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很快。
草原上的日子还是那么枯燥,练刀和受伤。
清晨,天才微亮,草原上的露水还没融化,天气很是凉爽,于冕等人早早就开始了训练,他们光着膀子,一个个晒得黢黑,每个人的身材都是清瘦中蕴涵着爆炸般的力量,那一身的腱子肉若是让花痴女子看到肯定会忍不住尖叫流口水,除了张可庆。
小道士是另一种会让女子尖叫的存在,白胖白胖的胖子也有市场,主打一个可爱,虽然有些小众。
一般的人每天面对这枯燥乏味又痛苦的日子,恐怕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于冕却有些爱上这种枯燥而单调的生活,他来到北境已经一个半月了,这一个半月的时间,让他们这群人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拔苗助长不是好事,可在急于求成的情况下,拔苗助长是唯一不是办法的办法,毕竟孤注一掷才能在死路之中博得一线生机。
每次累到快要吐了的时候,许秉文才会让众人停下来歇息片刻。
歇息的时候,于冕摸着掌间的老茧,想起许秉文对他们提出的非人要求。许秉文让他们做到眼睛看到箭的一瞬间刀也必须得到,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连许秉文自己也做不到,可许秉文要的是于冕他们在练习的过程中,养成肌肉惯性。
箭至,刀至。
一刀一刀的劈砍出去,单调枯燥,只为了出刀更快,在战场上,刀子比敌人快就能掌握生死,自己生,敌人死。
于冕已经可以做到刀劈飞箭的程度,十次之中总能成功个八九次,其他人也差不太多,十次勉强可以成功一半。
许秉文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看着练刀的人一次又一次被箭打中,忍不住微微摇头。
“不满意?”
半靠在石头上嘴里叼着根草叶在嚼的东方虎问他。
“都是好苗子,可惜时间太短了。”许秉文叹息道。
“给他们半年时间,没准真能成功吧。”东方虎也叹息着问道。
许秉文摇头:“没可能的,咱们跟瓦剌人打过那么多次交道,瓦剌人的实力并不弱于我们。咱们的人都不行,凭他们几个菜鸟,怎么可能。”
东方虎猛地坐了起来:“那我们拼命训练他们干吗?让他们死的慢一些吗?”
“你我都是军人。”许秉文沉声道:“如今,我大明的人被俘草原,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把他们带回来。这是我们身为军人的使命,我们没办法去做,就让他们去吧。我想,于冕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东方虎起身,舒展了一下双臂:“既然如此,那就再给这帮小子加加劲,我去陪他们练练。”
许秉文也起身,眼神却猛地警觉,看向百步之外的大树,树下有个黑影一闪即逝。
东方虎也注意到许秉文的异样,顺着许秉文的视线往远处看了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怎么了?”
“有客人来了。我去会会客,你照顾好他们。”说完,许秉文脚尖一点掠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草丛之中。
许秉文的速度极快,可等他到了大树的位置,早就不见了人影,只有几根干枯牧草被踩断的痕迹,许秉文仔细辨认了一下,冲着一个方向追了出去。
许秉文的身影消失后不见,树上飘落一个身影,脸上罩着面纱,可青色长裙上的飞鸟图案还是显露了她的身份:飞鸟,朱祁钰最为信任的密探首领。
飞鸟看着于冕等人训练的方向,神情有些不屑,然后眼神一凛,明明天才微凉,树叶缝隙透下来的光为什么如此刺眼。
随即她迅速反应过来,那不是阳光,而是刀光。
大树旁的草丛里,许秉文如同潜伏的猎豹一般,手持雁翎刀跃了出来,一刀劈向飞鸟,刀光如匹练。
许秉文竟是去而复返。
飞鸟轻笑一声,说道:“倒是看轻了你。”嘴上说着话,手上动作却是不慢,右掌在腰间一拍,长裙中缠着的腰带刷的一声变成一柄软剑,剑尖精准的钉在刀锋,雁翎刀被荡开。
许秉文没再进攻,高手过招,一招便知深浅,眼前女子武艺不弱于他。
“你不是瓦剌人。你是谁派来的?”许秉文冷声道。
“想知道?赢了我再说。”飞鸟出剑,剑光泼洒出一片银河。
“那就打到你说。”许秉文手中雁翎刀不断的格挡,数息之间,两个人的刀剑碰撞多次,叮铃叮铃的声音都连成了一片,在草原上奏起了一曲乐章。
不远处,于冕等人也察觉到动静,在东方虎的带领下赶了过来。
飞鸟见状,脚尖一点,身体在半空之中做了一个后仰的动作,双脚后跟轻轻一磕,鞋尖竟喷射出无数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许秉文手中长刀立即舞动起来,身前形成了一片刀雨,出手速度极快,他面前都是刀的虚影,倒是挡住了诸多银针的攻击。
可就是趁着这电光火石的功夫,飞鸟的身影已经去到很远,远处草群微动,涌出几名牵马的黑衣人,飞鸟纵身上马,与手下飘然而去。
许秉文停了下来,看着飞鸟远去的背影,沉默不语,于冕和东方虎等人瞬息而至。
“巡风司的人?”东方虎问道。
“不太像。看面孔是中原人。”许秉文回答道。
“那倒是奇怪,这一片草原咱们的人都已经清理过一遍了,怎么还会出现纰漏。”东方虎眉头紧锁,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挑眉看向许秉文:“会不会是……”
“别猜了,我去跟将军禀报,你带着他们继续训练。”许秉文打断了东方虎的话,快步离开。
……
一个时辰之后,北境关军帐中。
北境关守将范克忠坐在桌案后边,目光平淡的听完了许秉文的禀报。
“飞鸟图案?有意思。”范克忠手指敲击着桌案,沉吟道。
“将军可是知道她们的来历?”许秉文问道。
“你可听说,当今圣上,在还是郕王的时候,便秘密培养了一批人手,组织的名字叫做飞鸟,据说首领也叫飞鸟,是圣上最为信任的人。”范克忠没有继续往下说,许秉文已经从这句话中读懂了范克忠的意思。
许秉文点头,虽然身处边关,远离京城权力中心,可他也听说过这个传闻,飞鸟的人化身万千,可能是个贩夫走卒,也可能是军中某名不起眼的士兵。
皇帝派来了飞鸟,就证明于冕这些人是隐患,他们这些边军,何去何从?
范克忠看出来许秉文内心的挣扎,笑道:“不用多想,朝中大事自有朝中的大人物去操心,咱们边军,只做边军该做的事情,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职责。”
许秉文笑了,心中也顿时敞亮起来,他只是边关普通军人,这些权谋斗争的事情非他所长,他只需要做好军人该做的事情就可以。
守土开疆,保家卫国。这是大明军人的职责。
“他们练的如何?”范克忠不想多谈,转移了话题。
“算是小有成效,但以末将看来,还差得远。”许秉文回答道。
“一切都是从零开始,哪有那般容易。”范克忠摇头。
许秉文点头,随即又摇头说道:“除卒一外,其他人心境也出现了些问题,有些浮躁自卑,末将觉得,再练下去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
“你有何建议?”范克忠看着眼前这个最为信任的下属,眼神一亮。
许秉文沉思片刻后回答:“末将觉得,今日让他们放松半日,明日开始,我和东方虎带他们出去转转,最近周边的马贼又有些嚣张了,而他们也该见见血了。杀气,得养。”
“就依你说的做。”范克忠神情不见一点变化,点头说道。
许秉文行军礼,转身离去。
……
得知要和许秉文一起出去清剿马贼的消息后,其他人很是兴奋,毕竟来到北境关的一个半月,每日高强度的训练后连说话都没了力气,出去清剿马贼意味着训练可以暂时告一段落,至少不用那么累了。
于冕却一点都不轻松,他希望身边的人能有足够的能力去应付即将到来的危险,他知道他们还差的很多,哪怕面对的是马贼,可敢在边军眼皮底下讨生活的马贼,岂是一般货色。
北境之外,马贼横行,小的团伙不过几十人,做些拦路打劫的买卖,可大的队伍多达千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武器、铁甲、马匹,应有尽有。
大大小小的马贼之中,声势最大的那一支队伍叫做血狼军,头领被称作屠夫。
有传闻称,北境之外的马贼都是瓦剌人扶持起来的,目的就是在大明边境进行杀戮,大明边军清剿过很多次,可是每次都会死灰复燃。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诗句形容的是草原上的牧草,可何尝不是在形容这些在边境肆虐的马贼,乱世之中,只要有口吃的,多少走投无路的百姓被人蛊惑入了贼窝,贫苦的人成了恶人后也只会欺负更加贫苦的人。
于冕想的没错,许秉文带他们这帮菜鸟去清剿马贼,不是去放松的,而是去玩命的,他们的对手是屠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