要再加点药?”
马车继续向前疾驰,叔耕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药过量人变傻了有什么意思?里面的听着,想活命的话就闭上嘴!”
盈月吓得身体微微颤抖,不敢再说什么。
锦越便继续解着绳子,边大脑飞速转动,这些人牙子没有急着将她们卖掉,是要带她们去哪?盈星是不是也是这样被带走的?
解开绳子后,锦越扯开眼上围着的布条,向轿厢外看去,入目皆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马车不知拐了多少个弯,路越发变得难走。一声长长的海马嘶鸣声后,马车走得慢了下来。
锦越迅速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在布条上随意倒了点粉末,这种粉末可以穿过障碍视物,便如有透视眼一般,是她从前在赌场上见赌鬼出老千时用的。
锦越重新系上布条,又将手上的绳子反手系好。做完这一切,马车刚好停下。
锦越和盈月被从马车上扯了下来,叔耕和季读各提了一盏萤灯,勉强可以照见前方的路。
锦越透过布条,看到一个破败不堪的村落。
破破烂烂的砖瓦房零零星星分布着,黑色的河水翻腾,阵阵臭味席卷而来,这不是淤泥的臭味,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刺鼻味道。
锦越看似漫不经心,被叔耕拖着往前走,余光却瞥见村口的石碑上写着“霜满天”,不由微诧。
她曾在书上看到过霜满天的介绍,书上说,这里紧邻广陵城,乃平民居住之地。民风淳厚,物产丰饶,与世隔绝,怡然自乐,是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霜满天灵力特殊,没有日照,但灵力汇聚而成一轮明月,不分昼夜,高悬天空。
可眼前的霜满天,天空如一块纯黑的幕布,不见一缕月光。
锦越和盈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盈月目不能视,季读脚步又极快,盈月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季读毫不怜香惜玉,一把将盈月从地上拽了起来,掐住她的脖子。
“敢跟老子玩花样,老子就把你关到旱牢里。”
季读眼神阴毒:“知道旱牢是什么吗?它是专门为你们这些不听话的女子准备的,里面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监牢,有一间间牢房,不同的是,旱牢的牢房中,没有水。”
盈月的身体难以控制地颤抖,她自小娇生惯养,别说吃苦,恐怕遇到锦越之前,没有人敢跟她大声说话。可眼前这人,简直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
季读感受到盈月的恐惧,更加得意。
“牢房的四面墙上,有无数个小孔,隔一段时间会喷一些水出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喷水的速度会越来越慢,最终里面的人会因全身失水而死。”
季读神色得意:“你见过离开水、被干死的鱼吗?他们的眼睛会凸出来,鳞片会像干涸的土地,片片裂开。”
盈月被吓到,拼命摇头:“我听话,别把我关进去。”
季读嗤笑,一直没说话的叔耕淡淡开口:“行了,别误了时辰。”
季读这才不再说什么,拖着盈月继续往前走去。
四人来到村子的正中间,这里伫立着一座古老的神庙,神庙之内,供奉的却不是龙族,而是寓意多子多福的海马。
海马神像通身皆以黄金打造,在九九八十一盏长明灯的映照下,熠熠生辉,与破旧的村庄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