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书伦根本不敢看顾青橙的眼睛，他额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想到那天听到吃了萤火芝可以过目不忘，他突然升起的歹心，想到落榜后为了对家里有个交代，他突然的狂怒，顾青橙，都是因为顾青橙！
司书伦心一横眼一闭，夺过萤火芝吃了下去。
顾青橙转过身去背对着众人，她面无表情，如同一个审判者。
这是你该得的。
司书伦已经不记得后来发生的事了。
从旁人那里拼凑出来的经过是，孙平康流利地背出了知府大人的文章，尽管王大可和杨柳知都让司书伦不要背，他还是鬼使神差地背了出来，背到一半时腹痛难忍，支撑着背完，突然公堂上弥漫着一股强烈的臭气，所有人都捂着口鼻抱怨，而痛到在地上打滚的司书伦，滚过的地方，留下一片片浅黄色的粪便痕迹……
脸都丢光了。司家的脸都被他丢光了。没法见人了。再也没法见人了。
不但证明了自己是诬告，还公堂失仪，还是以这种会被人记一辈子耻笑一辈子的方式失仪！
司书伦被抬回家，在腹痛和腹泻中挣扎了几天。他宁愿自己就此死掉，就不用在面对后半生的耻笑。
同样在腹痛和腹泻中挣扎了几天的还有孙平康，但是他吃得少，还能一边跑肚拉稀一边跟顾青橙插科打诨。
“你说奇不奇怪，我昨天怎么脑子这么好使，一整篇文章说背就背上来了，你是没看见，爹在人群里嘴都笑裂了！”
“确实还挺帅的。可惜，估计你也就帅这一次。”
顾青橙抱着一个果盘，各色水果切成小块，喂给孙平康。一块苹果眼看递到孙平康面前了，顾青橙说着抽手回来扔进了自己嘴里。孙平康眼睁睁扑了个空。
“不过，有个事我没想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让司书伦一起吃呢？万一他故意假装背不出来怎么办？我不是白受罪了吗？”孙平康问。
“我敢让他一起吃，就是笃定了他一定会背”顾青橙又吃了一块梨子，“这三个恶霸向来串通一气，他们的家族也一处任职，关系盘根错节，我故意让司书伦一起吃，就是为了分化他们三个，你猜猜现在骂司书伦最狠的是谁？”
“司书伦的父亲。”
孙平康眼巴巴看着自己没吃到的梨子。
“除了他父亲！”
“哦，我明白了，一旦司书伦成了证人，王大可和杨柳知就会记恨他，这三家即使仍然对我们存着坏心，也不可能联合起来给我们找麻烦了！”
“开窍了。”顾青橙一边赞赏，一边又吃了一块梨子。
“可是司书伦不配合怎么办？”
是呀，这个计策最大的变量就是司书伦，如果他假装背不出文章，谁都拿她没办法。
顾青橙有些得意。
几天前，她也满腹狐疑，她问吕耕云，即使是巴豆，也只能模仿萤火芝的一个特性而已，最重要的过目不忘该怎么办？
吕耕云伸了个懒腰骄傲地说：“过目不忘而已，是什么了不起的技能吗？”
哈？
吕耕云凑近了问顾青橙：“别告诉我，你不会。”
要不是为了孙平康，当时就打他了。
欠揍。
绝对是欠揍。
面对这张漂亮得绝无仅有的脸，顾青橙此刻只想一拳打上去。
“呵呵，说得好像你会一样。”
“我当然会啦。你以为修炼成妖很容易吗？亿万个生灵里，我脱颖而出，总要有些本事。”
“那您怎么没修炼成仙呀呵呵呵……”
等等！他会？
“你会？那你能不能？”
“我能。”
吕耕云冷峻的脸上，没有什么过多的悲喜，却给了顾青橙无限的希望。
是的，吕耕云是个妖，是个有本事的妖，他可以用法术压制住孙平康的魂魄，鸠占鹊巢，附身在孙平康身上。并不是孙平康在背文章，而是吕耕云在背文章。
“我还有一个疑问。”顾青橙说。
“不用问了，必须是孙平康。”
“祸是我闯的，事儿得我来平。不就是拉肚子吗，我能行，让我来吧。”顾青橙拍着自己扁平的胸脯，豪气万丈地说。
吕耕云冷漠地看着顾青橙，半晌从牙缝里崩出两个字：“不行。”
“凭什么不行！”顾青橙拍案而起，随即又坐下了，换了一副虚伪的笑脸：“我的意思是，你可以。”
“我不想进女人的身体。”
行吧，听上去还真是个正经理由。
顾青橙无奈，但转念一想，到时候我先斩后奏，就自作主张把“萤火芝”吞了，他难道能见死不救？
“你可以赌一赌。”吕耕云说。
糟糕，心思又被他看穿了！和花妖说话怎么就这么难呢！顾青橙搓着手，没错，她赌吕耕云是个好人，不会见死不救，哪怕吃下“萤火芝”的是自己，他也会继续按计划进行。
现在，他放了狠话。
他是个好人这件事情，或许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顾青橙赌不起。一旦输了，孙平康轻则剥夺功名，重则牢狱之灾，他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扛在自己肩上了，我不能再最后一步坑他。
“好，我不赌，我直接认输。”
“识时务。”
赢得还真是容易。吕耕云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最近胜负心特别重。
可能就是特别想赢她吧。
不对，她不过是个凡人，赢了她，也没有什么可骄傲的。
不管，先赢了再说。
“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顾青橙说。
吕耕云直接站了起来：“我累了，要去休息了。”
要求还真多。
顾青橙眼疾手快，立马拦住了吕耕云。
“司书伦必须也吃下一半巴豆，你也要附到司书伦身上，再展示一次过目不忘。”
吕耕云不想搭理顾青橙，一心要走，眼看着吕耕云不肯回应，顾青橙干脆推了一把，直接把吕耕云按在了柱子上！
吕耕云虽说是妖，身边来往的都是隐士淑女，高雅之士，哪见过这个！
他看了看左右，顾青橙一手撑着柱子，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你怪好看的呀。”顾青橙戏谑地说。
“我知道。”吕耕云吞了口口水。
“你必须答应。”顾青橙又说。
“凭……凭……”吕耕云想说凭什么。顾青橙却逐渐压迫上来。吕耕云什么都说不出来。
嘣——
一声轻响，吕耕云化作一股黑烟，飘出了清风亭。
哼，跟我斗？我顾青橙就没有输过。
看着黑烟飘去的方向，顾青橙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