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月静坐妆台前,桌上摆着雕花妆奁,她纤细的手指间捏着一枚梅花型金锞子,透过缝隙,漫不经心地望向天际的晨光。
昨日随滟贵妃“春搜伴驾”口谕一同而来的,还有一小箱金锞子和众多名贵衣料。
几个丫鬟正忙着将各色衣物收入库房。
“贵妃娘娘与公主往来不多,忽然送如此重礼,倒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思烟一边仔细登记礼物品类,一边小声嘀咕。
李明月闻言,眸光微闪,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以她的记忆,参加过几次春搜,却并非出自贵妃邀约,也没有这些赏赐,如今看来,是出现了新的曲折。
变数也好,阴谋也罢,她丝毫不畏惧。
既然老天让她重活一世,即便不折手段,她也要扼制命运的咽喉,让那些曾经害她的仇敌付出代价。
思烟请示道:“殿下,彦辰郎君与世子求见。”
“进来吧。”
彦辰跨门而入,身后跟着略显局促的李熙。
“殿下,一切准备妥当。”彦辰躬身行礼。
“嗯。”李明月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李熙,“近两日书读得如何?若是被父皇查问功课,可否对答如流?”
混世小魔头李熙,对喜怒不形于色的皇祖父一向打怵。
他喏喏地应道:“姑姑觉得呢……”
彦辰扶着额头叹气。
世子那满脑袋的鬼点子都没用在正道,不出三句话,必暴露不学无术的本性。
李明月见他一脸怂样,抚唇轻笑,“竟也有让你畏惧的人。”
皇祖父一言不合会罚人抄书五十遍!
李熙当初人小力弱,抓笔无力,一笔狗爬字,常被单独留下狠狠训斥,当然会怕啊!
他垂头丧气,“姑姑别取笑我了。”
他平时虽喜欢胡混,但好歹知晓春搜的名单拟定后就不会变,倒是没说出什么装病不去的浑话。
李明月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递给他。
李熙展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皆是《论语》《孟子》《中庸》《大学》中的节选内容。
四书是秀才基础内容,学子们当在十五岁前修习完成,正适合拿来考校儿孙。
李熙惊讶地抬起头,“姑姑,这些是?”
“临阵磨枪,快背。”李明月轻描淡写道:“若是有哪处背得不流畅,我会把你送去国子监进修。”
李熙不敢再多问,“我一定可以倒背如流!”
他连忙捧着那张写满字的纸,径自走到窗边的软榻上,一屁股坐下,摇头晃脑地认真背诵起来。
李明月视线看向彦辰。
少年长身玉立,素面长袍衣领敞开,翻折出缠枝牡丹的织锦的内襟,里衣穿着连珠对鸟纹的半臂,方便随时解开外袍张弓射箭。一条卧虎腰扣的牛皮革带勒紧猿腰,踏着簇新的皂靴。
阳光下,双眸明亮,意气风发。
“小辰,”李明月招了招手,“今日春搜狩猎,辛苦你寸步不离地跟着李熙,护他周全。”
彦辰果断应下,“是。”
李明月起身,又附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彦辰的脸色,由最初的平静渐渐转为震惊,最后定格在不敢置信。
他怔怔地望着李明月的双眼,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如同漩涡,荡漾起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殿下,兹事体大,也并非万无一失,若是……请您三思啊!”
“猛虎之犹豫,不若蜂虿之致螫。”李明月抬手打断了他,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照我说的做。”
“若您执意如此。”彦辰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心中的惊世骇俗压下,“属下遵命。”
他垂着头,睫毛轻颤,倾泻出眼底翻涌的情绪,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李明月轻轻地挑起他的下巴。
指尖的触感微凉,却让彦辰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李明月仔细地端详着他无措的神情。
“你是不相信我吗?”李明月弯了弯嘴角。
“不是的。”彦辰猛地摇头,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沮丧,“只是……我能力有限,比不上淮王殿下的那些门客,担心自己无法帮公主做更多事。”
李明月轻抚他的脸蛋,轻柔得如同欣赏珍贵的瓷器。
“他们如何与你相提并论,你是我独一无二的弟弟。”
彦辰的脸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在如玉的肌肤上晕染开来,像清晨的朝霞。
他心中却充斥着对自己的无奈和失望。
是的。
他与殿下之间有云泥之别,如同此生无法跨越天堑,所以永远只能是被她疼爱的弟弟。
此时,思烟和雾莲走进来,向李明月汇报:“殿下,东西备齐了。时辰已到,请殿下移步。”
李明月起身,思烟和雾莲一起取下凤凰于飞的满金绣大衫。
两条纤细的手臂穿过广袖袖笼,她抬步走出内院,踩着脚凳,一步步走入鎏金马车。
身后,思烟和雾莲快步跟上。
马车行出杜府,停留于庭院外的甲卫自动跟上,皮甲闪着寒光。
自出嫁后,她第一次动用了属于公主的仪仗,显出与身份相符的峥嵘,踏上一条成王败寇的不归路。
逍遥马,带宝雕弓、金鈚箭,排銮驾出城。
长安东北面的青苑,此刻旌旗猎猎。早在春搜前一个月,内苑早已派人前来封山排查,清理出绵延数里的草场,供随行官员支起帐篷。棚顶扎着五颜六色的彩带,迎风招展。
鼓乐齐鸣,宫廷带出的伶人对随行的官员和内廷家眷歌舞相迎。
附近只留下近百的禁卫,披坚执锐,其余早已循着草场和山路在青苑边缘守备。
身着正红,猎装的皇帝,精神矍铄地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脸上洋溢着笑容。
今日的阳光格外明媚,将他花白的胡须染成金色,熠熠生辉。
内侍举着华盖,立于皇帝身旁。近卫手持旗帜,随侍待命,准备上马开路。随行官员,文武分列两旁。
“围猎以讲武事,必不可废,亦不可无时。”皇帝环顾四周,高声道,“太宗以武定乾坤,而成天可汗,然国家承平日久,安居暇逸,恐后辈颓情废弛。今日围猎,拔得头筹者,朕赏黄金百两,绸缎二百匹以示嘉奖。”
他的声音洪亮而有力,在猎场上回荡。
皇家女婿杜恒和刘文昭骑着骏马,各持弯弓插箭,箭囊中装满箭矢,停在皇帝不远处,脸上带着恭敬的神色。
李熙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驹,他紧紧地抓住缰绳,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出发!”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号角声响彻云霄。
猎犬们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马蹄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撕开猎场的宁静。
皇家春搜,正式开始。
杜恒身下快马悠闲地甩着尾巴,银鞍照白马,更衬得他一身玄色猎装英气逼人。
炽烈地阳光下,让他往日被亭台楼阁遮蔽的深邃五官无所遁形,剑眉长展,鼻腔高挺,一双棱角分明的双唇紧抿,视线紧紧锁住猎场中慌忙逃窜的野兽。
轻喝一声,杜恒夹紧马腹,白马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不远处,一只幼鹿慌不择路地离开了鹿群,力竭后发现无人追捕,竟然停下脚步,悠哉悠哉地弯下脖颈吃起嫩草,浑然不觉危险的来临。
杜恒眼疾手快,迅速搭弓上箭,瞄准了那只梅花鹿。
“嗖”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出,箭无虚发,正中幼鹿的咽喉。
几乎同一时间,另一支箭矢也射向了那只梅花鹿,却晚了一步,射穿了小鹿的肚子。
鹿应声倒地,挣扎了几下便没了气息。
刘文昭收起箭矢,“堂兄好箭法。”
显然,他原本也想猎杀这只梅花鹿,却被杜恒抢了先。
杜恒勒住缰绳,白马嘶鸣一声,扬起前蹄,稳稳地停了下来。
周围的官员和勋贵子弟们纷纷围了上来,对着他赞不绝口。
“驸马爷好箭法!真是百步穿杨,今日定能拔得头筹!”
“不愧是京城第一文武双全的贵公子!”
“这一箭,干净利落,令人赞叹!”
溢美之词如潮水般涌来,杜恒却只是淡淡一笑,显得十分谦虚。
“各位谬赞了。”
青年颔首淡声,不骄不躁,更显翩翩气度。
众人见状,越发高看杜恒一眼。
相比之下,刘文昭身边冷冷清清,无人问津。
他立在一旁,拳头紧握,最后一甩马鞭,一言不发地驾马离去。
与出尽风头的杜恒相比,他的背影显得有几分萧瑟。
不远处,李熙眯起一只眼,努力瞄准灌木丛后一闪而过的红影。
“嗖”的一声,箭矢飞出,擦着毛茸茸的尾巴钉在了树干上。
狐狸受惊,一溜烟儿地钻进了更深的草丛。
李熙也不气馁,反而觉得挺有趣,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他又盯上了一只慢悠悠地啃着青草的肥硕野兔,这次他吸取了教训,屏住呼吸,神情更加专注。
箭矢再次离弦,却还是偏了许多,仅带起一簇枯草。
李熙没来得及再次搭弓,一支羽箭正中兔子的咽喉,兔子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他刚想拍手叫好,夸赞这神乎其技的箭法。
却见远处一骑飞驰而来,马上之人身姿矫健,勒住缰绳,骏马一声长嘶,稳稳地停在了李熙面前。
李珂翻身下马,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说不出的潇洒飘逸。
李熙嘴角顿时一僵,原本准备好的赞美之词,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李珂把玩着手中的羽箭,“堂弟还未长大,是否需要为兄分一半猎物给你。”
李熙撇撇嘴,拒绝道:“姑姑教育我不食嗟来之食,多谢兄长好意,我还是自己去猎吧。”
“姑姑说的是。”李珂笑了笑,也不勉强,转身带着侍从扬长而去。
李熙握紧了手中的弓箭,“哼!李珂!仗着自己年长,从小就看不起我!”
就在这时,一阵破空声响起,紧接着一只野鸽子应声落地。李熙抬头,彦辰长袍已经解开衣襟,将半身别在腰际,手持长弓,骑马缓步而来,马鞍后已经挂上了一排猎物。
箭矢例无虚发,每一次出手,必定有所收获。
不多时,彦辰的身后已堆积如山,惊得李熙目瞪口呆。
彦辰捡出行动相对迟缓的猎物道:“这些由你带回去。”
李熙满脸疑惑,“给我干嘛!你自己拔得头筹多好!”
开口前,彦辰目光从环绕一圈,又骑着马在树丛之中检查了一番,确定四野无人。
他不甚在意道:“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与此同时,大帐篷内,西域进贡的挂毯上织造了太平盛景图,左右两个角落分别燃放着驱虫和静心的香料。
即便身在猎场,贵妃的排场却不输宫中,帐篷后竟有一个小厨房,专门供应吃喝。
宫女捧着各色杯盘入内,几息间,便将桌面摆满了。
滟贵妃笑道:“出来简陋,只有这一味猎场新抓到的獐子肉汤吃个新鲜。”
李明月、李珍玉围坐圆桌旁,顺着宫女摆在面前的汤盅,拿起汤匙。
水晶盏中,盛着乳白色的鲜汤,上面点缀着几颗鲜红的枸杞,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李明月轻啜一口,只觉入口鲜香,暖意融融。
“明月,近日来身子如何。”滟贵妃关切地问道,目光落在李明月的小腹上。
“托您的福,一切安好。”李明月温婉地回答,眼眸低垂。
“你这一胎大家都盼了许久,可要好好保重身体。”滟贵妃满意地点点头。
李珍玉撒娇似的凑到滟贵妃身边,挽着她的胳膊,娇声道:“祖母,我听说您厚赏姑姑,我的呢?”
滟贵妃轻笑一声,宠溺地点了点李珍玉的额头。
“你这丫头,天天惦记本宫库中珍宝。”
“我也想沾沾祖母的喜气。”李珍玉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说吧,又看上什么了。”滟贵妃目光慈爱,语气温柔。
“什么都可以吗?”李珍玉眼睛一亮,狡黠地问道。
“当然,若是本宫那没有,可以去找你皇祖父要。”滟贵妃笑着保证。
帐帘掀动,一抹正红入内,帐内皆起身行礼。
文德帝大笑入内,龙行虎步。
他身后跟着李珂和李熙两名皇孙。
文德帝把二人往前一推:“孩子们出息了,骑射不差,今日都满载而归。”
贵妃起身,走到文德帝身旁,亲自为他擦净面颊和手上的尘土,笑道:“陛下文德武功,孩子们不过像了陛下三分。”
“哈哈哈。”文德帝顿时笑得更加开怀,转而指着李珍玉道:“远远便听到珍玉的笑声,又想从真的内库里掏走什么奇珍异宝了?”
李珍玉巧笑嫣然,娇声道:“皇祖父,您来得正好!快评评理,明月姑姑一怀孕,祖母就赏赐了她好多宝贝,可我什么都没有。”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背:“哦?还有这等事?乖孙女可是受委屈了?”
李珍玉眼巴巴地望着他:“可不是嘛!您可要为我做主!”
皇帝今日龙颜大悦,爽朗道:“说吧,朕为你补上。”
“近日长安城门前聚了不少流民,秩序混乱,连守城士兵都拿他们没办法。”李珍玉眼珠一转,脆生生道,“我要五十个甲卫,帮祖父解决难题。”
“五十个兵?”滟贵妃闻言,连忙捂唇笑道,“那可是公主品阶才有的待遇。”
李珂品了口甜汤,似意有所指:“明月姑姑尚未有封号,哪儿轮得到阿姐一个小丫头。”
“姑姑一向大度,哪会计较这些。”李珍玉垮着小脸,“皇祖父,您富有四海,皇宫里数万甲卫呢,我只想要五十个而已,真的不行吗?”
皇帝大手一挥,朗声道:“朕当是什么宝贝!待你顺利生产,朕便赐你五十个兵,如何?”
李珍玉先是一愣,随即羞红了脸,娇嗔道:“皇祖父,您真大方!”
李熙拧着眉头看向李明月,见她气定神闲的举起杯,分明是在跟着笑,心中顿时迷惑不解。
皇帝的目光落在李珂身上,“珂儿,今日功课如何?读了哪几本新书?”
李珂起身,“不才,只读完了四书,愿听皇祖父考校。”
文德帝问都不问,满意称赞:“你向来勤勉,朕心甚慰。来人,把朕猎到的鹿肉切一条前腿给珂儿。对了,还有朕抓到的火狐,皮毛不错,一块拿去,回府让下人给你做个风帽,入冬带着避寒正合适。元宵节的时候,朕看你带的风帽还是两年前的。”
李珂随口说:“谢谢皇祖父,但鹿肉就不要了,你天天赏给我,已经吃腻了。”
李珍玉眼珠一转,忽然把话头扯到了李熙身上,“熙儿整日里游手好闲,就知道和国公府的纨绔胡混!”
李熙闻言,脸色一沉,下意识反驳道:“李珍玉,你少胡说八道!我最近也在努力读书!”
李珍玉哼笑:“读书?我怎么听说你吓坏了杜家三娘子,坐馆先生也气跑了两个。
李熙涨红了脸,怒道:“我那是……”
皇帝轻咳一声,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李熙呀,过来。你说你读书了,那朕今日便考考你,说吧——《大学》开篇第一句是什么?”
李熙先是一怔,随即脱口而出:“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帐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李熙,显然没想到他竟然答对了。
皇帝捻须点头,“嗯,不错。”
接着他又询问了几句,李熙一一对答如流。
李明月边不动声色地观察起文德帝的表情。
不出她所料,文德帝虽颔首称赞,可眉宇之间毫无触动,眼瞳里更没有看到李熙浪子回头的欣慰之色。
李熙心中狂喜,这是皇祖父第一次当众夸奖他,他感觉自己扬眉吐气,总算给姑姑和阿耶争了一回脸。
他昂起脖子等待,半天没听到赏赐的声音。
凭什么李珂不回答都得了好东西,他答对了,皇祖父却不理他!姑姑呢?她心里会不会也很失望、很难受?
李熙偷偷看向李明月,发现她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尚未弄懂原由,文德帝已经微笑着摆手:“累了一日,别在这儿耽搁,明月,带上你侄儿退下吧。有空自己也出门走走,青苑猎场风景不错,赏赏山花也是好的。”
李明月顺势带着李熙告辞。
回去自家帐篷,晚膳用的全是李熙打来的猎物。
肥甘厚味涨肚,饭后,李明月让人煮了陈皮山楂水消食解腻。
李明月轻啜着茶碗,与李熙一道盘膝坐在地毯上。
李熙在她身旁坐下,忍不住开口问道:“姑姑,您是怎么知道皇祖父会考我什么?”
李明月淡淡一笑:“皇祖父考皇子皇孙,翻来覆去就喜欢这些内容。”
李熙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不是我不学无术,让姑姑不开心了?”
李明月摇了摇头,语气温和:“不是。”
她顿了顿,目光飘向帐外,仿佛透过层层帷幔看到了什么。
“我只是忽然看透了一点……”
父皇真正中意的人选,既非淮王也非魏王,也许是李珂,这个几乎在他身边养大,也是最像他的皇孙。
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李熙,眼神中多了几分深邃。
李熙又问:“皇祖父为什么答应给李珍玉公主待遇?”
李明月轻笑一声:“帝王平衡之术。”
淮王刚得了功劳,魏王一脉也不能落下。
李熙还是不明白:“那姑姑为什么不跟着求一份呢?”
因为按常理来说,那是她求不来的恩赏。
但今时不同往日。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李明月语气笃定,“他会主动给我。”
落日的余晖透过帐帘的缝隙洒进来,将她的侧脸映照得格外鲜活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