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软肋逆鳞
六分醉2024-07-04 19:003,200

  深夜,京城,皇宫之中。

  御书房里,大明皇帝朱祁钰坐在椅子上似乎有些心事,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朱祁钰登基已经有一段时间,对朝廷的把控也逐渐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程度,可每当夜深人静,他还是会时不时想起那个远在草原的皇兄。

  “要不要狠下心来呢?”

  皇帝自言自语,随即又摇了摇头,抛掉心中那个可怕的念头。

  一旦真那么做了,骂名太重,他怕自己担不起。

  他往后靠了靠,脸色有些疲惫,龙椅并不好坐,可掌握权力的感觉是真的美好。

  随即,朱祁钰又想到皇兄的那些影子,不知道那些废物现在怎么样了,他沉声说道:“北境,有什么动静?”

  御书房的角落里,暗影中,一个身穿青色长裙的女子出来跪倒:“范克忠在对他们进行特训,奴婢前阵子派人暗中查过……”女子停顿了几息,犹豫了一下给出评价:“依然废物。”

  皇帝摆了摆手:“朕今日心里有些不太安稳,你亲自去趟北境,查仔细些。”

  女子起身:“奴婢知道了,奴婢现在就出发。”

  女子弓着腰转身出了御书房后才直起腰来,夜风吹动了她的长裙,袖间和裙摆处的飞鸟图案仿佛要振翅飞了起来。

  小人物的命运,往往只在大人物的一念之间。

  ……

  草原上,天边渐染金红,太阳缓缓升起,耀眼的光芒洒满无垠的绿海。

  草原中心的空地上,于冕他们被分为两队,每队五人,间隔五十步的距离两两面对站立。

  背对日出的方向,顺光,五人持弓;

  面对日出的方向,逆光,五人握刀。

  “今日起,你们练刀。”许秉文站在一旁的石头上,朗声说道:“我十六岁从军,至今十六年,我只会用刀。大明边军的刀法,简单,粗暴,直接。可是,最简单的刀法练到极致,便是杀人技。”

  许秉文向东方虎示意了一下,东方虎走到五十步外,拉弓放箭,箭矢向许秉文直射而来。

  箭似流星,速度极快。

  可许秉文的速度更快,抽刀猛的往下一劈,分毫不差,雁翎刀精准的劈在箭簇上,将羽箭震飞了出去。

  众人一愣,箭很细,速度又那么的快,居然可以一刀劈中箭锋。

  大将生来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

  许秉文真的很牛。于冕心想,至少他自己是做不到的。

  许秉文的雁翎刀刀尖指向众人,问道:“如果我失手,那我现在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高三好壮着胆子问道:“我们也要练习用刀劈箭吗?这也太难了。”

  “草原人的箭只会更快,要么你们练习用刀劈箭,要么你们赌草原人的箭射不中你们,你想赌吗?”许秉文望向高三好,有些不屑的说道。

  高三好沉默了。他好赌,可他不傻。

  赌场上赌的是钱,战场上赌的是命。钱没了可以再挣,可命没了,就真的没了。

  众人的视线聚焦在许秉文身上,许秉文继续说道:“一人射箭,一人以刀劈砍,我不喊停,谁也不许停。一人偷懒,全队受罚。开始吧。”

  于冕右手握刀,感受着雁翎刀刀柄微凉的温度,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身子逐渐压低,微微眯着眼睛,死死盯着五十步外的王玄明。

  王玄明深吸一口气,拉弓,放箭,铁箭直冲于冕前胸而来。

  箭上的锋利箭头已经被取下,可箭杆是铁的,所以来的速度一点都不慢,于冕迎着日出的刺目光芒一刀劈出。

  这一刀,于冕信心十足。

  中了。他在心中高呼。

  然而,打脸来的比想象的快,这一刀劈空了,箭杆打在他前胸,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后退几步,发出一声闷哼。

  “再来。”于冕踏步上前,低吼一声。

  箭袭来,刀劈空。

  于冕不记得自己劈了多少刀,可他记得自己一次都没有劈中箭杆。

  别说箭杆了,他连箭尾上的毛都没劈中一根。

  刀刀劈中的都是空气,于冕身上被箭杆打出来的青肿多的就像箭尾上的羽毛一样多。

  “你还好吗?”王玄明有些不忍,高声问道。

  于冕眼神一凛,脱去上衣,双手握刀,回答道:“别废话。再来。”

  场中类似的场景反复再现,每一个射箭的人都有些不忍,故意放慢了速度,因为对面握刀的人看起来都有些惨不忍睹。

  高三好是看起来最惨不忍睹的人,鼻青脸肿,像是被人群殴了一顿。

  高三好的对面是李不抢,李不抢天生神力,纵使他放慢了速度,可他的箭仍然来的比别人的要快。

  “傻大个,你别那么使劲,你要弄死我啊。”一刀都没有劈中的高三好很是挫败,忍不住高声埋怨道。

  李不抢憨厚一笑,闷声道:“是你太弱了,我这都没使劲呢。”说完,伸手从箭壶中抓出一支箭,搭弓,也不瞄准,直接射出。

  虽然没瞄准,射的却挺准,箭杆准确击中高三好的鼻子,鲜血顿时流了出来,高三好拿手一抹,血气冲昏了头脑,来不及细想,高三好握刀猛冲,五十步的距离倒也不远,一个冲锋就到了,高三好冲动的一刀劈向李不抢。

  高三好迸发了比平时要快的速度,可是许秉文更快,高三好动的时候许秉文也动了,手中雁翎刀架住了高三好的刀,一脚侧踢,高三好直接横飞了出去。

  许秉文踏步向前,刀尖指向高三好的脖子,脸上露出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许秉文冷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我教你用刀,可我没有教你向同袍出刀。”

  百战老兵的杀气浓郁得仿佛变成了实质,温暖的晨曦之下,高三好打了个寒颤,颤抖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不抢看着颤抖的高三好,又看向许秉文,许秉文的眼神里都是怒意和杀气,李不抢心中也有怒意,可他还是替高三好解释道:“将军息怒,他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时血气蒙了心,求将军饶他一命。”

  许秉文扭头看向李不抢,眼中的怒意逐渐消退下来,他又看向高三好,闷不作声。

  高三好闹出的动静早就惊扰了其他人,大家的动作纷纷停了下来,许秉文眼神一扫,怒斥道:“集合。”

  随着许秉文的暴喝声,草原上杀气四溢。

  一声令下,于冕等人开始聚拢,不到二十息便已列队站好。

  “我说过,一人偷懒,全队受罚。可我没想到,比偷懒更严重的是,居然有人敢向同袍出刀。”许秉文看向于冕,问道:“你是队正,按照大明军律,擅自攻击同胞,该如何处置?”

  于冕沉默,咬牙道:“按照大明军律,当斩。”

  高三好脸色破败,汗水从脑门上滴落,却没敢开口。他很害怕,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就冲动了,像是鬼迷了心窍。

  许秉文眼神一冷,道:“你还知道按律当斩,你怎么带的兵。”

  于冕俯身抱拳,道:“卑职知错,求将军放过卒五一次。”

  许秉文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怒气不减,道:“若我没记错,上次也是你替他求情吧?”

  于冕低头:“是。”

  许秉文眯着眼睛看了看于冕,开口道:“在你心中,军律可是儿戏?”

  于冕回答:“卑职不敢。求将军开恩。”

  “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许秉文扫了于冕一眼,沉声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每人鞭二十,卒一和卒五,鞭四十。”

  周围夜不收的士兵应声上前,抽出腰间的马鞭开始抽打,每一鞭都很重,一鞭下去衣服便已开裂,几鞭下来背上便皮开肉绽。

  即便如此,于冕他们几人全都咬着牙挺着身子硬扛着鞭打,身子本就弱于他人的陈不争更是把嘴唇都咬破了却还强撑着一言不发。

  二十鞭打完,众人的身影都已摇摇欲坠,于冕和高三好却还有二十鞭,士兵正要继续时,许秉文一摆手,开口道:“停了吧,暂且记下。”

  于冕强忍着疼痛直起腰来行了个军礼:“多谢将军。”

  “你可服气?”许秉文盯着于冕问道。

  “卑职服气。”于冕回答。

  “你们可服气?”许秉文又看向众人。

  “服气。”众人回答的稀稀落落。

  “我知道你们不服气,可是要怪,就怪你们太弱,怪你们的同伴太过冲动。”许秉文缓缓开口:“给你们一个时辰,处理伤口。处理好伤口后,互换位置,继续。”

  说完,许秉文走开,众人顿时瘫倒在地。

  陈不争看向高三好,眼神中闪过一丝凛冽,他不顾伤痛,扑向高三好。

  陈不争和李不抢自幼相依为命,彼此是对方的软肋,也是彼此的逆鳞。

  陈不争自己可以受委屈,可是他见不得别人欺负李不抢,刚才高三好那一刀可是奔着李不抢前胸去的,真要是劈中了,李不抢不死也得重伤。

  高三好或许是有些措手不及,或许是有些愧疚,并没有躲闪,陈不争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不断用力,高三好顿时翻起白眼来,众人见状,急忙拉开陈不争。

  陈不争恶狠狠的盯着高三好,怒道:“不抢,是我兄弟。再有下次,我跟你一命换一命。”

  高三好大口喘着粗气,没敢说话。

  兄弟,是男人之间情谊最重的称呼。

  少年人有少年时候的意气,把兄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有些少年成为男人后,变得成熟沉稳,凡事先计较利弊,就变得不再那么在意兄弟情,可有些男人至死仍是少年,任凭岁月怎么打磨,仍不改少年意气。

  一声兄弟,一世兄弟。

  

继续阅读:第十九章·拔苗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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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守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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