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验尸报告出来,付鑫为钝器击中脑部致死。凶器经鉴定正是染血的砚台。
除此之外,尸体的肢体和手背显露出淤痕,以及陈尸现场的混乱不堪都说明命案发生之前极有可能发生过打斗。
柳如烟表示她自己仅仅跟付鑫推搡两下便脱身离开,“我没有杀人的!”
尸体右手手背淤血显著,其痕迹像是握拳殴打过人。
严厉行看不出柳如烟脸上是否有伤,格外冷静地说道:“验身。”
“探长大人要亲自给我验身吗?那多叫人不好意思呢!”
巡捕房里的女辅警今天不在,林九黎便毛遂自荐主动帮忙。
独立的室内,柳如烟一溜烟似的将衣服宽褪。
林九黎稍稍愣住,昨天是唐小玉,今天又是柳如烟,她同为女人都有些招架不住。但林九黎还是静下心来检查这副坦露的身躯。
大概过去七八分钟,林九黎红着脸从房间里出来,身后跟着的柳如烟系着纽扣,袅娜身姿。
“林记者你怎么脸红了?”丁财旺直问。
“小姑娘害羞了,又不是所有人都像探长大人这样冷静自持,坐怀不乱。”
严厉行确实任凭柳如烟一言一行都心如止水,却轻易因林九黎的面红耳赤落得破功。
林九黎一五一十地详述,“她身上有不少伤痕,但不是最近被拳头打的。有被烟头烫的疤,被掐的淤青……她说是特殊情趣。”
林九黎的语气至少一本正经,可她脑海里挥之不去柳如烟对自己调侃撩骚的口吻,说完脸更红了。
正因严厉行注视着林九黎的述说,不自禁连个人的脸都映照了晦涩的红。
“探长你的脸也红了!”丁财旺一语道破。
严厉行佯装镇定,引开话题,“去看一下唐小玉和许丰韬带回来没有!”
审讯室走廊里传出柳如烟的娇柔声音此起彼伏,“探长我是冤枉的,付鑫的死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直到严厉行吩咐丁财旺跟去花巷取她昨夜穿的衣物回来作为物证,柳如烟才被送出巡捕房,还了一份清净。
审讯室内暂时只剩下林九黎跟严厉行,二人不经意的一对视,面红耳赤虽已减退,但还是默契十足地避开彼此的目光。
原本在此之前,林九黎对严厉行坦诚相待之后,她再见严探长只觉得是莫名信赖的朋友,却因为一个柳如烟搞得云里雾里。
“严探长对案子有什么结论了吗?”林九黎切入正题。
严厉行也顺势恢复一派正色,“如果死者在昨晚之前没有与外人有过拳脚之争,那就有可能是与凶手发生打斗的过程中被杀。凶器是死者家中的砚台,说明凶手极有可能不是蓄意谋杀。”
林九黎投入十二分精神,甚至能推理一二,“用砚台砸人会溅血,严探长让丁警探去拿柳如烟的衣服是想验证她的衣物是否沾染血迹?”
倘若柳如烟的衣物没洗过并且不染带血,那就基本可以断定她没有撒谎。
“九黎你说你昨天跟死者还有他的朋友指控的许姓画家都有过一面之缘,那个姓许的画家是个怎样的人?”严厉行问道。
林九黎如实回答:“许画家这个人据我浅薄的观察,沉默寡言,沉迷画艺,而且他很敬业也很专业,你是没看到他对着一丝不挂的模特……”
说到“一丝不挂”的时候,林九黎言语一哽再不能重蹈覆辙,“反正我是觉得他人还挺端庄绅士的,画房其他人拿我开涮时他会站出来。”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严厉行眼色一狠。
“也没什么,就是把我当成模特。”林九黎点到即止。
唐小玉被巡捕房的人“请”到审讯室,看到林九黎在场,她竟露出了笑容,毫不避讳地迈步进来,“林记者你也在啊?巡捕房的人找到我说中西画房的付鑫出事让我过来配合调查,发生什么事了?”
“唐模特还是问这位严探长吧。”林九黎谨慎本分。
大名鼎鼎的严厉行嘛,唐小玉也在报纸上读到过,“真人跟报纸上不太一样,好像英俊气派了不少。”
敢为人所不为的女模特,果然连说话都勇敢无畏。
“巡捕房请唐小姐来是为了配合一桩案件的调查,我就开门见山好了,付鑫昨晚在家中被杀,从昨晚到今晨,唐小姐人在何处?”
听到死者死讯时,唐小玉眼中闪过惊色,但不比柳如烟夸张激动,“被杀!严探长这是怀疑我是杀人凶手?”
“严探长只是合理排查与付鑫有关系的人。”林九黎解释道。
若说关系,唐小玉确实曾经是付鑫的灵感缪斯。初入画房模特行业的唐小玉与付鑫合作过诸多画作。
“合作期间我们很愉快,他是很有才华的画家,只可惜机运不济。”唐小玉主动全盘托出,“我知道你肯定会问,实话说付鑫确实追求过我,但我对他没有那种感觉。后来我们结束了合作,他也不是非我不可,我们除了在画房会见面,并没有多余的联络。”
至于昨晚,唐小玉完全有不在场证明。她与林九黎在画房分手后就奔赴与朋友的约会,昨夜也是在友人家中共度,一直到刚刚回家,就被巡捕房的人带来了。
九流画家的控诉是许丰韬为情谋杀付鑫,情结就是唐小玉。
昨天的采访,最后那个问题林九黎问得隐晦,得到的答案也值得推敲。
“许画家对唐模特你真的没有男女之情吗?”林九黎问。
“林记者是觉得许画家为了我而对付画家痛下杀手?”唐小玉摇头笑叹,斩钉截铁地定论,“这绝无可能。”
“首先许画家与我没有半分男女感情,我们双方都很确定。林记者也见识过了不是嘛。”唐小玉一一举证,“其次,付画家对许画家有知遇之恩……他们……虽然后来背道而驰,但我相信许画家不会做出伤害付画家的事。”
唐小玉的不在场证明的确得到证实。柳如烟缺扣的衣服也被取来检查,上面有墨迹而没有血迹。
从案发开始审讯相关人员至此,许丰韬如人间蒸发一样,画房找不到人,住宅亦找不到人。这样看来,他的嫌疑只增不减,错手杀人,畏罪潜逃,岂不顺理成章。
下达追踪令之后,严厉行没有选择守株待兔,他要亲自去一趟许丰韬家调查是否有线索。
林九黎决定与之同行,二人来到许丰韬家的地址,潜伏的警探说刚才有一位老妈子进去住宅,猜测应该是负责清洁打扫。
万一有任何线索被清理掉,那就来不及了!
严厉行二话不说推门进去,在大厅里打扫的帮佣以为是主人回来,转头却看见陌生的两个人。
清扫任务被迫中止,帮佣对探长如实说来,“许先生雇佣我,让我每隔三天来这里负责打扫一番,今天我也按时来了。”
因为许丰韬经常不在家中,所以有将钥匙交给帮佣,她一直都是自主地来做完工作离开。
严厉行从衣服篓子里检查衣服,无论外衣内衫,都只有男人的,并且也不见沾染血迹,“这家里没有其他人了吗?”
“我在这工作快一年了,除了许先生就没见过其他人。”帮佣明说,“今天也就看到您二位。”
按理说,帮佣三天来一次打扫,那这三天之内应当就没有与许丰韬见过面。
林九黎细心多嘴问一句,“所以这三天你都没有见过许画家喽?”
“其实我有点偷懒……”帮佣笑笑地说,“本来昨天我就该来搞卫生了,我又觉得许先生爱干净家里不脏偷懒了一天。但是晚一点我有点担心就想来看看……”
帮佣只远远看见许丰韬出门,并没有特别的表情,依旧是一张冷淡的脸,也不知道是去向哪里。
帮佣并不觉得稀奇,以往她有时候打扫得迟了,许丰韬经常晚间离家。
白天在画房,晚上还出门。
“许先生好像是挺有名的画家,我不太懂艺术,所以比较忙吧?”
“那他人怎么样?”严厉行顺便打听道。
“许先生人很好啊,家里很干净,付工钱只多不少,也不鸡蛋里挑骨头,是我服务过最好的雇主了!”帮佣自说自话起来,“这么好的男人,就还没有对象。不然家里有了女主人就不会这么冷清了,是不是艺术家比较孤僻一点……”
严厉行命今天的打扫到此为止,家里的一切都保持原样,更不能带走任何一样物品。
一人独居的西式洋房,墙壁上的艺术画作引人瞩目。但林九黎发现这里的画一幅也不是许丰韬自己的作品。
她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跟着严厉行查探客厅,卧室到书房。整个家中一桌一椅,一书一瓶,一尘不染,一丝不苟。
卧室里,仅有的一幅装饰画作是出自付鑫手笔的山水墨染。
“唐模特说付画家对许画家有知遇之恩,所以许画家才才会收藏他的画作吧。”林九黎感慨。
若非为了情故,付许二人还能有何仇怨导致杀机,林九黎想不通透。她也无法将一个一面之缘的人设想成杀人凶手。
“很奇怪……”林九黎提道,“明明都是画家,付鑫家里有很多他自己的画作,随处可见笔墨纸砚一团糟。许画家是画油画的,家里没有自己的画还可能是抢手售罄,可是居然没有专门的画室,好几天没有打扫过却干干净净,连画笔油彩都没有。要说他是在画房作画,可画房六点关门,他晚上又去了哪里?”
故此,严厉行推测道:“或许他还有另一处秘密画室,也可能是他不为人知的藏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