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厉行跟周骏业一前一后跑上宾馆楼梯，前者大步流星，后者追赶不上。
“肯定不可能是九黎！”周骏业信誓旦旦。
到了柜台服务人员说的房间号，严厉行二话不说一记踢腿破门而入！
周骏业漫不经心地走进来一看，床上的一男一女无处可躲，但女人的确不是林九黎。
“我就说不是喽！”
严厉行自知揣测错误反倒是好事，可是九黎究竟去了哪里？
百乐门外的长街车来人往，绵延不断。
一想到九黎有可能是变换人格，严厉行便更加忐忑不安。
百乐门舞厅，灯红酒绿的场所，让严厉行一下就联想到曼娘。
“我往左边你去右边找。”周骏业心急分配，随即跑起来呼叫“九黎”。
严厉行却回头回到百乐门内部。
通往舞台的后台走廊，接着上台的舞女成群结队地跑过。
林九黎站在空旷走廊的一侧，面目阴沉，旁若无人。只等舞女们群涌而去，从那个方向走来的狄远峥。
阴郁的男人与林九黎擦身而过，被似曾相识的口吻唤停脚步，“狄远峥，还记得我吗？”
狄远峥回头看林九黎的背影不曾相识，却见另一个男人寻觅而来。
是严厉行在百乐门内部寻找林九黎终于找到这里。他三步并两步跑到林九黎面前，未经防备地被按在走廊墙上吻了上来。
突如其来的亲近，严厉行蓦然怔住，浑然贴在墙上被林九黎压身。
而她吻着一个男人的唇，却盯着另一个男人远去。
揪心的感觉牵扯着脑海的痛，林九黎一头撞进严厉行的胸膛，在清醒与迷糊的界限昏昏欲睡，在九黎与曼娘的临界闪烁不定。
“男人，都不是东西！”
“嗷头好痛。”
严厉行抱着九黎从百乐门出来，正撞见跑了大老远归来的周骏业自称事后诸葛亮，“我就说，九黎应该没离开才对。她这是喝醉了？”
严厉行不管不顾绕开周骏业，怀里抱着九黎步履依旧轻松平稳。
“你要带九黎去哪？”周骏业纠缠跟上。
“回家。”
“你该不会对九黎趁人之危吧？”周骏业极度不信任，“我才不放心把九黎交给你这种心思龌龊的人，居然怀疑九黎跟男人开房……”
从百乐门到黎明巷，严厉行将林九黎小心翼翼地放回床上，确认她已经睡着才能转身出去应对周骏业。
“周少爷请回。”
“我怎么放心你住在九黎隔壁啊！”
“倘若周少爷这么晚还不回家，周大帅追究起来的话？”
“你威胁我？”周骏业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他结婚的时候请了一位探长就是你吧。还当众夸你希望你是他的儿子，你认贼作父了吗？”
严厉行正愁自己的言语没有威胁的作用，“周少爷这话如果让大帅听到，你觉得会如何？”
周骏业对严厉行仅仅是初相识一面，并不能了解这个男人真正的秉性。自己是喜欢作死，却也不想真的死了。
走下楼的周骏业在暗处躲了起来，监视严厉行没有走进林九黎的房间而是回了他自己的隔壁。
“九黎怎么会认识你这种家伙，真是羊入虎口！”周骏业内心认定，能被自己家那位霸王欣赏的人，还能是什么好人不成？
夜深人静的时候，严厉行的心跳在胸腔中澎湃。
在百乐门那一吻，虽然不确定是林九黎醉了还是人格变换，但他确认自己的心为之牵动，久久不能平复。
天亮之后，严厉行一如既往地为林九黎准备早餐。林九黎宿醉的头疼仍旧残留余感。
“我昨晚是不是怎么样了？”林九黎一脸认真地问，单纯的眼巴巴地望着严厉行就好像她什么都没做过。
“你喝了烈酒，一口下肚就醉了。”严厉行强行镇定，“还好你没有乱跑，也没有出事。”
出事的严厉行这个大男人，居然被喝醉的女人强吻，他唯有默默承受一切。
报社楼的上午，向墨回归工作岗位一切顺利，就连段大记者都对他英雄救美的事迹刮目相看。
“当然九黎妹妹更棒，女英雄了不起！”段珛两碗水端平，“更重要的是九黎妹妹能跟严探长并肩作战，那是何等的荣幸。”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但在人心里总归会留下痕迹。
向墨本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平凡人，过着无病无痛，无惊无喜的日子。这段遭遇绑架，负伤住院的经历对他而言是继母离父亡之后最大的跌宕。
那些日子，罗映棠的声音和容颜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就像是盛开的海棠花，鲜艳夺目，芳华似锦。
向墨驱散脑海里的画面，映入眼帘如假包换的罗映棠反倒让他真真假假额分不清楚。
她来了，一如往常大小姐的气势如虹。
“请问罗大小姐来我们报社有什么事吗？”段珛作为前辈站出来问道。
“讨债！”黑驹代为开口，继而替罗映棠开路走到向墨与林九黎相对的座位旁边。
瞥了一眼林九黎之后，罗映棠便全神贯注于向墨。她扔下一张罗列的单子，上面记录了向墨在住院期间话费的床位费，医药费，伙食费，花果费，人力费，精神损耗费等等等等……
总计是令向墨难以数算的天文数字。
“这是你欠本小姐的拿来吧！”
“罗大小姐，欠你的钱我一定会还，但是我手头上没有这么多请你通融……”向墨陷入窘困。
“你知道本大小姐是混黑道的吧，我会跟你讲道理讲仁慈吗？识相的赶紧还钱，否则，就用你的胳膊你的腿来抵债！”罗映棠恶狠狠的样子果真有黑道大小姐的魄力。
林九黎当然不能冷眼旁观，拿过天价账单一看便傻了眼，“什么人力费用一万块！”
“本小姐亲自照顾他一个病人这么多天难道不值一万块？”
关于罗大小姐亲口说的亲自照顾向墨，段珛也是煞为惊讶。
“我不是想说罗大小姐你不值钱，可你这账单分明就是为难向墨。”林九黎不得不承认，“我们在报社干一辈子也还不起啊。”
“还不起就用别的方法抵债……”
“向墨的工作不能失去双手！他还要照顾奶奶也不能失去双腿！”林九黎据理力争，“而且向墨可是在危机时刻舍身保护罗大小姐免于伤害，你不会真的恩将仇报吧。”
这一番说辞让罗映棠故作凶恶的眼神都被惊险的回忆荡平。她岂能忘记那个时候自身难保的书呆子奋不顾身挡在自己身前，承受所有打击。
但罗映棠到底还是傲娇得不可一世，“林九黎你真的多管闲事，这是我跟他之间的债务关系用不着你强出头！”
沉静的向墨终于鼓起勇气面对，“罗大小姐想要我如何偿还，只要我能做到，必定万死不辞。”
离开报社楼，黑驹这几天从没见到自家小姐笑得如此开怀。
“小姐，虽然那个书呆子古板愚顽不懂变通，但好歹也是保护了小姐一下，您真要惩罚他？
“不知好歹敢惹我罗映棠，我怎么可能放过他！”罗映棠摩拳擦掌。
巡捕房的午后，蒋雯熙再次造访。她已经入住新的住处，就是有一个事情让她担忧不已，“住在晨光路27号的那位邻居一直都没有回家，我有点担心他是不是出事了，所以特来请教探长。”
“只不过是邻居，不必理会。”严厉行冷漠以对。
二人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蒋作家如果没事的话不要常来巡捕房，要是被人误会……”
“我不怕被误会。”蒋雯熙自以为是地反问，“难道厉行你不能做到身正不怕影子斜？”
“我的意思是被人误会你这位大作家犯了事有损你的名誉。”严厉行一脸正气。
昔日同学情，探长与市民，对于蒋雯熙来说没有切不入的话题。她上次就发现严厉行的桌子上摆放着许多精神学课以心理治疗层面的书籍。
“我倒是从来不知道厉行你还对精神心理学感兴趣。”蒋雯熙随意拿起一本，“我有一位姨夫他也喜欢精神心理学，所以从大学开始就研习这一学科，算是国内第一批精神心理学专家……”
蒋雯熙的话果然引起严厉行的注意聆听，“他从国外留学归来已经有十几年了。我记得他现在就在上海的一家精神病院当院长。”
“你那位姨夫姓什么？”严厉行主动追问。
“姓冯。”
冯沪生，现任红枫精神病医院院长，上海最有名的精神心理医生。
严厉行曾经送过拜帖却石沉大海，而且去过红枫精神病医院也没有见到冯院长。听闻这位冯院长只跟精神病患者来往，甚至有传闻说他就是个疯子。
“这位冯院长，你能为我引荐一下吗？”严厉行再不是冷漠态度，如此就让蒋雯熙扳回一城，并且手握筹码，“请人帮忙怎么也不能只有一句话的诚意吧？”
“怎样的诚意才够？”严厉行诚然请教。
上次在菲斯特不欢而散的烛光晚餐，蒋雯熙希望严厉行赔偿自己一次。
“没问题，你什么时候有空？”严厉行别无二话。
“择日不如撞日。”蒋雯熙占据了主动权，“我现在就回去准备，等你下班回家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