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王府书房。
桌案上柿子树型的香炉袅袅,意喻“事事顺意”。内里滚着名为“花间露”的香丸,以蜜凝练,香气悠然,提神醒脑。
李璋怀与军师赵德明,江夜柳和柏木卿一同明围坐在紫檀木桌旁,商讨着北境战事。
“臣以为,咱们想先发制人,风头盖过魏王,需先将吐蕃的主力军瓦解……”柏木卿点了点地图上的一处,赤诚建议。
李璋怀手指轻叩桌面,眉头紧锁,没第一时间表态。
赵德明折扇轻晃,既不赞同也不反对,“老木头,直捣黄龙风险不低,太费兵力,人家不可能没有防备。”
江夜柳一直沉默不语,只是盯着桌面,目光闪烁。
李璋怀正要开口,腹中突然传出阵阵“咕噜”的声响,一时打断了讨论,三位幕僚的视线不约而同转向他。
“王爷可是身体有恙?”
“王爷您怎么了?”
李璋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听着声音发虚。
“许是饮食不洁,我脘腹有些许不适。”他强忍着痛楚,摆了摆手,“诸位莫怪,本王去去就来。”
西厢的第二个侧间便是恭房,从书房走过去不过十几步。李璋怀刚一扎进去,柏木卿紧跟着捂住了肚子,急叫起来。
“哎哟,我的肚子怎么也……老赵,王爷和我不会是被歹人投毒了吧!好阴险的手段……”
他脸色煞白,额头上冷汗直冒。
“不行了不行了……”
说完,也顾不得其他,驼着背往外跑。
进了恭房,李璋怀和柏木卿对视一眼,相互尴尬地转开脸。
“不应该啊,王府守卫外松内紧,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赵德明摸了摸小胡子,下一刻只听“咕噜”一声,疼得腰快坐不直了。
“哎哟,如何是好……”
他对面的江夜柳同样,脸色铁青,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
“难道王府的饭菜茶水真被人……”
赵德明面色发青地思索片刻,笃定道:“不、不可能,若是投毒,岂会是肚子痛这么简单,明摆了是食材相克……撑不住了,兄弟我也去解决一下!”
赵德明绷紧屁股,踮着脚尖,姿态滑稽地往外跑。
“等等我!”
江夜柳步履蹒跚地向他追去。
两人顾不得那许多繁文缛节,几乎是争先恐后地冲了出去,仿佛身后有猛兽追赶一般。
进入恭房,仅剩一只空着的恭桶。
两人多年情谊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赵德明仗着人胖,高喊着:“是我先来的!”
他以蛮力挤开江夜柳。
江夜柳气得锤门,咬牙切齿:“快一点。”
没过一会儿。
柏木卿风风火火冲了回来:“快,我又要来了。”
守在附近的侍卫鼻尖动了动,悄悄用衣袖堵住鼻子,并上前把附近的所有门窗都关了。
书房内短暂的空无一人。
一道人影悄悄返回,目光落在了行军图旁的那封信上。
那人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将信封打开,迅速地将里面的信纸抽了出来,换上了事先准备好的另一张。
饵香四溢,大鱼上钩。
李明月掐准时间归府。
她脚步虚浮,一手轻按着额头,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病气,仿佛随时都要晕倒。
李熙跟在她身后,走姿扭扭捏捏,眼眶红彤彤的。
守在门口的老仆见状,连忙上前搀住:“明月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午膳后没多久便觉胃痛难忍,频频呃逆。”李明月强打起精神,但声音听着依旧孱弱,“刘管家,阿兄……阿兄他可安好?”
“回殿下,王爷刚才也有些不适,这会儿正上吐下泻呢!赵军师、江幕职和柏幕职也有同样症状,一遍遍往恭房跑,军医束手无策。”刘管家满脸焦急道,“您是金枝玉叶,有不适别强撑着,更伤身体。”
李明月菲薄的唇角微微上扬,“雾莲已为我抓药服下,现在好多了。”
李熙站在一旁,瞪大了双眼。
他揉了揉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屁股,心想:姑姑刚才揍我时,生龙活虎,哪里似现在这般病弱!
他刚想开口说话,被李明月狠狠地拧了一下胳膊。
“嘶……”
李熙倒吸一口凉气,眼泪登时在眼眶里打转。
李明月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苍白着脸柔声说道:“乖侄儿,姑姑已经为你请了五位师傅,琴、棋、书、画、骑射,样样都要学好,知道了吗?”
“唔。”
方才在酒肆见完胡商,李熙不仅没得到任何稀罕玩意,反而被李明月堵在墙角,狠狠管教了一番。
这会儿他心中恐惧未消退,又听到如此晴天霹雳般的消息,泪珠终于控制不住地滑下来。
既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委屈巴巴地点头。
“瞧这孩子,喜极而泣呢。”李明月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有她盯着,侄儿李熙决不能再养废了。
她转头对身后的两位侍女吩咐道:“雾莲,你去煎几副药,给阿兄和三位幕僚送去。思烟,你去后厨查查,今日的食材都是从哪个渠道采买的,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是。”思烟和雾莲气声应下。
“还有……”顿了顿,李明月眯着眼睛道,“安抚一下后厨的忙前忙后的妈妈们,此事多半是意外所致,莫寒了王府老仆的忠心。”
思烟和雾莲对上她灼灼的目光,心下了然,“奴婢们明白了。”
安排好一切,李明月不由眺向天边。远方夕阳烘烤着云彩,红霞漫天,是她最爱的落日美景。
黄昏焚尽灾厄,才会迎来夜晚的安宁。
入夜时分,李璋怀与三位幕僚终于止了腹痛,精神状态很快恢复。
李璋怀夸赞侍女雾莲妙手回春,药到病除。
思烟带人反复盘问了负责采买的仆人,又亲自检查了灶台各处,以及剩下的食材等。
最终与刘管家一同得出结论:后厨的妈妈们并无不妥,只是小丫鬟偷懒,用来烹煮羊羔肉的山泉水已多日未换新,意外导致公主王爷和几位幕僚腹泻。
真相水落石出,李明月分外自责。
“阿兄。”她鼻音很重,带着一丝哭腔,“都怪我嘴馋想吃蒸羊羔,否则怎会连累你和几位幕僚一起遭罪。若耽误了行军,明月岂不……”
泪珠悬在眼眶中,缓缓滑落粉腮,乌黑的双眸写满自责,如被骤雨打湿的芭蕉,惹人怜爱。
“此事怎么能怪你呢!”李璋怀连忙起身替她擦拭泪水,心疼地安慰,“泉水自渭水头上运来,途径数人之手,纵然有错也是下人失职。”
幕僚三人也纷纷出言劝慰。
柏木卿一向快人快语:“王爷说得对,运输问题,关您何干,准是采买的人松懈了。”
军师赵德明道:“听说自殿下出嫁后,王府内没有再做这道菜了,一时出差错属实正常。”
江夜柳接道:“老赵和老木头说得对,咱们已经好了,耽误不了明日行军。”
李明月敛眉低笑,情绪缓解了七七八八。
她客气地对幕僚行礼,柔声道:“诸位开导,我却之不恭了。”
她视线扫过滴漏,低低地“啊”了一声。
“时辰不早了,阿兄,我先走一步。”
李璋怀点点头,重新坐回书案前,继续与三位心腹商讨行军路线。
因着腹泻风波,晚饭时众人不敢再暴食膏粱,仅用了雾莲特制的滋补药膳。
名为药膳,实则入口清香,回味甘甜,吃完竟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柏木卿抹了抹嘴角,啧啧称奇:“这小丫头当真有些本事啊,方子一套接着一套,真香啊!”
江夜柳以汤匙分辨着碗内的药材,低声附和:“可不是,比咱们军医都厉害,不知她是哪位杏林圣手的高徒?”
李璋怀闻言,抿了口茶水,淡淡道:“雾莲是我为舍妹精心培育的侍女,若非有些真本事,也不会随她一同陪嫁至杜家。”
他几次提笔都未能落下,墨水滴落纸上,化为一团漆黑。
李璋怀放下毛笔,揉了揉眉心。
妹妹那泪湿重衫的模样,实在令他揪心。
自母后去世后,贵妃强势,他们兄妹二人在宫中无人照拂,如履薄冰。
多少个深夜,被罚的令月躲在被窝里掉眼泪,却不敢发出丁点声响,生怕让宠妃安插进院子里的老嬷嬷抓到把柄。
而他,得知妹妹受的委屈,除了与之紧紧相拥,以体温抚慰彼此,也别无他法。
如今,妹妹已嫁做人妇。
杜府人口众多,人情复杂,内宅之中,明枪暗箭防不胜防。
令月却从未在他面前抱怨过一句,时常是报喜不报忧,就是怕他在外牵扯精力。
李璋怀的目光渐渐坚定起来。
为了不让心爱的妹妹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他一定要争下那把椅子!
月明星稀,今夜注定无眠。
淮王府明月阁。
李明月手中拿着针线,一针一线地绣着锦帕上的花样,心静如水。
窗外月色如水,屋内烛火摇曳。
思烟和雾莲轮流守在外面,密切注视着三位幕僚的一举一动。
淮王书房的灯火彻夜未熄,也无人出入。
东方既白。
与雾莲交接后,思烟轻轻叩响李明月的房门。
“殿下,书房的灯一夜未熄,王爷和三位幕僚一直在探讨军务。”
李明月放下手中的针线,接过她递来的温水,润了润嗓子。
“三位幕僚可有什么异常?”
“三人均未离开过半步,并无异常。”思烟恭敬地答道:“彦辰那边……是不是白盯了?”
李明月坐稳钓鱼台,“我写的那份情报,内鬼昨夜没机会送出去,行军路上同样送不出去。今晨是唯一的机会了,内鬼必定离府。”
好戏才刚刚开始。
天刚被擦出一丝亮光,淮王府具内已掌灯起身。
老仆在路上提着灯笼照亮,低声催促:“小心着脚下。”
壮仆两人一组,担着扁担闷头快走,正中挑着三尺见方的香樟木箱。边塞风沙重,入夜扎寨必被黄土蒙了头脸,因此刘管家特意叮嘱,要多多备下里衣和鞋子。
后头跟着强壮有力的婆子,端着厨房连着烤制的干饼和熏肉,按每日消耗量,分装在竹筐里。
金创药和伤寒药必不可少,有了昨日之鉴,又多加了雾莲准备的止泻药。
淮王府外,马车塞满了坊市内整条长街。
随着一声“驾!”的吆喝,辎重先行一步,众马齐鸣,车轮缓缓滚动,压着石板路启程。
李明月带着雾莲和打哈欠的李熙,一同为兄长送行。
寒风猎猎,李明月身上的裘衣被吹开一角,李璋怀急忙拉住系带,重新给妹妹系紧绳结。
他一身戎装,英姿勃发,与两位幕僚赵德明和柏木卿并肩而立。
李璋怀勾了勾唇,眉眼多出几分柔软的缱缕,“令月,就送到这里吧。”
李明月目光扫过三人,她轻声问道:“怎么不见江幕职?”
柏木卿拱手回道:“回禀殿下,江老弟昨天拉到腿软,起时一脚踩翻,不慎崴脚,伤到筋骨,须得在郎中那包扎后静养几日。王爷宽仁,让他腿脚方便再来追咱们。”
李明月闻言,垂眸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江幕职也太不小心了。”
她抬起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
似不经意地说:“雾莲医术高超,且人就在府中,江幕职不派人找她,反而出去寻江湖郎中?”
空气凝滞了一瞬。
唯有李熙小儿未察觉出话中有话,他这会儿正犯瞌睡,脑袋如小鸡吃米,一点一点的。
赵德明和柏木卿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经李明月这般一说……他们很难不生出旁的想法。
李明月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唇边勾起一抹娇俏的笑。
“想来是江幕职体恤下人,不愿扰了雾莲的清梦吧,当真是个贴心之人。”
她轻描淡写地将此事带过,仿佛先前只是随口一提,缓解了氛围,然后牵住整装待发的淮王李璋怀,“阿兄,我和你单独说几句体己话。”
赵德明和柏木卿识趣地先行数十米,李熙也被雾莲拉着走了。
巍峨的城墙挡住日光,进出城的胡商一团团缩在阴影里,视线紧盯着淮王府运送离开长安的辎重,车轮和牛马喑鸣中,响着他们用奇特乡音的低语。
李明月与李璋怀弃了骏马,相伴步行至城门下。
兄妹俩四目相对,一时安静下来。
李明月率先打开话匣子:“阿兄可曾看过我写的书信?”
李璋怀点点头,眉宇间带着一丝欣慰,“杜相透露的吐蕃异动的情报十分重要,多亏了你,令月。”
“情报?”李明月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阿兄,我写得可并非什么情报,只是一封普通的家书罢了。”
李璋怀脸色骤变。
“家书?为什么之前说是重要的情报?”
李明月垂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我之前太想帮你了,可是杜相顾左右而言他,什么也不肯透露。我……我帮不上阿兄,总觉得心中惭愧,一时糊涂,才谎称是情报。”
停顿片刻,她语气陡然变得犀利。
“你方才说吐蕃有异动?我身居内宅,此事全然不知。莫非……阿兄看的信,并非我所书写的那封?”
她仰起头,目光如炬。
“那么我写的信去哪里了?”
李璋怀面色铁青,他虽算不上多智近妖,但常年带兵打仗,经验丰富,迅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能自由出入我书房的,唯有赵德明、柏木卿和……江夜柳三人。”
李明月终于不再掩饰冰冷的笑容。
“阿兄,你手下有人起二心了,你却浑然不知。轻信他人,乃战场大忌。”
李璋怀脑海中闪过江夜柳过往一些奇怪的言行,以及越想越蹊跷的缺席,种种迹象串联起来,让他怒不可遏。
最重视的心腹竟是叛徒!
若非妹妹提醒,后果不堪设想。
李璋怀猛地一拳砸在石墙,绷紧下颌,“是我疏忽了。”
李明月静静地看着他,此时此刻,揭露谜底,内心竟是如此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你此行凶险,不可信之人,绝不止他一个。”
她从袖中摸出一个信封,递给李璋怀。
“这是我写的一则锦囊,危急关头,也许会派上用场。”
“江幕职此人……”李璋怀罕见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与冰冷的杀意。
李明月抱住他,附在耳边。
“京中一切皆交予我吧,阿兄,我必竭尽心力帮你。”
不仅此人,还包括杜家。
复仇手札第一条,欲复仇,先齐家。一屋不扫,无以扫天下。
至于魏王。
“背井离乡,水土不服,最易染上时役。魏王鲜少离京,恐怕身体有恙。就算是竞争对手,你们但到底也是一家兄弟,阿兄在外素有仁德名声,需要对他多多加‘提点’。”
李璋怀骤然凝眸,深深看了李明月片刻,眼中有惊讶,更有欣慰。
他伸手拍拍妹妹的肩膀,感叹道:“令月成长颇多,细心周到,能为阿兄分忧了。”
兄妹俩再次四目相对时,眼眸中多了一股心照不宣的共识。
李明月叉手行礼,红着眼圈凝视着他:“愿阿兄此番出征,武运昌宏。”
李璋怀一把拉起妹妹,将她紧紧拥抱怀中。
他紧贴着李明月的耳畔答应:“我一定平安回来,带你一起登上高位。”
因为类似兄妹情深的腻歪场景曾不止一次上演,赵德明和柏木卿二人已觉稀松平常。
柏木卿仍在满脸疑惑地念叨:“德明兄,你说公主刚才那话是啥意思。她不会是觉得老江故意不来吧。不能啊,咱们同吃同住,一块共事好几年了!老江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这么明显的事都看不出来吗?”赵德明直戳他脊梁骨,“你这一根筋的玩意,脑子里除了打仗还是打仗!”
“你怎么说话呢……”柏木卿满脸不服不忿。
一旁的李熙困得不行,半个身子都倚在了雾莲身上。
“莲姨,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眼皮沉重得像挂了千斤坠。
一只微凉的手指突然捏住了他的耳朵,将他从即将坠入梦乡的边缘猛地拽了回来。
李熙吃痛,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姑姑放大的脸蛋。
李明月拉起他的手,“我们走吧。”
李熙迷茫地环顾四周,始终没找到熟悉的身影。
“我阿耶呢?”他奶声奶气地疑惑问。
“已经走了。”李明月神色恢复如常,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李熙一脸难以置信,“???”
啥?
人已经走了?
“我还没和阿耶告别呢!他怎么就走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眼角开始泛红,“阿耶……阿耶他没有话要对我说吗?难道他不想带我一块去吗?”
看着侄儿李熙泫然欲泣的小脸,李明月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没有。俗话说养儿不如妹,从今天开始,你正式归我管了。是不是很开心?”她伸手轻轻拍了拍李熙的小脑袋,语气不容置疑:“一会儿就收拾行囊跟我回杜府。”
李熙,“…………”
回杜府。
开心。
可开心了。
……哇呜呜呜!
与此同时,杜府。
杜恒推开通房丫头小桃的房门,一股清冽的晨风夹杂着淡淡的桃花香扑面而来。
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一个懒腰走出承露园,很快遇到了母亲蒋氏。
“恒儿。”
杜恒脚步一顿,迅速挺直脊背,恢复世家公子的矜贵姿态。
他转过身,“母亲晨安。”
“今日淮王启程,你身为驸马,不在殿下身边作陪,竟然和通房丫头厮混了一整晚……”蒋氏忍不住数落起儿子。
杜恒含笑聆听,态度无可挑剔。
类似劝说的话他从小听到大,周围所有人都告诉他,必须好好陪伴公主,好好对待公主,可是从未有人问过他的想法。
蒋氏最了解儿子,见他根本没往心里去,只能不停叹气。
索性放缓了语气,苦口婆心地劝道,“就算你不在乎公主,表面功夫也要做足,再忍一段时日,别给人留下话柄。”今晚老夫人设宴,你必须和公主一同出席。”
杜恒颔首:“知道了,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