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墙下,夫人的丫鬟莲花和刘婆子正在拌嘴,两人谁都不让谁,指着对方的鼻子骂爹骂娘。
顾青橙带着两个丫鬟悄没声儿地过来,倚着门看了一会,觉得乏味,不过也听明白了,莲花怀疑刘婆子打扫的时候偷了夫人的茶叶,刘婆子非但不承认,还诬赖莲花偷了库房的缎子,两人吵得顾青橙头痛。
顾青橙回房去了,把发财抱在怀里玩,嘱咐着连翘:“你去跟他们说,少爷还在考试,家里施粥拜佛,不能造口舌业障,让她们别吵了。”
“小姐虽然这样说,但主子的东西丢了,没个下落,她们当然有责任,肯定不能罢休。”
“那就让她们换个地方吵!”顾青橙没好气。
“好嘞,我这就赶她们走。”连翘领命。
“等等!”顾青橙喊住了连翘,“这样吧,就说东西是我拿了,你拿我的份子赔给他们完事。”
“小姐,咱们可正穷着呢!”紫苏提醒顾青橙。
“没事,反正都是孙家的钱。”顾青橙看开了。
连翘领命而去,皆大欢喜。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在顾青橙院墙地下哭,那个伤心欲绝,缠绵悱恻呀,不知道的还以为女鬼伸冤呢。
顾青橙刚睡醒,头还没梳,迷迷糊糊出来看怎么回事,只见是个小厮,边哭边骂自己。
紫苏故意咳嗽一声,提醒他小姐出来了。
那小厮抬头看见顾青橙,一个翻身就跪在了顾青橙面前:“小姐救救我吧,我帮小夫人买的香料,转眼就不见了,都是些名贵的冰片,我哪赔得起?小夫人用过早饭肯定会问我,我没命了呜呜……”
顾青橙打了哈欠,摆摆手:“拿我用不着的首饰给他,换点钱买冰片对付过去。”
“谢谢小姐的大恩大德!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救命恩人!”小厮不停磕头。
顾青橙迷迷糊糊往回走,迈门槛的时候还差点摔了,幸好紫苏眼明手快及时扶住。
“小姐要是心疼钱,我去把他撵走。”连翘试探着问。
“算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穷鬼才不怕更穷的鬼,送他了。”
顾青橙像一个僵尸游魂一样回到房间,摸上了床,继续睡觉。
这一天,顾青橙拈起一个杏刚要放进嘴里,紫苏跑进来,顾青橙看她慌慌张张的样子,问:“又有人在吵架了?有人哭?”
紫苏摇摇头,顾青橙乐了:“那肯定是好事,说吧。”
“平康少爷回来了!”
顾青橙果然十分惊喜,扔掉杏提起裙子就往前面跑。
来到大厅上,孙老爷正襟危坐,喝着热茶,夫人和小夫人依次坐着,孙平康战战兢兢侍立一侧,谁都没有说话。顾青橙一进来,夫人小夫人都眼前一亮,仿佛看见了救星。夫人连忙招手要顾青橙来自己身边。
“我听莲花说,我屋里丢了东西,是你替她们填补的,青橙呀,你的月钱也不多,何必替她们吃挂落。”夫人表面嗔怪,其实很喜欢顾青橙周全上下。
“我问清楚了,发现不是什么要紧东西,如果吵嚷起来说家里有贼,反倒叫外人笑话,怪没意思的,不如我先填补亏空,再叫人暗中注意着,如果真有人手脚不干净,咱们也有证据,要是先吵嚷起来,他警觉了,肯定要销赃,我们无凭无据,不是白吃亏吗?”顾青橙伶牙俐齿。
“我也是这么想的。”夫人很满意。
“青橙就是能干。”小夫人也很满意。
“你看看你,连青橙都能替我们分忧,全家就你不成器!”孙老爷突然把茶杯一放,战火引到了孙平康身上。
“哥哥已经很努力了。”顾青橙赶紧替孙平康说话。
“努力有什么用?不说努力我还不生气,天天努力,白费力气!”孙老爷越来越杠。
夫人终于坐不住了,冷哼一声。
“哼,那还是不是因为他是你的亲儿子。”
夫人果然是夫人,一下击中要害!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有的人自己连个功名都挣不上,还指望自己的儿子是凤子龙孙当代文豪,做梦!”
“你骂谁呢?”孙老爷给夫人气得都结巴了。
“平康要是真的是读书那块料,你不心虚?”夫人慢慢悠悠地说。
“不成体统!当着孩子的面,你……”孙老爷语无伦次。
顾青橙和孙平康都默契地捂上耳朵看房梁,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孙老爷丢光了脸,骂骂咧咧回房了。
小夫人和顾青橙给夫人竖起了大拇指。
“天天黑着一张脸,就知道给别人找不痛快,要他干嘛!谁让我不痛快,我加倍还他!”夫人一脸得意,转眼看到孙平康还站在那里,问,“你累吗?”
“考试好几天,还真有点……”孙平康是个老实人。
夫人还没听完,已经一脸扫兴。
小夫人和顾青橙会意,忙给孙平康使眼色。
孙平康会意:“不累!”
“难得今天人齐全,要不我们打牌吧!”小夫人提议。
“等的就是这句话!”夫人开心极了。
孙老爷一个人在房里,气得坐立难安,来回踱步,看到廊下站着小厮,于是唤了小厮进来:“你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小厮领命而去,一会就回来了。
“他们在干什么?”孙老爷问。
“夫人带着小夫人和少爷小姐在打牌,大家吃着果子说说笑笑,特别热闹。”
孙老爷一脸失望。
小厮看到老爷心情不好,怕吃挂落,赶紧退出去了。刚走没几步,就听到屋里茶杯摔碎的声音,只好又回来收拾。
孙老爷看到小厮又回来了,把脸一抹,说:“没事,失手了。”
这几天因为孙平康刚考完试,所以家里样样都要讨口彩,晚饭更是备了一桌吉祥菜色,状元糕,鸳鸯肚,步步升,开箱见宝,八宝布袋鸡,十全鱼肚汤流水一样摆上来,最后一色是清炒的黄瓜花,嫩嫩的翠绿小瓜顶着金色的花,上桌时管家娘子特意喊了一声“妙笔生花!”。
孙夫人眉开眼笑地喊了一声赏,家里上上下下都来谢恩,孙府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除了孙老爷。
孙老爷一向不会对家里人好好说话,这时候免不了又要阴阳怪气:“就是吃再多状元糕,也变不成状元!”
夫人瞬间明白他是冲自己来的,不声不响,拿起了筷子。
孙老爷的筷子刚伸向一盘青菜,“啪”地一声夫人的筷子就叉过来了。孙老爷又把筷子伸向了一块脆肚,夫人眼明手快又没让他得手。
孙老爷乖乖放下筷子,望着满桌菜,咽着口水。
“平康,吃个妙笔生花。”夫人发话了。
孙平康就要去夹妙笔生花。
“考都考完了,现在吃妙笔生花有什么用?”孙老爷又开始阴阳怪气。
孙平康的筷子瞬间悬在半空,夹也不是,不夹也不是,看看妈妈,再看看爸爸,左右为难。
顾青橙干脆把整碟妙笔生花都端起来,倒进了自己碗里:“我没文化,我正好补补脑子!”
孙平康得救,顺势夹了旁边的一块肉,吃了起来。
“咳,大家拘束什么呀,今天菜好,赶紧吃呀!”小夫人拿一双公筷,三下五除二把菜步好,给夫人和孙老爷碗里满满夹了菜和肉。
两人也不好再赌气,一家人好好吃起饭来。
就在这时,一个门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边跑边喊:“不好了!不好了!”
众人一惊,孙老爷喊他进来好好说话,哪里不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门口来了好多衙门的人!”
所有人一听衙门两个字,都不免胆寒心颤。
孙老爷把筷子一放,站起来,看向孙平康和顾青橙,自己在王府走动,要说得罪了什么人,怎么全然不知道?难道是这两个小的在外面闯了什么祸?
“平康,走,跟我出去看看!”孙老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