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里桥监狱外，时林的车在路边停着。郊区的水泥路坑坑洼洼的，路边总有几株生命力顽强的野草长着，嚣张地随着风晃动。
指挥部第三梯队宋风站在岗亭上看着门口的车，后视镜上挂着招魂的黄绳。
“队长，我看时林这是死心了吧。你看那黄绳都挂上了。”
宋风看了一眼自己的部下：“不能大意，让人盯着时林的车。”
“是。”
枪毙的时间没有对外公开，时针指向某一个数字的时候，姜活双脚挂着镣铐，慢慢地走过幽深的走廊。一声枪响惊起一行飞鸟，门外车里的人楞了一下，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变化。
宋风看到时林的车缓缓开走的时候，才稍微放下心来。五年的磨耗终于还是把他磨平了吗……按照原计划，姜活立刻被运往墓地。拍摄完存档所用的资料后，他的脑袋将会立刻在墓地的简易医疗帐篷里被打开。至于为什么要做这一套，因为真正的秘密，在任何资料里都不会有记录，甚至有的也只是假的文件。后人看到的姜活，就是一个杀人处死，有图有证据的普通士兵。
天空忽降大雨，姜活身上的深色制服被落下点点黑色。他被执行的是心脏枪决，官方文件的记录是因为姜活一家忠烈，在执行枪决时大部分会有肢体残缺。按照其外祖母要求特别留的全尸。时林看着手里这份胡扯的文件，感觉眉毛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三年间飞行器的技术大幅度提高，他此刻和北海救援队的众位队员，正在墓地上空的云朵模拟器中，看着底下惺惺作态的众人。
“指挥部一共有五个梯队，其中第一，第四第五梯队是时林部长手下的人掌控着。第二第三梯队是副部长黄善控制的。今天我们要解决的就是第三梯队，队长叫宋风。”
模拟器里的屏幕上出现了宋风的照片，屏幕上的脸和墓地里的宋风面部重合。侦查员传来消息，“时林”在家没有异动。而带着时林仿生面具的阿速看到外面那辆面包车开走了，才终于忍不住去厕所透了口气：“我靠，这玩意儿真的不透气。”他随手抓过一条毛巾伸进脖子里擦汗，“不愧是给机器人造的皮，光散热不透气。”
收到确认情报的宋风放心地让队员即刻挖开刚埋好的坟穴。穿着胶衣带着面罩的人们把裹尸袋抬了起来，雨越下越密集，宋风把裹尸袋的一侧拎了起来，水顺着橡胶面料滑进土里。雨点以极重的力道打在他们身上，发出噼啪的响声。云间，三个人停在半空默默地注视着他们的动作。
“行动。”北海救援队队员在耳机里接到张巷的无线电指令的瞬间，向地面俯冲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惊雷从云间打了下来，宋风一行人抬头看天上居然有人。那些人各个奇形怪状，有的带着飞行器，有的自己长着翅膀。
“糟了！是北海救援队！”宋风大喊一句，他千算万算没把这个编外的救援队算进去！
“大家注意，时林说了，这些人不能杀。弄晕就行。”张巷借着落地的惯性铲倒了三个指挥部队员。
“知道了。”一个浑身筋肉高达两米的巨人，拎着长桌子甩了个大风车干倒五个。
一个脸上带疤的指挥部队员眼见情势不对，马上冲进医疗帐篷把医生们赶上了车子离开，连器械都没来得及拿。
长着铁翅膀的人甩出去几根锋利的羽翼，削断了试图冲过来人的手脚：“啊，话说，只要不杀就行了对吧，弄残可以不？”他歪了歪脖子：“我这个杀伤力不好控制啊。”说罢，他扛起姜活凌空而起回到云层。
姜活被放在治疗床上的一瞬间，一个半透明的无性别物体立刻站在了他是身边，然后像附身一样融入了他的身体：“还有生命体征，可以救。”水母一样的人形物体去模拟器舱内角落的药剂房喝下数种药剂，变得像个彩色荧光的水母。
时林看着他再次缓慢进入了姜活的身体，不出意外，一周之内姜活就能痊愈。“那个……”他身后的人有些畏畏缩缩得不敢往前：“部长，你看我当时开枪开偏了，人救回来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那钱是不是……”那人穿着二队的制服，是执行姜活枪决的队员，“是这样的……咱们现在金融系统也还是乱的，要不……现金可以吗？”
“你等一下。”时林把手伸进内袋掏了一会，像是在掏什么重要的东西，那二队的人暂时放下心来盯着他拿钱。没想到时林再拿出来居然是戴着手套的手，那人吓地想往后逃但是一个来不及摔了一跤，随后身体一阵抖动，七窍流血中银色的金属颗粒向乘着河流的小船一般顺流而出。
“烧给你。”铁翅膀见人死透了，把尸体从门口踹了出去。时林看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盒子抛给了他。铁翅膀打开盒子，里面是三颗大拇指甲盖大小的蓝宝石。
“部长，您这是？”铁翅膀的瞳孔缩成针状，对着光源仔细看着手里的宝石：“队长不是说不收您钱。”
“他不收是他的事，你们收好。”
“哟，您这话里有话啊，合着……杀熟呗？”
时林懒得跟他们斗嘴，前两天看管后勤那四个眼睛的小超脑买内裤都是十几盒一买，跟批发似的，也知道这群人已经提前实现共产主义了，这钱肯定也是一起花。
铁翅膀笑嘻嘻的把宝石收了起来：“你怎么那么有钱？当官的不都死工资？难道……”
“找朋友借的。”时林看着监视器里下面的战场皱起了眉头。
“豁，这么有钱，看着是不指望你还了。哪个老板啊？我们也认识挺多老板的，会不会是熟人？”
“蔡老板。”
铁翅膀一愣：“断头菜场那个？把全国物流链重新整合的那个？……有机会介绍一下不？”
时林没再理他，只是紧盯着屏幕眉头紧锁。
墓地里，宋风一个人半跪着抬眼看着面前三个家伙：“张巷，我知道，你是时林派来的对吗？”他们身边地上全是狂风卷落叶般躺着的人，虽然都还活着，但是伤的都不轻。
“大个你先回去。”张巷自顾自地往手掌的电极充电。
“成。”
等到大个回到模拟器之后，张巷的电极也差不多充好了电，他走上前去想要击昏已经无法行动的宋风，这是时林要求的，所有人都要有失去意识的阶段。
“等会！”宋风往后躲了一下：“你不会真的觉得，时林是真心把你往指挥部里带吧？啊？那你也未免太单纯了。”宋风吐了口嘴里的血沫子：“时林那个人，疯的，脑子里非黑即白。还有他那个杀人犯哥哥，高于一切，他的逻辑和别人不一样。所有事无非就是为了救他哥姜活，现在死了还要大费周章救一个尸体他不疯谁疯？”
张巷看了看天，雨快停了，他伸手又要电宋风。下面的人一着急大喊了一句：“我知道你为了进指挥部受了三年军事训练！”
张巷看了他一会，把手放了下来：“你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我们指挥部自有指挥部的法子。”宋风喘了口气，“你三年前就能从鬣狗组织里逃出来，三年后还当了北海救援队的队长。你以为时林怎么看中你的，他从在指挥部看到你的时候就在打你的主意了。又是编外，又能打。他知道自己不能和政府撕破脸，不然他哥就会有危险。所以要培养一个编外的打手，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改造人不能进系统，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这他妈是铁律！你被他骗了！你被他利用了！他从来没有拿你当过自己人，这一切都是为了姜活！”
张巷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训练的事谁告诉你的？”
宋风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个不起眼的点上纠缠，一时失语。张巷把电极调弱了贴在他的颈动脉上，一瞬间，宋风整个人像是一张被抽了绳子的毛线布，整个人痛苦地蜷缩了起来。
“我倒数十个数，不说清楚，你就会熟。”张巷拿着控制器慢慢地调着功率：“十。”
“九。”
“八。”
“七。”
宋风额头上已经开始冒血汗：“你有种杀了我！”时林看着监视器打开了话筒：“张巷，差不多了。”
“六。”
“五。”
模拟器里其它北海队员都看着监控，有些犹疑的表情。
“张巷。”时林又喊了一声。
“四。”
“三。”
宋风开始七窍流血。
“听话！”时林这句出来的同时，张巷关了电极，他看了看地上已经昏迷的宋风，离开了地面。
此时一直在模拟器外面趴着的蒙面白发的活死人，接到张巷的任务完成指令，收起狙击枪，一个翻身进了舱。他身上头上全是冰晶，却丝毫感觉不到冷似的自顾自回了房间。
时林看着躺在治疗床上的姜活，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