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社办公室,林九黎手里新洗出来的相片被段珛一把夺取,“哎我来审视!”
段珛简直看到宝藏,“九黎好妹妹,你居然拍到这么多严探长英伟俊朗的照片,每一张我都要!”
段珛欣赏一张张相片爱不释手,终于抽出林九黎与严厉行在钟楼前的合照,“哟哟哟,九黎妹妹平时看不出来,但跟严探长站在一块,怎么还有点般配呢!”
段珛一边调笑一边给向墨展示,“书呆子你看我说得对不对?”
“还给我!”林九黎眼疾手快地夺回照片,“我采访严探长这么久合张照怎么了?段大记者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严探长有心上人了。”
听说严探长已心有所属,段珛简直浮夸表象,“啊,心痛!是谁?能比我们九黎妹妹优秀吗?”
直到现在,林九黎依旧没能知道她的名字。
自此,林九黎加班加点编撰独一无二报道,她将严厉行的前半生记得滚瓜烂熟,斟字酌句地书写成文。
每到了晚间,林九黎执笔映窗影,睹照思其人。
“登报用哪张照片好呢?”林九黎将严厉行的照片铺开选择困难,“每一张都很好看,我真会拍!”
目光落在钟楼前的合照上,林九黎小心翼翼地拿起,不由得注目良久。
连着几天,巡捕房也在整肃招新。严厉行白天没时间打扰林记者的工作,只能在天黑之后站在她家楼下,望着她的身影直到房中灯光暗去。
今夜,严厉行原以为也会安静如往常。然而他这几天的守望已经被附近的居民察觉。
这会儿,黎明巷口已经有人带着巡警前来逮人。
“就是他!”巷民直指路灯下的严厉行。
林九黎听到外头的动静回过神来,起来推开窗户居然看见严厉行被巡警和附近的居民纠缠着。
“严探长!”林九黎心怀惊疑,赶紧跑了下来。
两个巡警看起来流里流气地发问:“怎么这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姑娘你认识啊?”
“这位可是严探长,你们是巡捕房的居然不认识!”林九黎惊讶。
“我们巡捕房的严探长贵人多忙,日理万机怎么可能半夜光顾这等穷酸小巷,真是说谎不打草稿!”巡警并不表露自己初入巡捕房未曾见过大名鼎鼎的探长,装腔作势,“抓他回去打一顿,就知道是什么阿猫阿狗了。”
“就算你们认不出,但我知道严探长不是坏人呀!”林九黎据理力争,“你们不能乱来。”
严厉行从容暗喜看到林九黎维护自己的样子,并且淡定应对,“尽管让他们抓我回去,到时候就知道真相了。”
十分焦急的女人维护格外沉着的男人,这倒是让巡警拿不定主意,“难不成你们两个是男女朋友,你惹女朋友生气不被允许进门,才只能在这巷子里吹冷风求原谅……”
“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巷民附和道。“啊?”林九黎一愣,回头看了一眼严厉行,竟被他揽入怀中,“巡警大人好眼力,她是我女朋我。没有她的允许,我可实在是不敢闯入她的家门。”
“男人混成你这样也是没谁了,长得人高马大还挺有气势,却连女朋友都搞不定真丢人。”巡警摇头叹气。
“是。”严厉行不予反驳。
“你说是就是啊!”巡警跋扈嚣张,向林九黎确认,“他真的是你男朋友不是游荡的流氓?”
“不是!”林九黎急口否认,“他当然不是流氓。”
“那到底是不是男朋友?”巡警不知是好奇打听还是追根究底。
眼下的情况,林九黎知道最简单的解决方法就是点头。情非得已,她也是能屈能伸的女子,“是,当然是!”
“小两口闹别扭可以,别扰民!更不能瞎冒充探长,下次再犯就两个人抓回去住牢房!”
误会就算解除,可林九黎回头与严厉行目光交接,后知后觉,“我刚刚居然没想到去拿报纸证明给他们看,我家里最多的就是有关严探长的报纸了!”
“事情已经解决,我倒也不是很想用探长的身份作威作福。”严厉行并不镇定地试问,“刚才,我擅自承认九黎你是我女朋友的事……”
“情势所迫嘛我明白的,就是不知道冒充探长的女朋友跟冒充探长哪个罪名比较大?”林九黎心态坦然,嬉笑调侃。
路灯下定格的笑颜光彩照人。
林九黎而后想起来问一句,“不过严探长怎么会来这里,是找我的吗?”
“来找女朋友的。”严厉行如此说道。
这般回应令林九黎不禁有一丝丝尴尬,“也对,采访已经结束了,严探长怎么会大半夜来找我呢。”
紧随其后,林九黎职业病又犯追问,“难道说,严探长您的女朋友住在这附近吗?”
“林记者都说对我的采访已经结束了,那这个问题你还是耿耿于怀吗?”
“职业病,职业病。”林九黎一笑而过,“那我不耽误严探长的时间了,免得让您女朋友苦等。我也该上楼回去,休息了。”
林九黎退一步转身上楼,只听严厉行道一声“晚安”。蓦然回首,光影下的严厉行何其温柔稳重。
寂静黑暗,唯他是光。
收还目光的时刻,林九黎加快脚步回了房间,倚门停靠之时竟感觉心头莫名的悸动。
钟楼的风,低吟深沉。
曙光日报的头版头条登载上海滩首屈一指的风云人物严探长的独家专访,一刊销售突破历年最高业绩,社长对此甚是欣慰。
林九黎从外头跑新闻回到报社,桌上摆着一封信。
向墨说是钟俪来过,是为向林九黎辞行却错过当面告别,只能将肺腑之言书于此信。
九黎,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坐上离开上海的火车。多亏有你,将我从临堕深渊的边缘拯救。更多谢你的劝解,我已经决定放下过往的一切踏上旅程,寻找全新的生活。千言万语诉不尽别离,我相信你我仍会有重逢之日。愿你一切安好,诸事顺心。
世事无常,瞬息万变,既有相逢,便有别离。
林九黎敲门走进社长办公室,除了接受嘉奖,还有一事,她从进去报社便开始在心里酝酿。
“林记者这次关于严探长做的报道大获成功,让咱们曙光日报在全上海的同行面前扬眉吐气了一把,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多亏社长给我这个机会。”林九黎并不骄傲自满,“我还真的有一个想法,想跟社长提一提。”
“说说看。”
作为报社记者,当有了一定资历之后是能够开设个人专栏,在报纸上拥有一席之地施展才华。林九黎的愿望就是想开展时代女性专栏。
“我想采访我们这个时代不同年纪,不同个性,不同职业的女性,记录他们的理想与生活,书写她们的故事和传奇。”
林九黎郑重其事地述说一直以来设想的蓝图,但社长并没有如雷贯耳的感动。
“林记者有点想法,但是我觉得,就现在而言,林记者还是应当乘胜追击,继续深挖严探长。”社长将话题扯了回来,“林记者这次专访的确做的不错,但是还可以更好。严探长不为人知的家庭背景是不是还没有公之于众呢?更有卖点的,严探长那位神秘的心上人真的只有一位吗?会不会是一朵玫瑰,一朵百合,还有更多杂七杂八的野花野草……”
社长并没有完全打击林九黎的自主想法,反而鼓励林九黎自己的想法,但开设专栏尚缺火候。是以目前还是要以报社任务为主,以严探长的后续报道为重。
“一次独家报道怎么够呢,严探长这根巡捕房的高枝,你就是死也要吊死在上面。”社长发出危机警告,“林记者要是不掌握主权,严探长可是会被别的报社抢走的!”
罗家大宅,豪华客厅。
罗映棠坐在大沙发一边吃着水果一边阅读曙光日报。纸上关于严厉行的报道,她一字一句地看,眉开眼笑地读。
“大小姐尝尝这个。”黑驹端来新鲜的水果,“大小姐已经看了一整天这份报纸了,纸都快磨浆字都看不清了!”
“你懂什么,这上面全都是严探长的事。还有这张照片,怎么把严探长拍得这么帅呢!”罗映棠沉迷不已,“不过严探长本来就英伟不凡。”
黑驹剥开水果自己吃了起来,“这可是一年来严探长唯一份的独家报道,区区曙光日报算不上上海滩头几份,竟然能拿到这样的机会,也是一鸣惊人。”
“这上面说严探长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还不是为了遇见本小姐嘛!”罗映棠沉浸在文字的构象中,看到一个丰丰满满的严厉行,继而她有了主意,“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个曙光日报的记者负责采访严探长,肯定很了解他喽……”
风声流转,上海街头。
报社楼下,罗映棠从轿车里下来,牵着爱犬金毛生人勿近。
“大小姐,曙光日报就是对面。”黑驹一双好眼睛注意到从对门出来的林九黎跟向墨,当即认出了前者,“那个女人,就是在黄浦大酒店,严探长追着跑掉的女人呀!难不成她就是严探长专访的报道记者林九黎!”
“就是她!”罗映棠瞬间怒火中烧,一声令下甩手放狗,“阿金,咬她!”
大犬金毛的速度超越电车行驶的速度,飞奔越过电车轨道冲向对面的林九黎。
铛铛……铛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