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报社的电话忽然铃响。林九黎拿起来一听,电话那头的紧急通知打破了她悠闲的早晨。
“阳光路第三巷105号,好我知道,马上赶过去!”
搁下电话,林九黎立即拿起相机和笔记准备出门。
见她接到电话就如此匆匆,向墨问了一句,“九黎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
“巡捕房打电话来说发生案件了,严探长出警,我当然要跟了!”林九黎热血沸腾,“不说了我先走了!”
阳光路,林九黎昨天才去过,今天更是轻车熟路。
105号不在主干街道,但是林九黎依旧能够观察街上的风向找到第三巷。巷口附近聚集围观的民众,被巡捕房的警戒线阻拦在外。
林九黎纤细灵活地拥挤到人群前头,向警务说明,“我是曙光日报的记者,严探长派人叫我来跟踪案件。”
获得放行之后,林九黎快步奔向案发现场的。旧式的屋落院墙,窄道曲折。
案发现场的屋外另有警戒线,丁财旺就站在边上,似乎就是在等林九黎的到来。
“丁探员,我来了,就是这里头吗?”林九黎喘平一口气。
丁财旺出手将林九黎拦下,严肃地告知,“里头发生命案了,探长让我问你怕不怕尸体和血,怕的话就等他出来,不怕的话我就带你进去。”
除了怕火,林九黎向来是胆大之人,做记者的更要大勇无谓,才能直击真相。
林九黎来迟一步,尸体已经经过初步勘察蒙上白布,但地上的一滩血迹呈凝固状态依旧可见。另有警务将地上一块沾血的砚台和疑似物证收拾起来带走。
一人居的旧屋相当拥挤,摆满了画桌画布画纸,还有墙上悬挂的画像,画风让林九黎感觉似曾相识。
“中西画房也是在阳光路,难道说被害者是那里的画家!”林九黎惊觉。
“立刻去调查昨天晚上拜访死者家以及经过这里的人。”严厉行转过身本是看向站在门内啜泣的年轻女子和她的父亲,却察觉林九黎的到来。
他严肃的眉头即刻舒展,但还是先说回正事,“陈婷父女,身为第一发现人和报案人,跟队去巡捕房做笔录。”
“爹,到底是谁杀了付鑫哥?”陈婷哭诉。
“别怕,探长会查的。”父亲安慰女儿。
“巡捕房定会调查真相,将凶手绳之以法。”
林九黎记得严厉行曾坦言成为探长并非为了大公大义,可是为民执法的他实在是魅力超绝。
此时此刻,严厉行向林九黎走过来的气场充满魄力,但却不是施加给她的压迫感。
“一起回巡捕房吧林记者。”
大道回府的路上,严厉行向林九黎关切问候,“看到案发现场会不会怕?”
“多谢严探长关心,我不怕。”林九黎如实回答,她更关心的是,“这个案子,我真的可以全程跟着严探长追踪吗?”
“当然。”严厉行求之不得林九黎能够时时刻刻在自己身旁,也甘愿成为她工作上的扶梯。
回到巡捕房审讯室,封闭寂静。
严厉行让丁财旺搬来多一张椅子给林九黎坐,即刻便要开始审讯。
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如坐针毡的女子,装扮朴素的陈婷,是命案的第一发现者。
“你再将发现死者陈尸家中的经过详细复述一遍。”严厉行的语气沉着稳重,不怒自威。
在巡捕房的人到案发现场的半个钟头之前,陈婷从家里出发。她父母让她给付鑫送一些自家早上做的馒头。
“我提着东西就送到付鑫哥家门口,外门开着,叫人没人应。”
于是陈婷想进去把食物放下,进入之后竟看见付鑫被打破脑袋倒在一片狼藉之中。她吓得掉了一篮子馒头,急忙跑回家把父亲叫来,父亲试探鼻息发现人已经断气。
随后,父女二人立马就跑去巡捕房报案。
隔壁审讯室里,陈父的口供被记录送到严厉行手上,与陈婷所言无差。死者家中也有陈婷吓掉在地的一篮馒头。
陈父口供中还提及,他与死者付鑫的父亲是友人,其父母故去,他便在日常生活中对付鑫加以照顾,平常总会送点衣食。
“我小时候,付鑫哥就给我画过画像,他说自己以后要成为名扬上海的画家!”陈婷说着哭了起来。
林九黎一直旁听保持沉默,忽然灵光一闪,她问道:“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你说的付鑫哥平常是不是去中西画房画画?”
“是啊,就在大路上,那里有很多付鑫哥的同道中人,他每天都会去。”陈婷擦了擦眼泪,“姐姐你怎么会知道?你也认识付鑫哥?”
林九黎眼中若有所思地念叨一句,“不会真的是他吧?”
恰时,审讯室外,警务带来了中西画房与死者相熟之人。
林九黎一看见这人就觉得眼熟,正是画房里的九流画家。而对方敬畏探长的余光也注意到林九黎身上,当即认出,“你不是昨天的记者!”
林九黎坦言自己昨日去过中西画房,她也不敢相信竟如何巧合。
协助调查的九流画师义愤填膺地空口指证一人,“一定是许丰韬干的,他跟付大哥之间早有矛盾。昨天,记者也在,他们还为争夺唐小玉吵架了不是吗?一定是许丰韬蓄意报复,痛下杀手!”
一听“许丰韬”这个名字,林九黎立刻想到昨天那位许画家。显然此人口中的怀疑对象也就是他。
“你是总探长吗敢这么狂下定论?”丁财旺镇压道。
九流画家弱弱地说,“探长不信的话可以问这个女记者嘛,她昨天也在的。”
“我们探长当然会问,不需要你发号施令。”丁财旺凶恶驳斥。
严厉行请林九黎稍微离开审讯室,他想带林九黎远离审讯气氛,林九黎却偏偏一副绷紧神经,老实交代的态度,“我昨天去中西画房采访那位叫唐小玉的女模特,正好她在给许画家当模特。我跟被害者也在画房有一面之缘……”
“九黎你用不着紧张,在你面前我不是探长。”严厉行一笑缓解了林九黎的刻板,“怎么说我也突然跟涉案人员有一定联系,难免有一点失措。不过听到严探长这么说,我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至于昨天的冲突,林九黎觉得是旁人的起哄更严重。而许丰韬跟付鑫之间并未发生太大的争执,尤其是许丰韬,压根没有一丝怒嚎。
九流画家坚持指证许丰韬为情杀人,严厉行也差人去请关系人唐小玉和许丰韬配合调查。
在此空档,警探调查到昨晚确有一个女人去到过付鑫家中,并且将人带来巡捕房。
审讯室里,浓妆艳抹,穿着撩人的女人让严肃的气氛里充满廉价的脂粉香水味。包括丁财旺在内的警务们都被她勾引得神魂颠倒。唯有严厉行面对面注视,纵使对方使劲抛媚眼也不为所动。
“柳如烟。”严厉行冷漠地叫出她的名字。
“哎探长大人!”柳如烟撩骚的声线就连林九黎都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昨天你去过三巷的付鑫家见到了他?”严厉行稳重如山。
柳如烟从一脸不屑提及到划清界限,“探长问那个家伙做什么?他犯什么事了,可什么都跟我没关系!”
丁财旺半怒半迷地说:“探长问什么就答什么,没有你反问的份。”
“说就说,他黄昏时候到花巷让我晚上九点去他家找他喽!”柳如烟故作含羞,欲言又止。
“你在他家都发生什么事,从实招来。”严厉行直问。
“哎哟真的可以说吗?对探长您说这种事怎么好意思呢!”
严厉行仿佛意识到什么,瞄了一眼旁边的林九黎,冷脸回归正经,“废话少说!”
“让你说你就说,快点说!”丁财旺迫不及待地想听一番香艳故事。
柳如烟是花巷的妓女,跟付鑫是老相识了。
昨天晚上九点,柳如烟按照约定好的来到付鑫家,原本以为是一如既往地的一场交易一场欢……
“他是个画家,虽然没名气,也算是有几分才华,所以我还挺喜欢跟他交流。”柳如烟讲道,“谁知道昨天晚上他找我来,居然是让我脱光衣服让他画我!”
柳如烟当即拒绝付鑫的无理要求,可对方居然不死心强行扒拉自己的衣物。
案发现场的物证里确有一枚从女人衣物上掉落的梅花扣。
“我跟他打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一直都给他友情价,没想到他居然这样羞辱于我!我怎么也不会屈服于他,把他推开就走掉了。”柳如烟越想越气。
丁财旺却听得疑惑心中生,震惊口中出,“你们干的那点事不也是脱个精光,怎么你还说得自己像个贞洁烈女一样!”
“那能一样嘛!”柳如烟据理力争,“我不是爹娘生的,白给人画了挂墙上我不要脸面的!画女人不穿衣服,心理变态!”
柳如烟骂骂咧咧地说了一通,完全让丁财旺毫无招架之力。
“你确定昨晚你自己就那么走了。”严厉行扯回话题。
对严厉行回话时,柳如烟又变得扭捏造作,“人家当时太气了,就站在他家门口骂了他几句咒他去死咯。然后我就走掉了。”
根据邻居的口供,当晚确实是付鑫家中有女人的动静。不过邻居说他素来男女关系混乱,大家不足为奇,早就已经不以为意。
“想起来就气人,说了这么多,探长大人你特地找我来问这个死男人到底为什么呀?”
“你昨晚不是诅咒他去死嘛……”严厉行所言,柳如烟下意识点头,“他死了。”
冷不丁听到这个消息,柳如烟浑然惊愕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