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愣着做甚，快去休息吧，明日让碧桃给你梳个同心髻，把年前新买的头面用上。”姜锦已然下定决心要带季棠去露个面。
虽不知姜锦怎么突然就兴致勃勃了起来，但她愿意出门自是好事，季棠非常乖巧地应了下来，然后看了齐昔年一眼，眨了眨眼睛，“那我便先去歇息了，爹，娘，你们慢聊。”
说着，便干脆利落地起身走了。
她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季棠一走，房间里陡然安静了一下。
姜锦总觉得这一趟季棠回来整个人都奇奇怪怪的，虽说不出是哪里奇怪，但当娘的总能感觉出些什么来……就譬如此时，她就意识到季棠是想撮合她和齐昔年，当下捏着袖子如坐针毡，恨不得拎着那熊孩子的耳朵回来骂一通。
齐昔年看在眼中只作不知，笑着摇摇头道：“这孩子，还是这般毛毛躁躁。”
“还不是你惯的。”姜锦下意识便道。
“是我的不是。”齐昔年立刻进行自我批评，然后起身道：“阿锦，你也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出门呢。”
“好。”姜锦应了一声。
齐昔年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了姜锦一个人，她略显紧绷的肩膀蓦然放松了下来，望着桌上摇曳的烛火微微出神。
齐昔年离开院子，孤身去了书房，他独自在书房坐了一阵，磨了墨，提笔写了一封准备送往汴京的信。
刚将信封好，便有人敲了敲门。
齐昔年一抬头，便看到季棠正拎着个酒坛子站在门口。
“你娘不是让你早点歇息么，怎么还不去睡。”齐昔年皱了皱眉。
季棠走上前，将酒坛放在书桌上，“喏，汴京水井坊的酒中仙，给你带的。”
齐昔年惊讶，“竟然没在路上被那酒鬼给喝了？”
季棠得意地扬扬眉，“我藏得严实。”
齐昔年哑然失笑。
“爹，你先前和我娘打什么哑谜呢？她怎么忽然就改变主意同意带我出门了？”季棠好奇问了一句。
齐昔年瞥了她一眼，“你娘打算和何家相看那事儿，是你搅合没的吧。”
姜锦原本和那何夫人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还约了日子相看，结果季棠一回来，那何夫人就成了刁滑之辈，要说季棠没有从中挑事儿都不可能。
季棠一听，不乐意了，“什么叫我搅和没的！那何氏原本就不是个好人！”
齐昔年点点头，确定了，果然是季棠干的。
季棠却是忽地想明白了姜锦的心思，她沉默了一下。年幼时，娘也是因为她被掳走，担心护不住她，才松口同意了继父的建议，假作改嫁于他；如今，为了替她说门好亲事，轻易不肯踏出家门的娘竟然都愿意出门了……
“干什么一副苦大愁深的表情，父母总是要为子女打算的……”齐昔年见她沉默，知她是想明白了，开口劝道。
“我在汴京还说了门亲事呢，好不容易跑回来竟然还要说亲。”季棠看着齐昔年，幽幽地道。
“……”齐昔年额角青筋跳了跳。
“我这就去歇息，爹你也早点睡。”季棠见他面色不对，乖觉地后退两步，跑了。
齐昔年看着她欢脱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第二日，虽已归家，但习惯使然，季棠还是起了个大早。
听闻可以去看龙舟竞渡，碧桃兴奋极了，早早戴上了小组从汴京带回来的绢花，然后使出浑身解数将小姐打扮了起来。
月白的衫子，天水碧的褶裙，外罩一件藕荷色的小袖长襦，梳一个同心髻，插上垂珠簪子，配上水晶耳珰，真真是好一个文静娴雅闭月羞花的小娘子。
碧桃满意极了。
姜锦看着也极满意，对碧桃点点头，给了一个赞赏的表情。
碧桃喜得脸颊红扑扑的，看着更讨喜了，季棠忍住了痒痒着想去掐她脸蛋的手，看着端庄极了。
马车一早在外头候着，驾车的竟然是鲁余。
季棠看到站在马车旁的鲁余有些惊讶，他们昨日才从汴京回来，按理他今日应该休息才是，怎么会跑来驾车？
“总镖头，夫人，大小姐，早。”鲁余笑着打招呼，精神头十足的样子。
“早。”季棠打了声招呼，犹豫了一下，扭头看向齐昔年，小声道：“爹，咱镖局……缺人手吗？”
还是说，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镖局已经经营不善到了这等地步？
“大小姐说笑了，我反正无事，听总镖头说要准备马车去看龙舟竞渡，正好我也想去，就毛遂自荐了。”鲁余笑呵呵地道。
这样啊……季棠放心了。
齐昔年懒得理她，扶着姜锦上了马车。
姜锦带了灵芝，季棠带了碧桃，她们四人一辆马车，齐昔年骑马，便这么出发了。
安平镇有条河叫安平河，安平镇便是因此而得名的，这里每年春季都会举行龙舟竞渡，由官府牵头，各大富商联合出资，办得那是热热闹闹，是当地一大盛事，很大程度上促进了安平镇的经济发展。
马车穿过长长的街巷，一路往北，过了桥，便可看到波光粼粼的水面，岸边绿树成荫，沿岸商铺林立，酒楼茶坊，杂货铺子十分齐全，还有挑着担子沿街叫卖的小贩，热闹非常。
姜锦端坐在马车里，仿佛听不见这些热闹似的，季棠纵然心动，却也不敢当着姜锦的面造次。
正是春日好光景，春风拂面，连空气里都满溢着快活的气息，鲁余也许久没有这么般放松过了。一样是驾车，心情可大不一样，鲁余正这么想着，忽地注意到了不远处两个十分眼熟的身影，定睛一瞧，可不正是那位晏公子和他的小厮丰收么……
他们似是与什么人起了口角，丰收双手叉腰昂着脑袋一脸嚣张地说着什么，那位晏公子懒洋洋地抱着手臂在一旁看着，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那位晏公子忽地扭头看了过来……鲁余心下一凛，下意识猛地一拉辔头，上了一旁的岔道。
“总镖头，那边人太多把路都堵了，我们走这条道清静些。”鲁余故作镇定地道。
齐昔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没说什么。
鲁余松了一口气，虽说昨日那位晏公子干脆利落的道别让他反省了一下自己之前是否小人之心了，但……还是能避则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