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兵败土木
六分醉2024-04-16 12:444,113

  大明北境,土木堡,猛烈的风从更北的北方飘来,裹挟着漫天的杀气,空气中弥漫的都是浓烈的血腥味道,战场之上到处都是骑兵铁蹄扬起的尘烟和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放眼望去,四周皆是瓦剌士兵和大明军队的殊死厮杀,在战场的一个角落,一个大明士卒被瓦剌步卒的弯刀划破喉咙,鲜血喷涌之际,不知名的士卒却迸发出最后的力量,死死的抱着敌军,张嘴狠狠咬住了瓦剌步卒的脖子,步卒不住反抗却没了力气,最终绷直了身体不再挣扎。

  类似的场景,在战场的各个地方不断上演着。双方都不知道这场惨烈的战斗还要持续多久,但他们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要么你死我活,要么同归于尽。

  步卒之间的厮杀尽显血腥,而骑兵与骑兵的碰撞,相聚几十米便搭弓射箭,箭雨袭来,杀气中多了几分飘逸。真正的战场之上,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武功招式,一招之间便是你死我活,很多士兵手中的兵器早已崩口甚至断裂,但他们仍没有知觉般的疯狂杀戮。

  战场之上,血肉横飞,好些受伤掉落马下的士兵,被战马活生生的踩死,更有许多伤者在战场之上哀嚎,只是,活人永远比死人重要,还能厮杀的战士远比伤者重要,这本就是战争的本质。

  瓦剌军逐渐占据上风,兵败如山倒,很快,战场上还能站着的大明士兵越来越少,瓦剌骑兵游弋在这片被鲜血浸泡的土地上,大声疾呼着“脱掉盔甲丢弃武器者不杀”之类的话语,许多伤残的明军慌不迭的在脱下自己的盔甲,没有人去关注地上密密麻麻的尸体,也没有人关注那些尸体脸上死不瞑目的眼睛和不甘的表情。

  战场一角,数百亲卫围成一个圆圈,大明天子朱祁镇身处其中,他痛苦地看着战场上兵败的大明士兵,又看了看身边视死如归的亲卫被瓦剌骑兵层层包围。

  眼看突围不成,朱祁镇索性跳下马来,也顾不得地上的残肢和泥泞,面朝南方盘膝而坐,太监王振也跳下马来,跪地乞求朱祁镇继续突围,朱祁镇却摇摇头道:“兵败如此,朕愧对先祖和大明百姓,不逃了,便在此地捐了身躯吧。先生,你也坐下陪朕吧。“

  望着皇帝年轻又决绝的面孔,从小就陪伴在皇帝身边的太监王振摇了摇头,他笑着对朱祁镇说道:“陛下,此番兵败,皆是罪奴之过,罪奴先走一步,替陛下探探路。“言语刚落,王振眼眶之中满是泪水,他抬手持剑自刎,尸体倒在朱祁镇面前,皇帝肩膀猛地颤抖起来,他看着王振那张已经苍老的脸,脑子里一下子想到了小时候,他幼年时候奔跑嬉戏,王振张开双臂弯着腰在他背后跟着跑,唯恐他摔着。

  死亡来临前的这一刻,朱祁镇使劲仰起头来不看王振,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王振是天下第一的奸佞之人,此刻大明兵败,王振罪不可恕,可他也是最真心对待皇帝的那个人,就算是死,也要死在皇帝之前。

  还在抵抗的亲卫不断倒下,瓦剌骑兵急驰而来,马蹄和弯刀似乎要刺破眼前的空气,朱祁镇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只是马蹄在他身前停了下来,一群瓦剌骑兵围住了他。

  一个瓦剌骑兵从马上跃下,走到朱祁镇的面前,朱祁镇身边仅剩的几个亲卫之中,校尉袁彬官职最大,他毫无犹豫的挡在皇帝身前,只是人单势薄,轻易的就被几名瓦剌士兵击倒。

  “住手!”

  就在瓦剌士兵想要将袁彬的喉咙割开的时候,朱祁镇的声音响起。

  瓦剌小头目看向朱祁镇,眼神被朱祁镇身上的铠甲吸引,不由地说道:“脱掉你的铠甲,归我了。”

  朱祁镇淡然一笑,眼神冰冷,“朕的铠甲,份量太重,你穿不了。”

  瓦剌头目大怒,持刀架在朱祁镇的脖子上,“死到临头,还嘴硬,爷爷杀了你。”

  听到瓦剌头目的话,袁彬使劲挣扎,却被几名瓦剌士兵死死压住身体不能动缠,喊叫之中被瓦剌士兵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团布满鲜血的衣物塞进喉咙,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在场的瓦剌士兵估计被袁彬的眼神砍得七零八落。

  脖子被刀架着,朱祁镇却眼神带笑,丝毫不怵,他甚至懒得开口,仿佛多说一句都是对他身份的亵渎。

  瓦剌小头目被朱祁镇的轻蔑激怒,却也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男人气度不凡,一时之间,握刀的手也有些颤抖起来,杀也不是,放也不是。

  这时,瓦剌士兵散开,一名年长的将军走了过来,说:“这个人看起来非同一般,我们应该以不同的方式对待他。带他去见大人吧,如何处置,由太师决定。”

  于是,瓦剌士兵簇拥着朱祁镇等人去见赛刊王,在赛刊王的营帐,朱祁镇镇定自若看向眼前满脸胡茬的大汉,问:“你是也先吗?还是伯颜帖木儿?或者是赛刊王?大同王?”

  赛刊王原本在座椅上半依半靠,听到这些问题后非常惊讶,抬头看向朱祁镇,面露疑惑。

  营帐垂帘被掀开,走进一个雄壮的汉子,赛刊王看着这汉子走进帐内,高兴的起身,“亲爱的阿木塞小子,你从大明京城赶回来了?”

  阿木塞朝着赛刊王点头示意,随即弯腰向朱祁镇行礼,“见过大明皇帝。”

  朱祁镇有些意外,仔细打量了阿木塞几眼,说道:“你见过朕?不对,你是巡风司的人?”

  阿木塞微微点头,“皇帝好眼力。”

  朱祁镇来了兴致,似乎忘了身处敌营,漫不经心的走到坐垫处坐下,拿过条桌上的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奶茶,品尝了一口,“这是朕第一次喝你们的奶茶,味道还不错,比我想象的好,只是这场景跟我想的不一样。”

  赛刊王看着朱祁镇这一副反客为主的模样,有些恼怒,刚要开口,却被阿木塞拦住,阿木塞看向朱祁镇:“皇帝,原本想的场景是怎样?”

  “难道不应该是你瓦剌太师也先,跪着给朕献上这一杯奶茶吗?”

  听完朱祁镇的话,赛刊王再也忍不住了,“手下败将,这嘴上功夫倒是了得。”

  朱祁镇没有搭理赛刊王,继续看向阿木塞,“看你年龄不大,你在巡风司中是何职务?百户?”

  赛刊王冷笑道:“在大明皇帝的眼中,草原之鹰只够百户的资格么?阿木塞乃是我瓦剌巡风司中,最年轻的千户。”

  “哦,千户?那武艺想必不错,杀了赛刊王,带朕回大明,朕许你东厂提督一职。”

  说完此话,朱祁镇目光死盯着阿木塞,只是阿木塞放声大笑,“皇帝就不要再开玩笑了,我阿木塞是草原上的鹰,不是大明皇帝养的麻雀。”

  阿木塞说完,看向赛刊王,“带大明皇帝去见太师吧,想必太师会更高兴。”

  ……

  战场后方,一片丰茂的牧草之中,坐落着瓦剌太师也先的大帐。大帐宛如一座移动的宫殿,气势磅礴,彰显着其权威与尊贵。帐篷由优质的绸缎和坚韧的皮毛精心缝制而成,外表华丽,色彩斑斓,犹如一幅流动的草原画卷。帐篷的顶端覆盖着厚厚的毛毡,既能遮挡风雨,又能保暖御寒。在阳光下,帐篷的金边和银饰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

  大帐内部同样奢华而精致,帐篷内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柔软舒适。四周的墙壁上挂着精美的挂毯和刺绣,展示着草原部落的文化和艺术。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木质桌案,上面摆放着地图、文书和各种珍贵物品。桌案两侧则是精致的木椅和软垫,此刻的也先正和瓦剌的将军和贵族们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也先穿着传统而又华丽的长袍,腰间系着一条宽大的镶玉腰带,用以固定长袍和他那不太符合马上民族的肚子,也先是个有点胖的草原老者,头发被梳成了马尾辫,辫间有着许多金、银、玉石制成的发饰,他颧骨高耸,鼻梁挺直,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一切。

  大帐内弥漫着浓郁的草原气息和淡淡的熏香味,令人仿佛置身于广袤的草原之中。走进也先的大帐,这是朱祁镇的第一感受,然而也先似乎没有看到朱祁镇一般,仍然和旁人交谈,视朱祁镇如无物。

  朱祁镇看向大帐主座的也先,眼中寒芒闪动,努力的压住怒火,目光停留在也先身上,久久不愿离去。

  “大明皇帝,这是我第一次见你,风采果然非凡。”片刻之后,也先起身,满面笑容的看着朱祁镇,只是这笑容充满了讽刺。

  早些年间,也先多次派出使团向大明进贡,甚至乔装成使团人员,亲自去到北京城进贡,名为进贡,实为侦查。

  大明风华人间,也先仰慕已久,只是,也先多次踏足京城只见过太监王振,哪怕他贵为瓦剌太师,也没能见到大明皇帝。

  时至今日,风水轮流转。也先想过能打败大明军队,却没想过能够俘虏大明皇帝,一阵快意涌起,随即,也先假意环顾四周,“怎么不见皇帝的先生?”

  赛刊王上前一步,笑道:“太师有所不知,王振那阉人见势不妙,自尽了。”

  也先叹道:“倒也罢了,这阉人竟然有勇气自尽,也算是个男人。”

  也先如此轻慢,使得朱祁镇紧咬牙关,青筋暴起,使劲克制着自己的怒火。

  “大胆!”

  也先身旁的一名瓦剌贵族拍案而起,怒喝道:“身为俘虏,为何不向太师行礼?”

  “行礼?”

  朱祁镇目光直视也先,满脸轻蔑的说:“朕乃天下共主,你问问也先,朕向他行礼,他可敢受?”

  朱祁镇的话,再次激起众人的怒火,草原男儿,多有鲁莽之辈,当下有将军提议当场砍了朱祁镇的脑袋下酒,皇帝被杀,大明军队士气定会一落千丈,而瓦剌军队也能一鼓作气打到京城,这锦绣江山,轮到也先执掌了。

  也先没有表态,他还需要观察。

  阿木塞看向人群之中沉默不语的伯颜帖木儿,伯颜帖木儿长身而起,怒斥道:“都闭嘴。”

  伯颜帖木儿是也先的弟弟,是瓦剌部落中有名的智者,在众人之中颇具威望,见他生气,众人纷纷止言。

  伯颜帖木儿向也先微微鞠躬,说道:“太师慎重,大明皇帝此刻虽被我们俘虏,却也不是我们可以轻慢的。大明国力,远胜瓦剌,若真杀了皇帝,必将使得大明上下同仇敌忾,若大明倾全国之力攻来,我瓦剌可能胜否?”

  伯颜帖木儿刚说完,赛刊王就开口道:“此言差矣,我们能打败大明一次,就能打败他们无数次。若大明攻来,我第一个出战,我手中的弯刀可不是用来砍柴的。”

  接着,又有一名将领开口:“羊群在追逐中更加紧密,英雄在胜利中更加勇敢。末将以为,就应该砍了这皇帝的头颅,一鼓作气杀到北京城去。”

  大帐之中的激进派纷纷点头,不过,也有少许人觉得应该留下大明皇帝的性命。

  双方各持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

  朱祁镇看着这肃穆的大帐,瞬间如菜市场一般热闹,不禁露出笑意,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性命。

  “够了。”

  也先看着朱祁镇的笑容,缓缓说道:“皇帝好气魄。”随即看向众人,“吵闹不休成何体统,让皇帝看了笑话。羊毛虽然细软,拧成绳子能捆狮子,我瓦剌虽然人少,但也不惧大明。不过,诸位,你们忘了我们此战的目的么?”

  “草原上的珍珠,稀少而更显珍贵。拥有皇帝在手,我们草原就拥有了源源不断的物资和财富。”

  伯颜帖木儿接过也先的话说道,帐中的其他贵族和将军,也纷纷陷入沉思。

  “伯颜帖木儿,听令。”也先开口。

  伯颜帖木儿弯腰看向也先,“你在我族中,是最懂中原文化的人,大明皇帝就送到你的营中,由你好好保护。”

  伯颜帖木儿点头同意,示意阿木塞带人将朱祁镇带走。

  “上酒。今日我要与诸位不醉不归。”

  随着也先的话语,大帐内的气氛热闹到了顶点。

  

继续阅读:第三章·风起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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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守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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