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官听完这沉甸甸的命令,胸腔里涌起一股混杂着责任与决心的热流,像喝了滚烫的麦酒。他用力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地迎向大师,语气斩钉截铁,每个字都像钉进木板的钉子:
“您可以放一百个心,骑士团的一切都会井井有条。我会盯紧每一个环节,确保您离开后,这里能平稳过渡,绝不出半点岔子!”
亨内克听罢,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他端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喉结滚动的弧度滑下,在颈间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迹。
放下空杯时,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他转身朝门口走去,只留给埃伯特最后一句话——在他离城期间,这位指挥官将全权执掌顿斯特骑士团的大小事务。
“朋友,我信你的能力。别让我失望。”
话音未落,信使已在门外等候,斗篷上还沾着路上的尘土。一封措辞谨慎的信函很快起草完毕,羽毛笔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格外清晰。
快马加鞭,蹄声哒哒,朝着泰因的方向疾驰而去,将顿斯特骑士团的归附之意,呈到了亚历山大面前。
数个世纪以来,顿斯特骑士团如同一座丰碑,屹立在阿哈德尼亚的土地上,是民族主义最鲜明的象征。
可如今,这丰碑却已在风雨中摇摇欲坠。他们能否在时代的洪流中幸存,全凭那位年轻的赞赞国王一念之间。
赞赞王宫内,烛火通明,映照着亚历山大端坐的王座。宝石镶嵌的椅背在光线下折射出冷冽的光泽,他指尖轻叩着扶手,目光沉静如深潭。
阶下,赞赞驻兰斯大使吕德克·杜恩施坦正单膝跪地,丝绒长袍的下摆铺在冰凉的地砖上,他肩负着皇家情报局交托的重任——暗中干预那场已持续百年的战争。
彼时,赞赞正计划公开向兰斯王室输送武器,以此对抗他们的死敌。这步棋看似简单,实则藏着深意:
一旦兰斯王室接下这份“馈赠”,其在民众心中的名誉必将一落千丈。自从征讨军东征的号角吹响,与亚历山大及其“异端王国”来往,便成了兰斯上下最严苛的禁忌。
对信奉拉穆教的兰斯民众而言,接受异端的武器,无异于背叛信仰,这恰恰给了亚历山大的代理人可乘之机,足以煽动起反对兰斯王室的暗流。
吕德克刚从兰斯王国归来,此行本是要向亚历山大汇报任务进展。他低垂着头,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声音凝重如铅:“陛下,吉尔斯·兰斯国王那边,似乎对您的礼物十分抗拒。依臣看,除非他被逼到绝境,否则绝不会碰这些武器。”
亚历山大闻言,眉头微蹙,目光转向了正乖巧坐在他膝头的冈比西斯。她的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口,草莓金色的长发像瀑布般垂落,柔顺得像上好的丝绸。
他抬手轻抚着那片柔软,指腹穿过发丝的触感细腻而温暖,随即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催促,逼她开口。
“伊比亚人那边,对缴获的阿克布斯进行逆向工程,有什么进展?”
冈比西斯立刻抬起头,天蓝色的眼眸像浸在水里的宝石,清澈而明亮。
她伸出指尖,轻轻戳了戳亚历山大的胸口,然后凑近他的耳边,声音低得像私语,将特工从拉穆教盛行的伊比亚带回的秘密缓缓道出:
“他们正拼尽全力,一点点拆解、复制,投入了所有能调动的资源。很快,他们就能造出可以运转的原型了。虽然做工粗糙,用的还是铸铁,远比不上我们的精良,但这已经是个开始——未来枪械技术的根基,说不定就从这粗糙的铁疙瘩里长出来呢。”
亚历山大听完,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意,点了点头。他指尖仍在她发间流连,又问起了另一件心事——关于敌人对他方技术逆向研究的进展。
“那拉穆教会呢?西尔巴斯人不是缴获了我们一些燧发枪吗?这方面,有消息吗?”
冈比西斯闻言,澄澈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凝重,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将脸重新埋回他的胸口,仿佛这个动作能藏起那些暂时无法言说的隐忧。
“它太先进了;制造枪机所需的弹簧钢超出了西尔巴斯或教皇的再造能力。他们还需要几十年的时间才能在逆向工程方面取得任何进展。”
亚历山大听到这番汇报,笑容更加狰狞,并摸了摸冈比西斯的头。冈比西斯欣喜地闭上双眼,紧紧地依偎在丈夫的怀里,享受着丈夫的温暖。听完这番汇报,亚历山大下达了一道命令。
“当伊比亚人开始大量生产阿克布斯时,我希望你和你的代理人向兰斯王室的敌人提供类似的设计。假装你们是伊比亚王国的代理人,为格雷特、阿基坦和博迪军队提供援助。
当兰斯的敌人开始在战场上使用火器时,吉尔斯国王就会向我求助,而当他真的这样做时,他就会成为一个众所周知的异教徒合作者。这将导致兰斯人民对他的王朝产生极大的不信任。
吕德克鞠躬,肯定地响应了亚历山大的命令。
“陛下,一定会做到的!”
说完,亚历山大好奇地打量着那人,脸上似乎带着复杂的表情。他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怕冒犯对方。于是,亚历山大逼问那人真相。
“你还有什么事想告诉我吗,吕德克?”
听到这话,吕德克的骨头都快要跳出来了。不过,他还是强作镇定,回答了亚历山大的问题。
“没什么大事,陛下,只是兰斯王储吩咐我代他给您捎个口信……”
亚历山大闻言,不禁轻笑一声。他实在无法接受这个时间线的圣女贞德竟然是个淫荡的陷阱,而且还是兰斯王子。所以,他立刻好奇起这小子到底想跟自己说什么。
“我在听……”
吕德克立刻将目光转向周围,确认霍诺莉亚公主不见了,确认了公主不在之后,他才敢重复奥布里对他说的话。
“兰斯王子奥布里·帕尔马斯请求我告诉你以下的事情。他的原话是,如果你厌倦了这位愚蠢的公主,他会非常乐意招待你……”
亚历山大和冈比西斯听到这话,顿时大吃一惊,尤其是亚历山大,自己根本没见过这位王子,这小子竟然要勾引自己,这到底是何等疯狂的变态?
亚历山大花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兰斯王子到底想说什么;他越是明白过来,表情就越是开始从困惑转为厌恶,最终达到了一种表达内心深处恐惧的状态。冈比西斯立刻觉得他的表情很可爱,于是脸上带着报复性的笑容开始调侃他。
“嗯,你不是很受欢迎吗?你不仅成功地把一位公主迷上了你的床,甚至连一位王子都排着队等着满足你……”
亚历山大一听到妻子这样调侃自己,就感觉要吐了。光是想到要和兰斯王子上床,他就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因此,他花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君主应有的尊严。安抚好胃部后,亚历山大严肃地看着大使,然后继续追问。
“就这些吗?”
看到亚历山大听到这个消息时脸上一系列复杂的表情,吕德克认为讨论西比拉公主对会见他的兴趣是不明智的,于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看到没有什么可报告的了,亚历山大便打发卢德克离开了;直到卢德克从大厅里消失后,亚历山大才开始放松下来;片刻之后,亚历山大在责备冈比西斯之前,轻轻弹了弹她的鼻子。
“一点都不好笑!你那些淘气的想法让我胃里翻江倒海!”
冈比西斯没有撅嘴,而是露出了撩人的笑容,开始亲吻他的脖子,同时用充满诱惑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请允许我弥补你!”
然而亚历山大实在太忙了,根本没时间陪妻子玩耍,于是他用手掌捂住妻子的脸,慢慢地把她推开,一边说着,一边又开始训斥她。
“冈比西斯,乖一点,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你的诱惑妨碍了我。晚上我会满足你的。”
这句话顿时让冈比西斯撅起了嘴,她从亚历山大的腿上站起身,转身走开。最后,她回头看了一眼丈夫,吐了吐舌头,然后继续忙活起来。
至于亚历山大,他正坐在王座上沉思;他对兰斯的计划将持续数十年,不能操之过急;他才刚刚开始为分裂统一的兰斯王国做准备。至于他的其他事务,随着赞赞的工业化,一切进展缓慢但稳步。
至于这位年轻的国王接下来要做什么,他必须制定更多对日益增长的基础设施至关重要的新技术计划。他那些原始的工厂已经开始引进蒸汽动力和先进的机床。
然而,这一进程比他预想的要慢。因此,他开始起草蒸汽机和目前在泰因工业区广泛应用的先进机械的计划副本。
他打算用武装车队把这些蓝图送到赞赞各地的城市,如因斯布鲁克、首都、格拉茨和的里雅斯特,这些城市主要负责他目前的工业产出,在那里他将授权当地贵族和富商投资自己的工厂,利用这种技术快速生产他的社会已经开始依赖的商品。
赞赞即将成为工业强国,尽管拥有巨额财富,但如果所有主要产业都由政府控制,则不利于长期稳定。亚历山大将蓝图发送给值得信赖的贵族和商人,从而创建私营企业,促进赞赞企业之间的竞争,从而促进其市场的创新。
赞赞人民是时候开始将亚历山大所受的教育用于其他用途,不再只是机器上的齿轮了。亚历山大希望通过帮助私营企业发展,发掘一些未被发掘的人才,从而在他的统治下引领赞赞走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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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正坐在书房里那张皮革躺椅上,享受着神圣的宁静。在这片四面墙壁的包围下,他相对来说可以暂时摆脱外界的一切压力,即便他周围堆满了似乎永远也做不完的文件。
亚历山大虽然讨厌处理文书工作,但在他统治期间,这已成了他日常的例行公事,如今也成了他为数不多的放松方式之一。自从他和冈比西斯结婚以来,日子一天天过去,霍诺莉亚也越来越迫不及待地盼着即将到来的婚礼了。
说实话,亚历山大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女孩开始对一些最简单的事情发表一些孩子气的长篇大论,亚历山大后宫中短暂的姐妹情谊正在瓦解,他的平静日子也随之结束。
这些女孩怀孕大概一个月,甚至更短,就已经让他抓狂不已。日子一天天过去,他花在书房里的时间越来越多,沉迷于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以此来释放压力。
此刻,他正俯视着埃克哈德关于西米亚王国政局的报告。在经历了胡斯派连年杀戮、前任君主腐败横行以及拉穆教会持续不断的不端行为之后,西米亚人民对王国内的各种派系斗争早已忍无可忍,许多人,尤其是苏台德地区的阿哈德尼亚族人,已经开始拥护亚历山大和他的政权。
因此,胡斯派激进派、温和派以及残存的拉穆教效忠派都失去了平民的支持。这些人及其派系失去了民众的支持,被彻底摧毁。亚历山大夺取王位后出现的任何形式的抵抗,都迅速被埃克哈德及其随行的久经沙场的赞赞老兵所镇压。
亚历山大登基为西米亚国王后,在其建立的临时政府领导下,全国范围内开始推行农业改革。虽然这些措施的成效可能需要数月甚至数年才能显现,但毫无疑问,食物很快就会不再是普通西米亚人的问题。
除此之外,数以万计的赞赞年轻阿哈德尼亚男子涌入西米亚,娶了西米亚妻子,并开始重建这个饱受战争摧残的王国的基础设施。一切开始逐渐恢复正常;然而,亚历山大仍然需要解决一个严峻的问题。
他无法合理地将赞赞军队长期驻扎在王国境内,否则他的统治将被视为外国占领。毕竟,西米亚尚未被赞赞王国吞并。它暂时仍是阿哈德尼亚的一部分。
有趣的是,这意味着亚历山大作为西米亚国王,现在是阿哈德尼亚的选帝侯,假设在巴尔萨莫·科西尼去世时帝国仍然存在,那么他对下一任阿哈德尼亚皇帝的产生具有相当大的影响力。
考虑到这一点,亚历山大需要建立一支能够保卫边境且忠于自己的地方军队。亚历山大以西米亚国王的身份开始起草皇家法令。如同在赞赞所做的那样,亚历山大很快宣布废除贵族个人征兵的权利。取而代之的是一支全国性的职业军队。
骑士和贵族可以自由入伍,完成与赞赞当时相同的军官训练项目后,即可获得军官委任状。至于这支西米亚皇家军队将配备哪些武器,亚历山大自有办法。
仓库里堆满了火枪和12磅野战炮,这些火枪和野战炮正逐渐被更新型的针状步枪和后装炮所取代。亚历山大的武器库存日渐增多,尽管他已经将其中一些武器卖给了他的盟友,例如格拉纳达皇家卫队和罗曼蒂斯巴尔干军队,但他仍然囤积了数万支火枪和数十门大炮。
他的大部分火炮甚至还没有更换;每周都有越来越多的野战炮被替换并加入库存。至于施密特炮?它们已经从赞赞皇家军队中全部退役,亚历山大心里已经有了合适的替代品,但考虑到他针状步枪的射速和实际射程,施密特炮现在已经过时了。
亚历山大的西米亚军队拥有大量如今已过时的武器储备。过去配发给赞赞军队的枪支和盔甲则散落在各地,积满灰尘。在亚历山大能够完全吞并西米亚,使其成为他日益扩张的领土的一部分之前,西米亚必须保持独立,由他指挥另一支军队。
签署了正式成立西米亚皇家军的文件后,亚历山大坐回座位,开始休息疲惫的双眼。这时,他听到有人敲门,顿时愣在了原地。
很可能这是他的一个女人,来抱怨另外两个女人对她的不公。意识到这一点后,亚历山大迅速回过神来,立刻躲到桌子底下,绝望地祈祷自己不会被发现。
令他惊讶的是,门轻轻打开,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脚步声的主人比他的女人们都要矮小得多,他心中立刻升起一个猜测。最终,一个轻柔的声音出现在耳边,证实了他的判断。
“亚历山大国王?您在这里吗?”
亚历山大立刻从桌子上弹起,头撞到了桌子底下。等他终于站稳,他揉了揉头皮,痛苦地皱起了眉头。站在他面前的是小维罗妮卡,她那双大小不一的眼睛里充满了怀疑,正注视着他。
“亚历山大国王,你为什么躲在桌子底下?”
亚历山大立即对“他,强大的赞赞国王,可能躲在桌子底下”的说法一笑置之,并抓起笔,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没有躲,只是笔掉了,现在想捡起来。告诉我,维罗妮卡,你为什么在我的书房里?”
维罗妮卡足够聪明,她意识到亚历山大虽然辩解得当,但其实满嘴胡言。不过,她来这里并非为了指责他像个懦夫一样躲躲藏藏,而是想问问亚历山大心中的问题。于是,她走到亚历山大面前,用她那双蓝绿相间的小眼睛凝视着他,询问起自己祖国的情况。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问西米亚的情况怎么样?我在赞赞短暂任职期间,见证了太多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我非常关心我的人民的福祉。”
亚历山大叹了口气,重新坐回皮革躺椅上。他用那只臭名昭著的骷髅圣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只杯子早就被他明确指定在书房里供人享用;毕竟,它算不上什么最文明的艺术品。他抿了一口烈酒,把圣杯放在桌上,然后才开口道出了他的想法。
“它正在恢复,但战争的创伤需要时间愈合。西米亚经历了多年的血腥屠杀,如今境况堪忧,我必须重建它。这或许需要数年时间,但我向你保证,在你有生之年,当你最终回到故土时,你会发现,它远比你记忆中的辉煌。”
维罗妮卡听了笑了,或许是因为她亲眼目睹了赞赞平民的富裕和幸福,小女孩相信亚历山大一定能够实现他的诺言。
然而,她的下一个问题却让亚历山大大吃一惊;这个女孩最多只和他在一起一个月,但她似乎很不耐烦。
“那么,你决定好我未来的丈夫是谁了吗?”
亚历山大听到这话,顿时被酒呛到了,听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如此明目张胆地谈论结婚的事情,是亚历山大在这个中世纪的世界里,无论活多久,都绝对不会习惯的事情。
因此,他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
“抱歉,维罗妮卡,我最近太忙了,没时间好好总结一下。再说,你还年轻,应该好好享受青春,再考虑这些严肃的事情。我可能还要好几年才能给你找到合适的对象,所以趁现在还能好好享受在泰因的日子吧。”
维罗妮卡听了这话,不禁嘟囔了起来;说实话,她现在最担心的,莫过于亚历山大会把她嫁给谁,而不是她个人生活上的其他事。她最不想的,就是嫁给一个老色鬼。不过,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跑到亚历山大身边,像条七鳃鳗一样紧紧地依偎在他身边,感谢他一直以来的热情款待。
“谢谢您,亚历山大国王,您真是太好了,我期待着以后能在您的屋檐下生活!”
亚历山大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这丫头未免也太拘谨了些。不过,他还是迅速挣脱开来,做出了适当的回应,然后把她赶出了书房。
“现在,非常欢迎您,维罗妮卡公主。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还有一些工作要做,所以请您玩得开心。我相信汉斯和海尔格需要一位合适的玩伴……”
维罗妮卡听罢,微笑着行了个屈膝礼,就像亨丽埃塔在泰因时教她的那样;行毕,她便将亚历山大送回书房。亚历山大再次斟满圣杯,重重地叹了口气,喝了一口烈酒,然后才大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六年后,不知道她和汉斯的关系会怎么样。希望一切顺利,我可以把她嫁给我的儿子。毕竟,有她这么可爱的儿媳妇,我也不介意……”
说完这句话后,亚历山大很快就回去工作了,因为王国不会自行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