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说我温柔、真诚，刚好我对你的印象也差不多。”隋佳禾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回过头看着何皎皎，倒退着往后走，“何皎皎，你很善良。但你以为这是什么好词吗？温柔、善良，它只表示我们对旁人无害、有益，对我们自己来说真的算是优点吗？”
“怎么不算？”何皎皎追上前，站在他面前反驳，“这个时代，温柔……还有善良，已经是很难得的品质。”
“难得就是因为它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隋佳禾缓缓摇头，“何皎皎，如果有人因为你善良而喜欢你、接近你，那我劝你离他远一点。那只是因为你身上这些‘利他’的品质对他有利而已，他根本不会在乎你想要什么。”
何皎皎就是因为他温柔而喜欢他的人，她不甘心地往前走了一步，看着他的眼睛，“如果，有人因为你的温柔而喜欢你呢？”
“那他也不是真正喜欢我。”
隋佳禾回答得很快，快得好像一巴掌打在何皎皎的脸上。
何皎皎忍不住垂下眼眸，下一秒，她就重新抬起来看向他，“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隋佳禾移开视线，看着不远处苦笑一下，“我就是不想再做以前那个透明人，我就是想要被人看到，想要被人注意，没有什么别的原因。”
何皎皎看着他，咬了咬唇，“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再做自己了？”
“这个世界不只是我自己。”隋佳禾拔高了声音，看向何皎皎，“全班有五十三个人，每个人都只有一双眼睛，无论是老师还是我们自己都只能看见其中一部分。像是天才一般的顾越泽，像是叛逆的李林悦、展亦，大家说起他们如数家珍，而我们是普通人，没有人会注意到人群中的我们。”
至少这一点上，他们是一样的。
何皎皎抿着唇没有说话，在开口问他之前，她一腔愤懑，只想着把他拉回来让他做回原来的自己，现在几句话过去她却被说得哑口无言。
她没有话说，可是隋佳禾还没有说完，他看着她发出一声质问，“何皎皎，难道你从来都没有不甘心过？”
何皎皎脑子里闪过很多瞬间。
当她想要说话却被打断的时候，当她满怀期待却被人忽略的时候，当同学在台上肆意展示自己而她只能在位置上鼓掌的时候……她也会不甘心，也会羡慕人群中那些闪闪发光的人，但只是羡慕。
她不觉得温柔的隋佳禾不好，也不觉得善良的自己不好。
隋佳禾曾经跟她是同一种人，但他现在有了不同的选择。
周梓萱说，爱一个人应该爱他的全部，可何皎皎做不到，她甚至有点讨厌眼前这个隋佳禾，他把她喜欢的人抛在过去。她想要把他拉回来，可抛下他的那个人是他自己，所以她连伸手的权利都没有。
也许，她的确不是真正喜欢他。
何皎皎停下来，看向隋佳禾，“今天谢谢你，我自己可以回去，你……不用送我了。”
这是要分道扬镳，从此不再来往的意思吗？隋佳禾感觉自己的心空了一下，但也稳了下来。他点点头，目光顺势看着自己的脚下。
“再见。”
何皎皎轻声说着，然后从隋佳禾的身边走过去，在错身而过的那一瞬间，她才感觉到眼睛控制不住地酸涩起来。
隋佳禾看一下她的影子，然后抬脚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何皎皎用力地眨掉眼睛里的水汽，回头。
灯光下，隋佳禾身影孤独又清冷，他的影子在她模糊的视线中渐渐拉长，支棱的卷发慢慢服帖下来，身上的衣服也变成宽大的校服外套。
影子的嘴唇好像在动，好像要说什么，可是何皎皎听不见。
她逼着自己回头，眼泪再次充满了她的眼眶。她抬头看向天空不让眼泪掉下来，可是那一弯皎治的月亮正在天上静静地看着她，她更加控制不住，眼泪啪哒啪哒地掉下来。她也分不清楚，是为了被抛在过去的隋佳禾还是为了她自己。
她哭着走回去，一直到宿舍楼下才揉了揉眼睛，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大步地走上楼梯。
宿舍房门关着，何皎皎没带钥匙，便敲了敲门。
好一阵都没有人开，可她明明听见房间里明显有人说话。
她耐着性子敲了一遍又一遍，迟迟没人开门。听着里面的尖叫和笑声，何皎皎心里的火气一股一股地往上冒，就在她忍不住要砸门的时候，门才被谷茉打开。谷茉的头发还滴着水，而里面传出一阵浓郁的百合花香气和程依娜的笑声。
直到这个时候，又叫又笑的程依娜和王琇莹才看见了何皎皎。
“何皎皎你回来了！”程依娜看她一眼，然后兴奋地站在椅子上，“全宿舍到齐，我要宣布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何皎皎刚刚收到天大的坏消息，她心情很不好。但程依娜夸张的语气还是勾起了一丝好奇心，她在开口质问为什么没人开门和满足好奇之间纠结，然后窝囊地选择了后者。
“什么好消息？”
“有人脱单了，你猜猜是谁！”
如果是程依娜自己，她不会这么大张旗鼓，谷茉正拿毛巾擦头发，显然是刚刚从浴室出来，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王琇莹？”
她最近总是抱着手机聊微信，一会儿笑得开心，一会愁眉不展，有时候还跟程依娜两个人一起嘀嘀咕咕的。
“猜对了！”程依娜兴奋地鼓掌，“那个跟她约好了一起考D大结果没考上的‘朋友’，就在刚刚，五分钟之前向她表白了！”
在她跟隋佳禾告别的时候，有人正在告白。
“没考上那句可以不用说！”王琇莹吐槽一句，她的眼睛也是红通通的，显然是刚哭过，眼角却带着藏不住的喜悦。
“皎皎，这里面你是有大功劳的，请吃饭的时候得让你先点菜！”程依娜兴奋地看着何皎皎。
她们这么开心，何皎皎不想因为自己而破坏气氛，她也是真的好奇，“跟我有什么关系？”
程依娜推了王琇莹几下，她才说起不久前的事。她从图书馆拿回那束百合花，回宿舍就摆在自己的桌子上。不久前，“朋友”跟她视频聊天，看见桌上的花以为她有了追求者，一激动，一紧张，就表白了。
王琇莹也喜欢他很久，两人就这么水到渠成地恋爱了。
“恭喜脱单。”何皎皎勉强地笑一笑，借花献佛地把百合送到她手里，“这花就算送你的脱单礼物。”
王琇莹珍惜地抱着花，轻嗅着百合花的香味，脸上带着恋爱中的淡淡忧伤，“可惜是异地恋。”
程依娜用吐槽岔开了话题，两人嘻嘻哈哈地越聊越热闹。
自始至终，没有人发现何皎皎手上的医用胶带。她借着洗漱的理由进了卫生间，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