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时林刚踏入指挥部大院，就感觉到身后的闸门缓缓地被关上了。他放慢脚步，看着副部长黄善带着一群人从楼里出来。他们手持枪械，面色不善。
黄善走到离时林还有五米距离时停了下来：“时林，我现在以指挥部副部长的身份，批准逮捕你。”
时林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不远处的黄善，他把车钥匙揣进兜里，没打算跟他们纠缠。
“你别动！”黄善看他要往这走，赶紧喝住：“你涉嫌杀伤24名指挥部三队队员，帮助死刑犯姜活越狱。没想到你今天还敢来指挥部？我黄善今天就要为民除害！”
时林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大概僵持了一分钟左右。周围的树叶开始摇晃，一四五梯队的全部队员从周边的数个墙口攀了进来，人越来越多，黄善的表情也逐渐从详装镇定变成了慌乱：“要反啊你！时林！”当他发现自己的人已经被时林的手下团团围住的时候，脸都青了。
“造反都不会，蠢货。”
“你目无法纪！你仗势欺人！”黄善往后退到了部下身后：“你不可能一手遮天的！”他显然是没有退路了，要是老天爷不给他一个奇迹，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了！
“干什么呢……大早上的。”人群中传出了一个苍老的女声。黄善立刻听出了这是江天低的声音：“老天爷！不，不是，那什么！江将军！时林要造反啊！”他溺水似的一边跳一边举着手呼叫。
江天低坐在轮椅上，身后推着她是她的外孙女江日，除此之外并无旁人。但就是这样两个女子，让防卫队的人群自动分出一条路来。江日推着她慢慢来到人群中心：“怎么着，几天不来，开始内斗了？”
黄善跟个孝子一般蹲下抓住了江天低的手：“将军，他，他时林居然敢劫法场。”
江天低看着就是一个慈祥但精锐的老者，她笑着拍了拍黄善的手：“不着急，我们是文明人，不要动不动就想着用武力解决事情，进去讲。”
大会议室里众人就座，黄善叫人把宋风带了上来。感谢基因治疗技术，宋风现在看上去并没有大碍，五分熟的内脏也在恢复期间。
“宋风！你别怕，你把当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一遍！江将军在这给你撑腰。”黄善拍了拍宋风的肩膀。
江天低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
宋风看着坐在对面时林，咽了口口水：“袭击我们的是，是北海救援队。”
“对，谁都知道北海救援队和你时林关系好，这事肯定是你指使的。”黄善在一边煽风点火。
时林抿了抿嘴：“就这样？”
江天低抬起眸子：“虽然没有必然关系，不过他们带走的也是你哥哥，多少还是解释一下吧。”
“有证据，就抓我。宋风你是看见我出现在现场了吗？”
宋风看了一眼黄善：“看到了。”
昨晚上黄善在医院要求宋风无论如何把所有事情放在时林头上，反正指挥部能抓住北海救援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确定，时林在现场。”宋风重复道。
时林扯了扯嘴角：“是吗？我穿的什么衣服？”
黄善过来打岔：“你这么问有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你后面那位队员昨天跟着我回家的，你们俩其中一定有一个人撒谎不是吗？作伪证什么后果，你们应该知道。而且检查报告里，你们所有人都有过失去意识的阶段，脑部有受损嫌疑，证词根本不可信。”
那负责侦查的小队员一听这话，当下就是慌了：“我没有撒谎！我确实看到他在家。”江天低摇了摇头，把杯子放下：“别玩这种把戏了，时林，你知道他们根本斗不过你，我只要一句实话，到底是不是你。”
他静了一会，没人敢出声。
“是我。”
对面的黄善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是我策划的。”
“好啊，果然是你，给我把他捆起来！”黄善大喊一声，周围却没有一个人敢动。“他都承认了你们上啊！怕什么？”
“我只是让人给姜活挪个坟，却遭到了三队的攻击，我根本就不知道为了什么。”时林表现出一副很困惑的样子：“姜活不是死了吗？难道你们二队行刑出了问题，他没死？”
“怎么可能！”黄善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虽然他心虚被杀的那个是行刑枪决的那人，大概率是有点问题，但是面上肯定不能承认。
“哦，这样，那我把一个死人挪坟有什么问题。”
“……”众人沉默。
“而且不知怎么的，北海救援队也没把尸体给我带回来。说是，丢了？”
“丢了？”黄善气得满面通红：“就他妈离谱，你在骗谁？”
“你若是不相信，你去把姜活找出来啊。”这五年，江天低就是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磨了自己五年，既然她没打算提芯片的事，自己也绝对不会提，“说起来，为什么墓地里会有三队整队的人员？难道是姜活身上还有什么东西需要防卫队出面取？”
没有人回答他，时林继续道：“北海防卫队，在收到指挥部三队的攻击时，进行正当防卫，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你还是不是人？”气到极点，黄善反而把声音压了下来：“你为了一个姜活。害了多少防卫队员，你就算看不上我，他们有什么错。他们现在如果不接受基因重塑的治疗，就会残废。但是一接受治疗，他们就要彻底离开指挥部了，你为他们想过吗？”
“基因改造人不能进系统，这条规矩，不是我提出来的。相反，我多次主张政府内部需要有一定数量的基因改造人。”时林把目光转向江天低，“是吧，将军。”
“好了。”江天低摆了摆手，江日来把她推走了。
又是不了了之，时林明明是大获全胜，却心中一阵悲痛。这不是他要的世界，姜活没有犯罪，他是个好人却没有自由。他自己在无数次对人下杀手时，期待着自己能被惩罚，但是也没有。一次又一次，他外表越完整无事，越是步步高升，内心越支离破碎，世界不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会这样毫无规则，被利益和潜规则驱使。指挥部是如此更别说是民间，为什么他有特权？为什么那么多人有特权？为什么基因改造人不能进系统？他没一个问题都懂都能讲出无数的道理去说服别人，但是他说服不了自己，他就是觉得不能这样。
“你脸色不大好看。”阿速说道。时林面无表情地抬头，整个会议室已经空无一人。
“阿速啊。”时林开口，“我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当时会被源代码选中了。”
“为什么？”
“因为我突然开始怀疑，把AI全部杀灭，是个错误的决定。”
任谁听到都觉得是大逆不道的话，在阿速耳朵里却和喜欢吃甜的不喜欢吃咸的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就是这样一个云淡风轻的人：“啊，那当时这个计划是谁起的头啊，我还以为是你。”
“是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