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两侧仍是寻常石壁，而东西两边的墙壁则变成半透明的墙体，安瑞霖小心翼翼地凑近，能清晰地看见墙后那道螺旋状的楼梯。他抚过晶石墙体，掌心传来温润如玉却又隐隐透着凉意的触感。
“这后头定是出口！”他心头一喜，猛地收回手脱口而出。
话音未落，他已攥紧拳头狠狠砸向晶石墙体。“砰”的一声闷响，剧痛顺着指骨直窜臂膀，他倒吸着凉气甩动手腕，转头正对上夜冥那充满讥诮的目光。
“夜大侠，”安瑞霖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看来……还得劳您出手。”
夜冥目光转向苏莞笙，只见她走向西面石壁，神色间若有所思。夜冥见状，当即取出火折子，霎时间便将四周的桐油灯尽数点亮。
跃动的火光驱散黑暗，将整间密室照得亮如白昼。
安瑞霖凑近苏莞笙身旁，指着晶石墙体道：“苏老板，我方才在一楼……”
他话未说完，后领突然一紧，整个人被拽得倒退两步，鞋底在湿滑地面打滑，险些仰面摔倒。待稳住身形抬头时，正对上夜冥那双冷冽的眼睛。
“对、对不住，”他心知方才举止失当，忙向夜冥拱手作揖，“是我鲁莽，不该贸然靠近苏老板。”
苏莞笙回头问道：“你说什么？”
安瑞霖赶忙挺直身子，连声道：“我是说在一楼未见楼梯，而这密室的层高明显不对，怎么看都像是夹层，至于这墙后的通道走势向上，定是通往二楼。”
夜冥：“废话。”
安瑞霖：“……”
他尴尬地笑了两声。
苏莞笙后退两步，眉间凝起一道细纹：“不对……”
“哪里不对？”安瑞霖凑近，却只看到一片光滑如镜的墙面。
苏莞笙轻敲墙壁，墙上竟发出清脆之声：“这不是寻常的晶石墙体，而是用水晶薄片叠合，以鱼鳔胶黏合，再经高温熔铸，最后打磨出千百棱面，借光折射幻象。”
安瑞霖一怔：“什么？”
夜冥道：“早在汉朝，便有这透光之法。”
苏莞笙颔首：“不错，只是这机关更精妙许多。”
安瑞霖听得云里雾里，急道：“那真正的路到底在哪儿？”
苏莞笙：“……”
“叮——”
铜兔再响，申时五刻已过。
子时将至，仅剩三时三刻！
安瑞霖额角冷汗涔涔而落，他焦躁地攥紧拳头，大声叫嚷起来：“要我说，干脆把它们都给砸了。”
夜冥冷嗤一声：“蠢货。选错便是死路。”
安瑞霖一噎，悻悻闭嘴。
“《墨经》有言‘光至景亡’，影子成像全赖光源方位。”苏莞笙眸光微微晃动，手持桐油灯，缓步绕行。
桐油灯火摇曳不定，水晶墙被照得光影斑驳，折射出不少细碎的光痕。
安瑞霖心急如焚，跟着苏莞笙，学她的样子，凑到东西两面的墙体前仔细观察，然而，无论他怎么看，都瞧不出半点不同之处。
“叮——”
铜兔再响，申时六刻已到。
苏莞笙眸光倏然一亮，方才灯火摇曳游移之间，西面墙壁那边本该是笔直的台阶，竟微微扭曲起来。“果然如此！”她高举桐油灯，焰光映亮眼底，“多重折射造成的光影畸变，这就是破绽！”
灯火下移，东壁台阶的投影与地面严丝合缝，而西面却悬空些许，她指向东方：“此乃生门！”
安瑞霖大喜过望，几个箭步冲到东壁前：“这下总能砸开了吧？”
夜冥一把拽住他的后领，将他扯了回来，目光转向苏莞笙：“还有机关？”
“不好说……”苏莞笙盯着晶石墙体，眉头微蹙。
安瑞霖突然拍额道：“对了！苏老板方才不是说，这石壁是用鱼鳔胶粘合的？既如此，用火烤化岂不正好？”
话音未落，他已抄起油灯扑向石壁。火舌瞬间舔上胶层，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开来，琥珀色的胶质竟如活物般开始融化，而就在胶层剥落的刹那，一缕绿烟自缝隙渗出。
“啊，有毒！”安瑞霖喉间一紧，灼烧感直窜咽喉。
夜冥眉间一皱，右掌猛然推出，雄浑的掌风呼啸而过，油灯应声而灭。左掌随即划出半弧，内力激荡成旋，将毒烟尽数逼回石缝。
苏莞笙拽着安瑞霖疾退，他慌忙掩袖，仍吸入几缕毒烟，喉间顿时如刀割火燎。
“咳咳……没事，”安瑞霖强撑着摆手，“就吸了一小口……咳咳……”
苏莞笙从囊袋里取出两粒药丸，她先将一粒压在舌下，又塞给安瑞霖一粒：“含住，别咽。”
安瑞霖接过药丸，喘息着问道：“夜大侠无需服药么？”
“不必。”苏莞笙答话时不自觉瞥了夜冥一眼。
安瑞霖应声点头，心下暗赞夜冥功力深厚，全然未觉对方投来的冷冽目光。
苏莞笙转身面向东侧水晶墙：“这既是光影机关，破解之法定还在光里。”
“光？”安瑞霖面露疑惑，只见她已朝东墙走去。
夜冥另取一盏桐油灯紧随其后。
苏莞笙抚过水晶墙上的蜂巢晶格：“寻常这类机关，都需以特定角度的光线映照，方能显现其中暗藏的玄机。”
夜冥：“但需当心灯火距离。”
苏莞笙微微颔首，接过桐油灯，谨慎地借着火光观察起东面的水晶墙，然而看了半晌，依旧毫无进展。
“你的发簪！”安瑞霖的目光倏然凝在苏莞笙鬓间的那抹银光上。
夜冥望去，只见那发簪上的珍珠贴近的石墙时，竟折射出一线幽冷微光。更奇的是，当这缕寒光与桐油灯的暖焰同时映在石墙中央，两道光影交融之处，渐渐显出几道模糊纹路。
苏莞笙取下发簪，那不过是一支素银长簪，簪身暗刻云纹，簪头微微弯折，镂出弦月般的孔洞，末端嵌着一粒珍珠，莹润生辉。
这是她及笄之年母亲所赠，虽非贵重之物，却始终贴身相随。
苏莞笙神色微怔：“阴阳双光？”
“嗯？”夜冥看了她一眼。
苏莞笙道：“灯燃阳火，珠含阴华，此谓阴阳双光。相传墨家擅用光影设阵，需以阴阳双光同时映照才能触发机关。”她左手执灯，右手持簪，两道光华在墙体上交汇的刹那，阴阳二光流转相生。
随着光纹愈发明亮，石墙深处传来沉闷的机括声。光纹中央浮现出一方八卦锁盘，阴阳鱼眼处各嵌着一个精巧凹槽。苏莞笙将灯焰与簪影分别对准凹槽，锁盘立时自行转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铮！咯咯咯——”
东侧的水晶墙上裂开一道暗门，露出一条螺旋通道。
苏莞笙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西面的水晶墙上仍保持着完整的蜂巢晶格，朦胧幽光间隐约可见另一条盘旋向上的通道，而那墙缝间渗出的磷光忽明忽暗，恍若无数双眼睛在暗处开合，平添几分阴森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