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棠带着镖队返回安平镇的时候,恰是正午最热闹的时候。
这一回,她没有戴幂篱,堂堂正正骑着马,引来了不少路人诧异的眼神……
鲁余人缘好,途中不时便有人同他打招呼。
终于有人憋不住问他,“小余,前面那个姑娘是谁啊?”
鲁余笑着指了指车上插着的镖旗,“是我们镖头。”
那人一看,镖旗上头写着一个大大的“季”字,不由得有些疑惑,姓季的镖头,还是个姑娘……
威猛镖局里姓季的姑娘还有谁?不正是齐总镖头的继女,威猛镖局那个大门不出二不迈的大小姐吗?!
不可能吧……
说好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呢?说好的温柔娴静呢?
大概是太过匪夷所思,虽然猜到了真相,但并没人敢相信那个梳着椎髻,佩着腰刀,骑在马上一身利落男儿打扮的姑娘就是威猛镖局的大小姐季棠。
书坊门口,何承业瞪大眼睛,看着插着威猛镖局旗子的镖队从面前走过……旁人不肯相信,他却是肯的,毕竟他是见过这位季姑娘的。
那日他没有能够阻止季姑娘行差踏错,眼睁睁看着她拉着那小白脸跑了,只当她是执迷不悟同那小白脸私奔了,想着她不听良言相劝,日后还不知会沦落到什么下场,他心中还为之惋惜了许久……却是万万也没想到,再见到她会是眼下这个场面。
直至镖队从面前走过去,何承业才扭头看向一旁的何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威猛镖局的大门和二门也未免大得过于离谱了啊!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位季姑娘诺大的名声里有多少水份,什么德容言功俱是上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到底有几分真啊?!
“你不是不喜欢木头一样的姑娘么。”何母木着脸道,“季姑娘年纪轻轻就已经当上镖头了,不比洪蕊儿那个开糖水铺子的有本事吗?”
何承业总感觉这话耳熟……
哦,当时他是这么说的。
——我不喜欢木头一样的季姑娘。
——蕊儿抛头露面怎么了,她爹娘靠不住,靠自己开糖水铺子养活家中弟妹,不比威猛镖局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有本事吗?
看来,他娘的震惊果然不比他少啊。
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回到镖局,季棠按着镖局的规矩给众人放了几天假。
季棠一发话,潘元酒便高高兴兴地找酒喝去了,单齐和鲁余也都纷纷告辞归家,只有丰收不肯走,他兴致高昂地拉着季棠问:“季镖头,我们什么时候再接下一趟镖啊?”
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季棠被他这积极进取的样子逗乐了,“放心,下回接镖肯定还带着你。”
“好的好的,我们家公子的活计我都包了,我很能干的!”丰收拍着胸口道。
“丰收是挺能干的,表现不错。”季棠不吝夸奖,这一路赶车做饭,做得不比鲁余那会儿差,这还是他头一回押镖呢。
丰收被夸得脸都红了,一副美得找不着北的样子,他感觉自己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
晏兰庭看了他一眼,盯着季棠,凉飕飕地道:“我呢?”
季棠顿觉棘手,但作为一个镖头,稳定管理镖队成员的情绪也是必备能力之一,她思索一番,正色道:“晏公子秉性纯良,适应能力也强,已经学会了自己盛饭倒水,有很大的进步!”
晏兰庭面色淡然地点点头,领下了属于自己的夸奖。
丰收也跟连连点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可不是么,这一段时间在路上他忙不过来的时候,他家公子已经会自己盛饭倒水了呢!
……还没有走远的鲁余和单齐听了这话,面面相觑了一番,忍了笑快步走开了。
季棠好容易哄走了晏兰庭和丰收,便打算去后院找碧桃换身衣裳再跟她娘去请安。
碧桃看到季棠回来,激动坏了,远远地迎了上来,“小姐,这一趟可还顺利?”
“嗯,挺顺利的。”季棠笑着点头,给了她一匣果子,“这是李湖乡的特产,给你带的。”
碧桃总算放心了,脸上露了点喜色出来,她高高兴兴地收下果子,“多谢小姐!”她就知道她家大小姐不比男人差,便是当个镖头也是一点问题没有的!
碧桃知道自家小姐的习惯,赶紧收了匣子,然后进屋找了身衣裳出来,伺候着小姐更了衣,又给重新梳了头发。
”小姐,镖队里的人用着可还顺手?”碧桃一边替季棠梳头发,一边旁敲侧击地问。
季棠透过镜子看了碧桃一眼,“你说那位晏公子吗?他的小厮丰收很能干。”
碧桃哪里是想问旁人,她就是想问问鲁余的情况,可是小姐总也不接她的话,不由得有点着急,又不知道如何才能问到点子上。
季棠含笑透过镜子看着自己的小丫鬟一脸纠结的样子,感觉再逗就过火了,这才慢悠悠地道:“鲁余也不错,很有些镖师的派头了。”
碧桃听了这话,松了口气,脸上挂了笑,又怕小姐察觉到什么,忙又小心翼翼透过镜子看了小姐一眼,见她一副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才安下心来。
季棠弯了弯嘴角。
重新梳洗过后,季棠便去主院和姜锦请安。
季棠到主院的时候,便看到姜锦正在院子里晒书。
“娘,我回来了。”季棠在院子门口叫了一声。
姜锦拿着书册斜睨了她一眼,“哟,这不是我们威风凛凛的季镖头嘛,总算还认得我这个娘。”
季棠笑着把手里装着果子的匣子递给站在一旁伺候的灵芝,走上前帮着一起整理书册,“我八十岁也认得你是我娘啊。”
姜锦横了她一眼。
季棠冲他甜甜地笑了一下,轻声道:“娘,谢谢你啊。”
姜锦微微愣了一下,自打当年季重光的死讯传来,她带着季棠改嫁之后,她便一直都对季棠十分严厉,甚至称不上是一个慈母,倒是齐昔年对棠棠更像是一个慈父……棠棠在她面前不敢淘气,不敢撒娇,她有多久没有看到她这样甜甜的笑容了?
明明重光在的时候……都是叫她糖糖的。
她小时候多爱笑啊,总是笑得甜滋滋的,笑得人心头发软。
姜锦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晶莹,随即仿佛掩饰什么一般,很快垂下眸子,没再说什么。
母女两个便默默在院子里整理书册,虽然没什么话,但许是阳光暖暖,轻风温柔,院子里的气氛竟然静谧又美好。
齐昔年来时便看到了这样一副场景,他在院子外头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终究没有进去打扰,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晏兰庭生平第一回参与押镖,虽然只得了个杂役的身份,且看起来十分淡定,但……其实他和丰收一样,觉得这事儿新奇又刺激,十分有趣。他和镖队里的人一路从汴京而来,虽然这一路也算熟识,但那时他是雇主,现在他已经成了镖队的一员,看到的事情、得到的体验完全不一样,他已经很久没有觉得什么事情有趣了,如今他便觉得矛盾的季姑娘挺有趣,押镖这件事也挺有趣的。
一路劳累……虽然活儿都是丰收替他干了,但他也跟着奔波了一路啊,于是他决定好好犒劳自己一番。
安平镇虽然不比汴京繁华,但也有很多汴京没有的风物,譬如街尾那家食店,要搁以前他肯定是看也不会看一眼的,可是那家的汤骨头便是一绝,再配上一份煎鱼饭,真是千金不换。
正吃着,便见门口蹦蹦跳跳走进来一个小孩。
“娘,我要吃汤骨头!”闻到店里的香味,小孩嘴馋道。
那小孩后头走进来一个年轻的妇人,她宠溺地抚了抚小孩的脑袋,“好,就吃汤骨头。”
那对母子就在晏兰庭旁边那桌坐下了。
不一会儿,他们点的饭菜便上来了。
小孩馋狠了,直接上手抓,吃得不亦乐乎满面油星,看得晏兰庭直皱眉……
那妇人爱怜地替小孩擦了擦嘴,“宝儿真乖,都能自己吃饭了。”
小孩一听,这是得了表扬啊,忙又用油腻腻的小手捧起碗喝了一口汤。
“哎呀,宝儿真棒,都会自己喝汤了,有很大的进步啊!”那妇人十分捧场地笑着夸奖。
小孩便乐得咯咯笑。
只是晏兰庭听着听着,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他忽地扭头看向一旁低头喝汤的丰收,“先前季姑娘怎么夸我来着?”
丰收没吭声,又将脸往碗里埋了埋,一副我在喝汤我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
晏兰庭眯了眯眼睛,恶狠狠地磨了磨牙。
……晏公子秉性纯良,适应能力也强,已经学会了自己盛饭倒水,有很大的进步!
很好!
很好啊!
季棠这是把他当儿子了是吧!
晏兰庭兀自气了半晌,汤骨头和煎鱼饭都不香了。
季棠打了个喷嚏。
“小姐,你没事吧,是不是着凉了?”碧桃一脸紧张地问。
季棠摇摇头,“没事,估计是谁在念叨我吧。”说着便愣住了,她想起了远在汴京的亲爹,该不是亲爹在骂她不孝吧?只是她此番不告而别实属无奈,毕竟再待下去日日看着王妃和那个异母弟弟的冷眼也就罢了,她还得奉旨成亲……她临走时在房中留下了一封书信,希望她亲爹看到能理解一二。
想着想着,她又想起自己多了一个了不得的身份,还有一个圣旨赐下的驸马,又有些头疼,她并没有天真到觉得自己一走了之便可以解决所有的事情,也不知道她爹和她亲爹联系上没有,这些事情不解决,总觉得脑袋上悬着一把刀似的令人不安。
晚膳后,季棠悄悄找了齐昔年询问此事。
“我往汴京去了一封书信,目前还没有回音,别担心,若是十日后还没有回信,我便亲自去一趟汴京。”齐昔年拍了拍季棠的肩膀,又道,“我听林管事说了,你这一趟镖干得不错。”
“好说好说,不过是名师出高徒罢了。”季棠拱拱手,一脸谦虚地说着不大谦虚的话。
齐昔年大笑。
季棠还没有等到汴京的回信,便又接了一趟镖。
这日下午,林管事忽然托人进来传话,说有个姑娘要托人身镖,问季棠方不方便去看看。
季棠一听,便直接跟着来传话的人去了镖局大堂。
她刚到镖局大堂,便看到林管事正陪着一个年轻女子说话,林管事虽然做的是文书工作,但从前也是个走镖的汉子,他读的书多,如今年纪大了身上又有伤病,总镖头便不让他走镖了,安排他在镖局里当个管事的……总的来说,林管事其实是个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
而那女子身材纤细,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林管事看样子是怕吓着她,声音都比往常轻了不少,脸上还挂着十分和蔼可亲的笑容。
不过这份和蔼可亲的笑容出现在林管事这张带着伤疤的脸上……非但没有说服力,看着似乎更吓人了。
林管事年轻的时候脸上挨过一刀,那伤疤从左边额头一直划拉到脸颊,差点毁了眼睛,看着十分狰狞,此时强行挤出这般和蔼可亲的笑容……那位姑娘抖了抖,眼中迅速浮起了一层雾气。
啊,要哭了。
林管事僵住,扭头看到季棠走了过来,顿时如蒙大赦,忙不迭地站起身让开了位置,“陆姑娘,这就是我方才跟你说过的季镖头,你有事直接同她讲吧。”
那姑娘抬起头看向季棠,被泪水蒙住的眼睛眨了一下,晶莹剔透的泪珠子一下子滚落了下来 ,她慌忙用袖子擦去,站起身福了福身子,“季镖头,小女陆欣,想托你护送我去府城,银钱好说……但需得今日就动身,可以吗?”
许是因为季棠也是个姑娘,她看起来没那么慌张了。
“今日就动身吗?”季棠有些惊讶,可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了……
“是的,今日就动身。”那姑娘坚定地点点头。
很着急的样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至于银钱好说,看这位姑娘的衣着打扮也确实是不差钱的样子,季棠恍惚了一下……毕竟上一趟时间很赶且不差钱的人身镖,直接把人都留在镖局了。
见她没有立刻应下,那姑娘面露惶然之色,“还请季镖头帮帮忙,小女感激不尽。”声音隐约带了些泣音,仿佛被逼到了绝境似的。
“陆姑娘别怕,我趟镖我接下了。”季棠见状,忙开口道。
陆欣闻言,总算是稍稍安下了心,含泪冲着季棠笑了笑,“多谢。”
府城并不算远,不过两三日路程,只是这位陆姑娘坚持要今日便启程,这便有些小麻烦,因为镖局的马车外派的外派,休整的休整,一时半会儿竟然抽调不出一辆舒适的马车来。
这时晏兰庭便显出了大用场,他十分大方地贡献出了自己的马车。
陆欣也是见过些世面的,只是这会儿看到丰收驾着那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马车走出来时,不由得面露惊叹之色……看到这样的马车,她都在想自己的镖利是不是给少了。
毕竟这辆马车看着实在是很贵的样子啊!
季棠并不知道这位陆姑娘惹了什么麻烦,又是要躲什么人才这么急着去府城,但是这位姑娘出手大方,她便即刻点齐人手,准备启程。
直至坐上马车,镖队启程,那位陆姑娘一直紧绷着的神情才稍稍放松了些许。
回想之前护送晏兰庭从汴京回来时一路的危机重重,季棠提高了十二万分的警惕,以防不测。
陆欣一直待在马车里,连车窗的帘子都没有掀起过,安静得仿佛马车里没有人一般。
“陆姑娘,今天晚上我们会在客栈投宿,我已经提前让人打点好了,不会有问题,不用担心。”季棠担心她一个人躲在马车里害怕,策马靠近了车窗,轻声道。
一只纤细的手撩开车帘,露出陆欣略显苍白的脸,“好,多谢季镖头。”
季棠安抚地冲她笑了一下,“我就在马车旁边守着,你且自在些。”
陆欣愣了一下,脸上终于带了一丝笑意,她点点头,放下了车帘。
马车一路疾行,将要入夜的时候停在了客栈门口,鲁余带着丰收订好了房间和饭食,季棠见陆姑娘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整个人柔弱又无助,便坐到她身边,陪着她一起用膳。
晏兰庭抱着手臂冷眼瞧了一会儿,从汴京回来那会儿可没见她对他如此贴心,还陪着一起用膳,那时候他都是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吃饭的!大家都是花了大价钱托镖的,分什么三六九等呢!
吃过饭便是分房间。
“陆姑娘,我和你睡一间吧,方便贴身保护你。”季棠对陆欣道。
陆欣松了口气,欣喜地点点头,下意识依赖地挽住了季棠的胳膊。
季棠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晏兰庭莫名觉得这一幕十分碍眼……
晚间,晏兰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着季棠就陪着那陆姑娘睡在隔壁,晏兰庭越发睡不着了。
“丰收。”晏兰庭忽地开口叫道。
丰收正要睡着,便被叫醒了,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你说我花钱请季姑娘陪我睡觉怎么样?”晏兰庭语出惊人。
什么东西?!
丰收一下子被吓醒了,睡意一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猛地翻身坐起,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失声道:“公子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这里可不是汴京!那何氏都说了强龙不压地头蛇,那何氏算不得是什么地头蛇,但威猛镖局绝对是!季总镖头会杀了你的!”丰收被吓得语无伦次,哆哆嗦嗦地道,“不……都轮不到季总镖头出马,季姑娘自己就能杀了我们!”
“……有这么严重吗。”晏兰庭见丰收一副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一时无语。
“当然有!季姑娘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女子,你怎么能讲出这般辱人清誉的话来啊!”丰收怕隔墙有耳,压低声音也做出了声嘶力竭的效果。
丰收知道他家公子向来混蛋,但他不知道他家公子已经混蛋到了这等无法无天的地步了啊!
晏兰庭听得直皱眉,“你怎么这么龌龊。”
不是……这到底是谁比较龌龊啊!
丰收被他家公子这倒打一耙的行为弄得惊呆了。
“我只是觉得先前从汴京过来那一路上,有季姑娘陪着,我睡得比较踏实而已。”晏兰庭一脸谴责地看着他,“是你比较龌龊。”
丰收听得愣了一下,仔细想想……好像是哦,他家公子的睡眠一向很浅,睡不好便喜欢作妖连累他,不过那时季姑娘守着他睡,他早上起来便一副顺毛的样子,整个人都油光水滑闪闪发亮。
原来……是睡踏实了啊。
丰收又想起他们初到安平镇那晚,在安平镇最好的客栈里,睡着高床软枕,他家公子还是一副睡眠不足低气压的模样,那时他还疑惑为什么一路餐风露宿的时候他倒是能睡得香甜,原来竟然是因为季姑娘……那倒是能说得通了。
说得通个屁啊!
是他家公子太过奇葩啊!
谁会想到花钱让一个姑娘家陪自己睡觉就是为了能睡一个踏实的好觉啊!……只有他家公子能想到了啊!
也是,人家花了大价钱请来花魁作陪,结果能莫名其妙和花魁比美的人就是他家公子啊!这样一个人能有什么龌龊的想法呢?
是他自己龌龊了啊,丰收面无表情地想。
想着想着,丰收忽然听到床上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他扭头一看……好么,那个语不惊人死不休,吓得他睡意全无的人,自己已经睡着了。
看着自家公子睡着的样子……倒是纯良无害,谁能想到他醒着的时候能这么磨人呢!不过他有没有想过自己睡眠不好其实是因为太闲了呢,你看这两趟跟着出来走镖,不都睡得挺香嘛!
第二日早起赶路,丰收因为夜里没睡好一路哈欠连天。
季棠连着看了好几眼,见丰收眼皮耷拉着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皱了皱眉,道:“鲁余,你换一下丰收。”
鲁余还没应声,晏兰庭便出声拒绝了,“不必了,这是我的差使。”
“可是丰收状态不好,驾车太危险了。”季棠劝道。
晏兰庭接过丰收手里的缰绳,和丰收交换了位置,神色淡淡地道:“我不但会盛饭倒水,还会驾车呢。”
“……”季棠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话仿佛有些阴阳怪气。
丰收讪讪地笑了笑,“我家公子自号杂家,什么都会一点,驾车这种小事难不倒他的。”
季棠观察一番,有些惊讶地发现晏兰庭的驾车技术还真是不差,她不由得对这位养尊处优的晏公子有些刮目相看,“晏公子好本事。”
晏兰庭哼了哼,嘴角却是微微翘了一下,然后又快速拉平。
季棠侧目看了他一眼,越发觉得晏公子有哪里怪怪的。
马车停下休息的时候,季棠叫住了去河边取水的丰收,“丰收,你家公子怎么了?可是我有什么地方冒犯了他?”
丰收轻咳一声,左右看看,小声而快速地将上回他和公子去食店时听到的那对母子间关于吃饭喝汤的对话说了一遍,说完,丰收又叮嘱道:“你可不要告诉我家公子,我跟你说了这事儿啊。”
季棠有些忍俊不禁地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