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赢了,顾青橙开心得咯咯笑,又奖励了自己一块水果。孙平康眼巴巴看着水果又被顾青橙吃了,彻底笑不出来,摆成一个大字绝望地躺在床上。顾青橙看到孙平康躺平了,大大方方把剩下的水果都吃了,一边吃一边安慰孙平康:“你现在肠胃弱,等好了,我送你一筐。”
“我不想好了。”孙平康赌气。
顾青橙听到他声音不对,知道他不是玩笑,偷偷观察孙平康的脸色。
不至于呀,就几块水果,他可没这么小气过。
“真生气啦?”
孙平康不想说话。顾青橙莫名其妙。
顾青橙无计可施,把果盘往旁边桌上一放,伸手就要扣嗓子,孙平康不经意看见,吓得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死死拉住顾青橙。
“你干嘛?”
“你要生气,我把水果扣出来还你呀。”顾青橙板着脸。
孙平康松手,把顾青橙往外一推:“你怎么这么恶心!”
“嘿嘿嘿,你看你明明没事了。”顾青橙嬉皮笑脸。
孙平康整个人又像被抽掉魂魄一样,倒了下去。
“我现在有点后悔。”孙平康有气无力地说。
嗯?
“要是,我是说如果,我被革去了功名,永不许科举,是不是也挺好的。”
顾青橙一下子明白了。孙平康当然不是想被革去功名,只是想到,身体一好又要回书院去,爹肯定被这次考试鼓舞到了,认为孙家中兴有望,想让他继续中举,中进士,这肯定比牢狱之灾更让孙平康难受。
“别人逼你不能考是一回事,你自己不愿意考是另外一回事,别想那么多了,赶紧好起来,山上的桃花要开了,我们去赏花画画。”
孙平康想到桃花,平静下来,点了点头。
“至于爹爹,他想得美,他想什么,让他自己去做,凭什么折腾你。我们不理他。”
“可他是我爹。”
顾青橙看到孙平康磨磨唧唧的样,心下恨铁不成钢,随手抓起靠枕砸向他:“想尽孝你就去考状元呀!”
“疼疼疼!”孙平康猛地被砸一下,捂着肚子叫起来。
顾青橙怕真的砸坏了孙平康,连忙去看,孙平康见顾青橙怕了,捂着肚子笑起来:“哈哈,你也会上当。”
顾青橙笑着拍了孙平康两下,两人终究还是小孩子心性,打闹起来,孙平康又笑着叫疼。笑声传到室外,路过的吕耕云脸都黑了。
“没有礼法。”
吕耕云恶狠狠地地说。
顾青橙挎了一只精致的竹编小篮,来花园里找些温中补气的药材,好熬给孙平康喝,正巧遇到吕耕云在检视花草。吕耕云拿一把小铲子,把月季旁边的仔细杂草除掉。
“呀,谢谢你,我这几天忙,都疏忽了!”顾青橙看吕耕云帮了大忙,心生感激。
忙着和孙平康打情骂俏?
吕耕云最讨厌顾青橙这种人,种了一花园的花,又不好好照顾,荒废在这里任它们自生自灭。
吕耕云不愿意搭理顾青橙,埋头干活,给月季培好土,又来到一盆盆景面前,他小心拨开位置比较低的松枝,只见背阴处偷偷长出一颗黄色的小蘑菇。吕耕云把小蘑菇小心刨出来,重新填上青苔。
顾青橙见那蘑菇可爱,拿在手心里玩。
“有毒。”吕耕云冷冷地提醒。
顾青橙吓得扔掉了蘑菇,想了一下又重新捡起来,包在手帕里。
万一来往的小动物不懂事,吃了毒蘑菇可怎么好?
“怎么会长毒蘑菇呢?”顾青橙左右端详那盆景。
“太湿了。如今春雨绵绵,你们浇水却还那么勤,只是长蘑菇,没有积水烂根,已经算好了。”
“哦。”顾青橙默默记下。
“养花要想养活很容易,不过是三样是,第一是水,水要合适,水大了烂根,水少了干枯黄叶,不同的植物对水的需求也是不一样的。”
“那第二呢?”
“第二是阳光。有的喜阳,有的喜阴。”
“那我知道了,第三肯定是肥料!”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施肥?”吕耕云有点生气地指着一片瘦弱的花草。
最近不是陪吕耕云在外面玩,就是在照顾孙平康,完全忽略了这些活计,顾青橙有些懊恼。
“我去给平康哥哥送药,回来就施肥。”
“哼,等你想起来回来,花都饿死了。”
吕耕云阴阳怪气。
顾青橙听到吕耕云阴阳怪气,火气又上来了:“你不是神通广大吗?就不能施个法术,让他们都快点长大开花吗?”
吕耕云无奈地看着顾青橙,恨不得把她的小脑袋打开,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就这个顾青橙,除了好吃懒做和不劳而获,还会什么吧!
吕耕云定下心来,变换手势。
周围的一切逐渐停滞下来。风不吹了。云不动了。蜜蜂和鸟停在半空,还保持着扑打翅膀的动作,鱼不再游,虫子停在叶片上。花园墙外的小贩转着拨浪鼓,拨浪鼓穗停在半空,几个朝他跑过来孩子,兴奋地跳起,也停在半空,巷子外,运水车,农妇,孩童,商户,差官一切都停了下来。平城停了下来。
顾青橙看他要施法了,心中欢喜,又只顾着看他手指修长洁白,手势繁复迷人,却不想吕耕云把手指向了自己。
顾青橙瞬间像一个吹起的气球,变得硕大无比,很快就高过了院墙。
顾青橙惊呆了!随后好奇让她兴奋起来,她低头去看,孙府瞬间像棋盘上的一个小格子一样,爹爹在书房床下作画,夫人和小夫人在廊下做针线,旁边两个婆子在帮忙捻线,院子里一个小丫头端盆洒水,一个小丫头挥着扫帚扫地。
她低头恶作剧般在爹爹的画上添了两笔,又捏捏小丫头的脸蛋,他们毫无反应。
她还在变大,整个平城,如同年节时街上买的泥塑,所有人栩栩如生地停在那里。
顾青橙开始感到不安,但她无法让自己停止变大。
“啊!——”顾青橙终于害怕得捂着耳朵尖叫起来。
吕耕云冷漠地看着顾青橙。
“你快把我变回去呀!”顾青橙完全不敢动,以她现在的体型,稍微动一下,整个孙府就会花木尽毁,屋墙倒塌。
顾青橙冷静下来,想抓住脚边的吕耕云,谁知她一挥手,吕耕云就轻盈地躲过了,反而推倒了两盆盆栽。顾青橙赶紧收手。
“把你突然变大你开心吗?”吕耕云纵身一跃,跳上了清风亭顶。他长身玉立,长袍窄袖,十分利落。
“怪吓人的。”顾青橙如实答道。
吕耕云就在清风亭顶,重新默念咒语,变化手势,把顾青橙缩小成了原来的样子。平城也又活了起来。风吹动吕耕云的衣角发梢,云随风动,阳光在吕耕云脸上闪过又消失,蜜蜂震动着翅膀钻进一朵花心,鸟儿飞到枝头,鱼重新游动,躲到枝干上。墙外响起货郎的拨浪鼓声,孩子们开心地跑向货郎。
庭院里一对小丫头子配合着洒扫,婆子把捻好的丝线递给小夫人,夫人直夸好看,孙老爷醒过来正要画下一笔,却发现荷叶下多了一团墨点,他疑惑了片刻,提笔画出一只躲在荷叶下的小鸭子。
平城活过来了。
顾青橙却差点吓死。
她弯着腰拍着胸脯定定神,抬头看去,吕耕云还站在清风亭顶。
两人目光一对,吕耕云飘飘然落了下来。
“既然你不愿外力帮你瞬间变大,我想花也肯定不愿意。”吕耕云淡定地说。
行吧,挺有道理的,可我就是那么一说,你至于吗,怎么看都像有点大病。
顾青橙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吕耕云看到了她的吐槽,但他不在乎,他低头去看一株月季花。
“枝条太弱了,且已经生虫。月季最需要费心侍弄,你要是不能费心,干脆别养这么娇贵的花。”
顾青橙听说她的宝贝花生虫了,心疼地去检查,果然叶片背面有些细小如同碎米般的虫卵。
“该死,是我疏忽照顾了,肯定是染了红蜘蛛!”顾青橙懊恼起来。
吕耕云仔细检查周围的其他花草。
“还好,红蜘蛛没有传染开,有的救,你拿些盐水来喷到叶片和枝干上,正面背面都要喷到,然后把花剪掉,生病的叶子也清理掉。”
“如今正是赏花的季节,剪掉会不会太可惜?”
“不可惜,植物是费尽力气开花的,开花,结果,对于植物来说,就是一种向死而生,我们要做的是阻止它燃烧自己生命的美丽。”吕耕云耐心解释,“剪掉花,它才有力气保持养分,厚积薄发。”
吕耕云一伸手,手里多了一把小巧的剪刀。顾青橙点点头,接过剪刀,小心修剪好,又在园子一角挖了土坑,把残花枯叶埋了进去,堆成肥料。顺便挖出去年堆的肥料,在花草周围挖坑掘沟,将肥土撒了下去。
两人弯着腰忙活了一天,才弄好半个园子,累得腰酸背痛。
眼看到了晚饭十分,吕耕云让顾青橙先回去休息,顾青橙一手捶着腰,一手擦着汗,苦不堪言。
“今天你先回去,好好歇着,明天还要继续施肥,检查虫害病害,剪枝,月季压枝是来不及了,明年吧,不过你这几棵盆栽,是要翻盆了,底肥也要补上,浇水不着急,不过月季得每天来喷点水,才不容易生虫。”
吕耕云一口气说完了后面需要亲力亲为的活计,顾青橙本来对园艺十分熟悉,但是最近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真是没顾上,积压了太大事情,可是时节不等人,如今吕耕云也在催促他,他说得倒是云淡风轻,可顾青橙想到这些活计都要在几天之内干完,眼前一黑,就坐倒在了清风亭的台阶上。她抱着柱子,简直要哭出来了。
园艺人,命好苦啊。
要不交给丫头小厮们?不行,他们干活粗糙,弄坏我的宝贝花朵。
唉,命好苦啊!
吕耕云依旧云淡风轻地看着她。
哼,这就叫苦?这才哪到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