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布里悻悻地撅起嘴,将火绳枪放回木箱,枪身碰撞发出沉闷的“哐当”声。
他慢吞吞踱回父亲右侧的位置,银灰色卷发垂在肩头,眼底的兴奋却丝毫未减。方才被父亲呵斥的不快,早被对赞赞的好奇冲得烟消云散。
“听说亚历山大国王英俊得像黎明的太阳,气势能压过战场上的雄狮,”他忽然提高声音,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向往,“还能把三个女人都哄得服服帖帖,这才是真男人!我倒真想见见他。”
吉尔斯坐在王座上,手指猛地攥紧权杖,鎏金的杖头硌得掌心生疼。
他早知道儿子的癖好异于常人,却没料到他竟敢在宫廷之上,对着敌国使团夸赞那个异教徒国王,语气里的倾慕几乎要溢出来。老人的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刚要开口呵斥,西比拉却先一步接了话。
“我也听说了,”她把玩着珍珠流苏的手指顿了顿,墨绿的裙摆扫过地面,“说他每次出征都冲在最前面,刀上的血从来没干过。这般嗜杀的性子,倒要亲眼见见才知真假。”
她的语气带着惯有的讥诮,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吉尔只觉得一阵眩晕,后背重重靠在王座的软垫上。
这对儿女,一个公然仰慕敌国君主,一个对杀戮之徒充满好奇,简直是在当众打他的脸。他闭了闭眼,长长的白胡须微微颤抖,只能对着赞赞使团露出一个僵硬的表情,等着对方回应。
吕德克适时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厅内的尴尬。“亚历山大国王正忙于赞赞的国事,近期恐怕无暇亲临巴兰。”他微微欠身,语气依旧平稳,“不过您的问候,我定会一字不差地转达。”
他侧身指了指木箱,继续说道:“这些火绳枪,是国王陛下的赠礼,足足三百支,您尽可随意调配。若后续需要更多,陛下也乐意协助,只需支付一点象征性的费用即可。”
吉尔斯的眉头猛地一跳。
三百支火绳枪,足以让兰斯的军队战斗力翻倍——对抗格雷特人的入侵,镇压博迪公爵的叛乱,这武器都像是及时雨。
可转念一想,接受异端王国的援助,无异于在拉穆教会的眼皮底下点火。教皇要是得知此事,兰斯恐怕会被冠上“异端同谋”的罪名,到时候引来的麻烦,比战场上的敌人更棘手。
利弊在他心头反复拉扯,像两只角力的公牛。他沉默片刻,终于站起身,权杖在地面顿出“笃”的一声。
“礼物我收下了。”他的声音透着疲惫,“但关于军事援助,必须等亚历山大与教会的矛盾解决再说。我可不想为了这点好处,去踩教廷的老虎尾巴。”
吕德克脸上露出得体的微笑,深深鞠了一躬:“谨遵陛下之意。若只是如此,我们便先行告辞了。他日您若想细谈条款,泰因随时为您和您的家人敞开大门。”
赞赞使团鱼贯而出,玄色的披风在走廊里划出整齐的弧线。
吉尔斯望着他们的背影,正要转身训斥儿女,却发现奥布里的位置早已空了。
此时的码头边,奥布里正拽着吕德克的衣袖,银灰色的卷发被海风拂得凌乱。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告诉亚历山大国王,要是他厌倦了那个小公主,我随时有空招待他!”
吕德克心头一震,像被泼了盆冷水。他没想到兰斯王子竟大胆到这种地步,脸上却依旧维持着镇定,微微点头:“您的话,我定会转告国王陛下。”
奥布里眼里瞬间亮起光,像点燃的火把。他拍了拍吕德克的肩膀,转身就往城堡跑,脚步轻快得像只偷到糖的兔子。
他知道父亲定会大发雷霆,但比起被责骂,能与亚历山大搭上话的诱惑,实在太强烈了。
吕德克望着他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海风带着咸腥味扑在脸上,他登上前往的里雅斯特的船,甲板在脚下微微晃动。
回程的路还很长,但他知道,目标已经达成了一半。
兰斯的对手迟早会得到同样的武器,到时候吉尔斯就算再顾忌教会,也不得不向亚历山大求援。毕竟,在生存面前,所谓的“正统”,不过是块随时可以扔掉的遮羞布。
吕德克望着远处翻涌的浪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国会大厦的穹顶下,烛火的光晕在大理石柱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亚历山大站在发言席前,鎏金绶带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起伏,目光扫过台下数百名议员——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眉头紧锁,羊皮纸文件被攥得发皱,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抵触。
他要为一夫多妻制合法化辩护,这个念头在心底盘桓了许久,直到与阿德拉结婚满三周,才觉得是时候将计划摆上台面。
指节轻叩着橡木讲台,他的声音沉稳如钟,穿透了厅内的压抑:“各位议员,你们或许疑惑,为何我坚持一个男人可以拥有多位妻子?答案其实简单如晨露——为了生育率。”
台下传来几声低低的议论,有人忍不住撇了撇嘴。
亚历山大却像是没听见,继续说道:“试想,若每个阿哈德尼亚男人都能组建多妻家庭,我们的人口会以怎样的速度增长?一个新的时代即将破晓,到那时,我们的人民将遍布这片大陆的每个角落,让广袤的土地都染上我们的印记。”
他的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仿佛已经勾勒出未来的版图:“我们如今控制着希特,但那里仍有不少非阿哈德尼亚裔的族群。要让这片土地真正属于我们,就得让血脉扎根——每个阿哈德尼亚男人,都有责任将我们的血统播撒出去,让那些族群真正‘赞赞化’。”
“包括刚纳入版图的西米亚,”他加重了语气,眼神锐利如鹰,“我要让西米亚的人民,在四代之内说我们的语言,敬我们的神明,拥抱我们的文化!因此我提议:每个阿哈德尼亚男人,最多可娶五位合法妻子,而每位女性只能归属一位丈夫。”
话音未落,前排一位白发议员猛地站起身,羊皮纸文件在手中抖得作响:“陛下,那这些跨族婚姻的后代呢?宪法明明白白写着,只有纯正的阿哈德尼亚血统才能成为公民!您打算让那些孩子如何自处?”
亚历山大脸上露出一丝早有预料的微笑,从容回应:“问得好。解决之道很简单——这些后代将保留永久居民身份,直到他们的血脉中,至少有三位阿哈德尼亚裔祖父母。在此之前,他们无权继承任何爵位,也不能参与政治,不会享有阿哈德尼亚公民的任何特权。”
“荒谬!”“这是对宪法的践踏!”反对声浪瞬间爆发,像一锅煮沸的水。
有人拍着桌子站起来,脸红脖子粗地与他争辩。亚历山大其实有权强行通过法案,但他清楚,维持民众“被代表”的错觉有多重要,于是耐着性子,一一回应着议员们的质疑,辩论声在穹顶下撞出嗡嗡的回响。
他并不知道,此刻的王宫深处,正上演着另一番暗涌。
冈比西斯站在阿德拉寝宫的回廊里,火红的卷发被风拂起一角。她指尖捏着个小巧的银瓶,瓶中液体泛着诡异的琥珀色——那是多年前她曾想对亚历山大使用的药剂,如今却有了新的目标。
“她总把自己当回事,”她低声对身边的霍诺莉亚说,紫发公主正把玩着裙角的蕾丝,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以为嫁了国王就能独占他?该让她明白,我们才是一伙的。”
霍诺莉亚轻笑一声:“等她喝了这个,保管什么架子都没了。到时候,她要么加入我们,要么……”
她没说下去,但眼中的冷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寝宫内,阿德拉正端着水晶杯,浅啜着里面的果酒。酒液带着清甜的果香,她没察觉丝毫异样,只是望着窗外,等着亚历山大从国会回来。
忽然,一阵眩晕猛地袭来,像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眼前的烛火瞬间变成了重影。
朦胧中,她看到门被推开,冈比西斯和霍诺莉亚走了进来,两人脸上的笑容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阿德拉的心猛地一沉,残存的理智让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嘶哑而愤怒:“你们两个贱人……对我做了什么!?”
冈比西斯蹲下身,火红的卷发垂在阿德拉眼前,语气里带着胜利者的得意:“做什么?不过是帮你认清现实罢了——在这座王宫里,想独占亚历山大,可没那么容易。”
话音刚落,她和霍诺莉亚一左一右架起还在发懵的阿德拉,拖着她往后宫走去。
木门“咔哒”一声落了锁,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只留下屋内摇曳的烛火映着三张各怀心思的脸。
阿德拉猛地回过神,挣扎着想要推开她们,眼眶因屈辱而泛红,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倔强:“你这个混蛋!竟敢这样玷污我?”她用力抹了把嘴,仿佛要擦去那残留的触感,“我现在永远被玷污了,都怪你!你对我做了这些,我怎么能进天堂呢?”
冈比西斯听到这番话,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却带着几分嘲讽,像石子砸在冰面上。
这笑声彻底激怒了阿德拉,她瞪圆了眼睛,胸口剧烈起伏:“有什么好笑的?!”
冈比西斯收了笑,指尖挑起阿德拉的下巴,迫使她迎上自己的目光,语气陡然变得锐利:“我觉得这挺好笑的,你这么虔诚,亚历山大却最鄙视这种胡扯。”
她顿了顿,看着阿德拉瞳孔骤缩的模样,慢条斯理地补刀:“你以为他为什么要跟拉穆教会开战?不过是不想让那些神父指手画脚,干涉他治理国家罢了。”
“亚历山大改革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政教分离,其他的一切,不过是安抚那些狂热信徒的幌子。”冈比西斯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喷在阿德拉耳边,“你自以为嫁了个被神选中的英雄,却不知道他骨子里根本不信这些。对他来说,宗教不过是操纵人心的工具,让人们乖乖听他的话而已。”
阿德拉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画面:亚历山大每次和她讨论“主的计划”时闪烁的眼神,他对教会仪式的敷衍,他提起神父时嘴角那抹不易察觉的讥讽……原来那些不是她的错觉。
她一直坚信的、丈夫是“神选之人”的崇高形象,像被打碎的琉璃盏,噼里啪啦散了一地。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冷静、务实,甚至带着几分冷酷的统治者形象——一个不信神的异教徒,一个用意志驾驭众生的暴君。
可奇怪的是,想到这里,她心底没有丝毫恶心,反而有一股莫名的兴奋像藤蔓般悄悄爬上来,让她指尖微微发烫。
霍诺莉亚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异样,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语气柔和了些:“如果你觉得这感觉很棒,那就等着和我们一起分享亚历山大吧。”
阿德拉猛地回神,脸颊“腾”地红透,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
她想到刚才被迫承受的亲吻,想到若是亚历山大也加入其中……心跳瞬间乱了节拍。她慌忙别过脸,尴尬地摇着头:“不,我不能!这是错的!”声音却细若蚊吟,没什么说服力。
冈比西斯嗤笑一声,往椅背上一靠,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不管怎样,亚历山大都会很享受和我还有霍诺莉亚在一起的时光。”她瞥了眼阿德拉紧绷的侧脸,“你觉得他知道自己玩得开心,而你却独自一人闷闷不乐,会是什么表情?”
“而且,”霍诺莉亚补充道,指尖轻轻划过阿德拉的手背,“你不会真以为他只娶你一个吧?他早就打算把我们都娶进门了。既然如此,与其互相争风吃醋,不如一起分享他的爱,不是吗?”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
阿德拉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脑海里反复权衡着。许久,她终于抬起头,眼底的挣扎渐渐褪去,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决心。
亚历山大还在国会为一夫多妻制据理力争,他绝不会想到,就在他为“合法化”奔走时,他的三个女人已经在后宫里达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
当他疲惫地推开家门,看到的将是三个并肩坐在床边、眼神各异却同样带着期待的女孩——这场突如其来的“崇拜”,注定会让他大吃一惊。
结束了一场关于一夫多妻制合法化的漫长辩论,亚历山大带着一身疲惫却难掩兴奋的神情回到了宫殿。
国会大厅里的唇枪舌剑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为了说服那些保守派议员,他搬出了从古至今的宗教典籍、各国历史上的多妻制先例,甚至用上了自己最擅长的感染力,才终于让法案通过了众议院的表决。
现在,只需参议院点头,这份法案就能最终送到他的案头,盖上象征王权的火漆。
他边走边想,或许是时候召开一次制宪会议了。最近繁杂的事务压得他喘不过气,得重新设计一套更高效的流程来分担压力。不过眼下,庆祝才是头等大事。
然而,推开宫殿大门,迎接他的却只有妹妹亨丽埃塔一人。
往常这个时候,冈比西斯、霍诺莉亚和阿德拉总会笑着围上来,今天却不见踪影。亚历山大上前拥抱了妹妹,指尖不经意间触到她发烫的耳垂,心中泛起一丝疑惑。
“亨丽埃塔,很高兴见到你,”他松开手,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大厅,“告诉我,其他人在哪里?”
亨丽埃塔的脸颊“腾”地红了,手指紧张地绞着裙角,眼神有些闪躲。
她早上确实撞见冈比西斯和霍诺莉亚一左一右架着阿德拉往后宫走,那场景让她这个未嫁的姑娘面红耳赤。她咬了咬唇,还是老实说了:“呃……我觉得她们都在后宫里!”
“后宫?”亚历山大心头一震。
那间他常与冈比西斯、霍诺莉亚幽会的房间,阿德拉向来是避之不及的,说那里“太私密”。他下意识地吻了吻妹妹的额头,脚步匆匆地往后宫走去,心跳莫名地快了几分。
后宫的门虚掩着,没上锁。
他轻轻推开门,一股混合着水果香和烟草的气息扑面而来——是他珍藏的水烟味道,看来冈比西斯又偷偷拿出来抽了。烟雾在空气中慢悠悠地打着旋,模糊了房间的轮廓,却没看到半个人影。
他皱了皱眉,迈步走向里间的卧室。
刚掀开垂落的丝绒帐帘,三个身影便撞入眼帘——冈比西斯慵懒地靠在床头,霍诺莉亚正对着镜子梳理长发,而阿德拉……她竟然坐在地毯上,手里还把玩着一个水烟壶,脸上带着几分从未有过的放松。
亚历山大愣住了。
他原本以为阿德拉会局促不安,甚至可能和另外两人争执,可眼前的画面却平和得诡异。
几周前,他就暗自盘算过:阿德拉嫁过来后一直没动静,若真是身体原因难以受孕,那便该轮到霍诺莉亚了。昨晚情到浓时,他确实优先选择了她。甚至荒唐地想过,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能让三个女人同时怀上他的孩子。
可此刻看着她们三人共处一室的模样,他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尤其是阿德拉,她明明最抵触这种亲密的氛围,今天却显得如此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