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皎皎在一片刺眼的光芒中醒过来，看到天花板上雪亮的吊灯，忍不住抬起手遮眼睛，却发现手背上有针。
“别动。”
她的手被拦住，放回身边。
隋佳禾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松了一口气，“你醒了。”
“我怎么在这？”
“你晕倒了。”隋佳禾告诉她，“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
何皎皎摇摇头，她正吊着针，身体里不缺水，甚至有点想上厕所。她用没扎针的右手撑着身体坐起来，“我为什么会晕倒？”
隋佳禾摇摇头，“还不知道具体原因，医生采了血正在检查，结果还没出来。”
何皎皎想起自己最近总是感冒，不会是得了什么大病吧？然而，一睁眼看到隋佳禾守在自己身边，好像又没那么担心，反而是一些悲情虐恋在她脑子里悄然上演。
她感觉脖子有点痒，伸出手没打针的右手去挠，结果又被隋佳禾拦住。
“别挠。”
她吓了一跳，才发现自己的皮肤上有一块一块的红斑，还能明显摸到凹凸不平的感觉。
隋佳禾注意到她的目光，热情地科普，“这叫风团，怀疑是过敏引起的。现在已经消了不少，你刚来的时候一大团一大团的……”
何皎皎满脑子的虐恋剧情被打散，她微眯眼睛看着他兴致勃勃的样子，“你好像很开心。”
隋佳禾干咳一声，表情严肃起来，“不能挠，最多再两小时就消了。”
何皎皎目光四下搜寻，隋佳禾便把放在隔壁空床的包递给她。
何皎皎翻出自己的手机，拿屏幕当镜子看着自己脸上也有斑块。她躺下去，拉起被子盖到鼻子，只露出一双眼睛无语地看向天花板。晕倒之后被喜欢的人送到医院，本该是浪漫爱情故事中的强力推动。轮到她身上，却看不到一丝担心，那人甚至开开心心研究起她身上的风团。
何皎皎叹了一口气。
“放心。”隋佳禾安慰她，“医生说没大事。”
“酒会呢？”何皎皎想起来，“我是不是给学姐他们添乱了？”
“当时是挺乱的。”隋佳禾点头，“幸好，我跟苏木作为医学生稳住了场面，我们把你送过来之后他就回酒会报平安去了，酒会结束时江暖意还来看过你。”
何皎皎放下心来。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拿着单子走了进来，看向何皎皎，“醒了？还记得来之前喝了多少酒吗？”
他一边说一边检查她的瞳孔和心跳，还有皮肤上的红斑。
“就两三口葡萄酒。”何皎皎回忆了一下。
医生皱起眉，“只喝几口就这样？你过敏症状还挺严重的，以后可不能再喝了。”
何皎皎愣了一下，忽然坐起来，“过敏？酒精过敏？”
医生把单子递给她，“这是你过敏源检查单。”
“可我是葡萄酒专业的啊，不能喝酒我学业怎么办啊？”何皎皎不确定地看向医生，“这会有影响吗？”
“葡萄酒专业？”医生意外地看她一眼，随口说出来的话相当无情，“相当于我们医学生发现自己晕血，直接排除百分之九十的岗位。”
这也太直接了，隋佳禾无语地看着向医生。
何皎皎的脑子很乱，她将专业课程排了队，什么《发酵工程原理》、《发酵工程最优化控制》、《发酵机械与设备》、《工业发酵分析技术》、《酿酒葡萄品种学》、《葡萄病虫害防治》、《葡萄酒分析检测》……全都是跟酒有关的。
就在今天下午，何皎皎终于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专业，没想到打击来得这么快、这么狠。
她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前途渺茫啊！”医生摇摇头，抬头看药水见底了，便帮她拔了针，让她自己按一下针眼，“回去休息吧，先好好睡一觉。”
说完，医生就走了出去。
隋佳禾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同情地看一眼深受打击的何皎皎，“我送你回宿舍吧。”
何皎皎呆呆地点点头。
她按着手背上的针孔，隋佳禾替她拿起手机和包。
从校医院走出来就是明学路，此时快到宿舍锁门时间，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路灯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然后慢慢变短，接着再次被拉开。
何皎皎一路都没说话，但她垮下的肩膀和无神的目光都在说着她的茫然。
隋佳禾一路都在思考该怎么安慰她，这会儿终于想到了，他故作轻松松地笑起来，“其实，你要是想留下来也是有好处的。”
“什么好处？”何皎皎敷衍地问，在她看来已经好不起来了。
“如果你不想转专业，酒精过敏这件事也许会对你有利。”隋佳禾看向她，“至少你已经因为这个特征而得到关注，只要你擅加利用，把这个当作你人设里的一部分，这可以让你在接下来这几年过得顺利不少，比如说……”
人设？何皎皎看向他，他现在就想说这个？
隋佳禾一脸神秘，“失聪的音乐家贝多芬，失明的画家沈冰山，酒精过敏的酿酒大师何皎皎！”
他自顾自地笑起来，却发现何皎皎只是看着他，却没有笑，他意识到这个玩笑并不好笑，尴尬地收起笑容。
“那不是我。”何皎皎看着他，却觉得胸口发堵，“我只是何皎皎，不被定义的何皎皎。”
“抱歉。”隋佳禾摸了摸鼻子。
何皎皎摇摇头，“你到底为什么非要立人设？”
“我说过的。”隋佳禾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就是想引人注意。”
何皎皎看着他，“我是说，真正的原因。”
“哪有什么真正的原因？”隋佳禾自嘲地轻笑一声，抬起头看向何皎皎，“我以为，至少你是能够理解的。”
何皎皎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