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西山秘林2
非影2025-03-09 09:562,444

   林中雾色弥漫。

   黑衣人踏着树影旋身而下。

   他单臂揽住苏莞笙的刹那,药丸已顺势滑入她的口中。

   方圆十丈的柳枝忽然扭曲疯长,浊浪般压顶而来。当巨大的黑影压上脊背的瞬间,他猝然偏头,眼底的杀意如霜刃般乍现,只听一声铮鸣,长剑出鞘,寒光横扫处,漫天柳条落了满地。

   药丸在苏莞笙体内慢慢化开,混沌之感逐渐消失。

   她撑开眼帘,正对上夜冥那冷玉般的面容。

   一想到他毁去同心结的旧恨,这眉眼就叫她见着手痒,恨不得甩出鞭子抽个痛快。可瞥见满地的断枝残叶,就知道自己又欠了这冤家一条命。

   苏莞笙咬了咬牙,硬声道:“如此,我便不谢了。”

   “嗯。”他应得坦然。

   苏莞笙鼻尖挤出冷哼:“你凭什么又跟着我?”

   夜冥:“我在找秋婆婆。”

   他倒学会拿人当幌子!

   苏莞笙瞪圆了眼,夜冥却仍端着脸任她打量。

   她忽然想起了件要紧的事:“店里谁管?”

   夜冥:“有猫。”

   苏莞笙眼前蓦地浮出黑猫踞坐柜台的景象,她“啊”地一声后噎住,半晌扶额叹道:“净是些不顶事的。”

   “那便早些回去。”

   夜冥横剑挡在苏莞笙身前。

   那断枝突然在地上蛇行游走,铜丝缠着柳枝疯长,转眼组成八尺人形。

   苏莞笙瞳孔微颤。

   这般机关奇术,竟连她都未曾见过。

   雾霭中,那东西通体翠绿,主干以细柳编织,关节处以树皮织成榫卯。虽形似粗简的薪柴人偶,但每处衔接都暗合机关要理。

   夜冥剑光劈落,斩在人偶肩头,竟迸出铁器相撞的铮鸣。

   苏莞笙定眼看去,那木身上仅留下浅浅白痕,转瞬又被新枝填补如初。

   夜冥旋身又刺三剑,人偶竟似游蛇般在剑光间隙游走,夜冥最后一剑刺空没入树干,他眉峰骤蹙,腕间发力横削,那树干应声裂作两半。

   残枝纷落间,人偶突然消失不见。

   林间骤然死寂,似乎连鸟雀都噤了声音。

   苏莞笙掌心沁出冷汗,夜冥闪身挡在她面前。

   两人细观四周,浓雾忽卷,人偶猝然暴起。

   柳枝绞成的利爪撕裂雾障,直取苏莞笙后心。

   “低头!”

   夜冥剑尖挑起落叶,那叶子受剑气所激,如暗器般擦着苏莞笙耳畔掠过,将偷袭的利爪钉在树上。

   那柳条突然软化,落地竟化作数十条小蛇游窜而来。

   夜冥剑光如电,将袭来的柳枝瞬间绞成齑粉。

   苏莞笙:“它又不见了。”

   林间再次变得死寂。

   夜冥转目四望,踩过满地碎屑,那柳枝竟忽地绞住他的脚踝,夜冥剑锋急转,削断柳枝,人偶却已弹射而至。

   “当心!”

   苏莞笙惊呼一声。

   夜冥堪堪侧身,人偶擦着他喉结划过,凌厉之势已削断他几缕发丝。

   苏莞笙急声道:“小心!它速度不比你慢!”

   夜冥:“……”

   他素来不喜欢被苏莞笙这般忧心相护。

   夜冥抿紧薄唇,剑尖倏地斜挑而上,直刺人偶的咽喉。

   谁知它的脖颈竟“咔嗒”后折,歪头避过这致命一击。与此同时,柳枝再次横扫再袭面门,夜冥只得撤剑回防,剑刃在木臂上擦出一串火星,他借势旋身,剑影如瀑罩住人偶头顶。

   柳条瞬间翻卷如浪,人偶双臂交叉硬接剑势。

   碎屑纷飞间,夜冥靴尖点地腾空,剑刃劈向它的左肩,木屑炸开的瞬间,新枝已从断口疯长,缠住剑身猛然下拽。夜冥手腕翻转,绞断柳条,落地时剑锋扫过人偶腿窝,那处柳皮突然凹陷,竟似活人般屈膝跪下。

   苏莞笙观察良久,不禁暗忖:如此缠斗,只怕永无止境。

   该如何是好?

   她蹙眉细思,忽然换了个念头。

   若是自己来做这人偶,当如何着手?

   以铜丝作骨,柳条为皮倒是不难,只是这衔接处……

   她数着人偶身上的榫卯接口:“一百零八……”

   倏然间,她灵光一现。

   剑风骤急。

   夜冥又连刺七剑,人偶踉跄后退时,断枝在铜丝牵引下翻卷重生,待剑尖刺入榫卯接口时,那新枝再生的速度竟慢了半拍。

   苏莞笙瞳仁骤亮:“攻它膻中穴!”

   夜冥剑锋未滞半分,直贯人偶心口。

   人偶正欲抓向剑刃的柳条突然僵住。

   这些榫卯接口竟暗合人体穴位。

   夜冥眼底掠过星芒,他纵身一跃,剑尖自百会穴贯顶而下,一百零八处榫卯同时爆开,漫天柳条如被抽去筋骨般颓然倒地,再无重生之象。

   苏莞笙快步上前:“伤着没?”

   “没有。”

   夜冥不着痕迹退了半步,藏起的手却被她一把攥住。

   苏莞笙瞪他一眼,垂目便看到他手上有几道木刺刮出的浅痕。她撕下衣摆替他裹住:“我身上没带你能用的东西,回去前莫要再使蛮力。”

   “不妨事,原也是旧伤。”

   “何时伤的?”

   “……”

   夜冥迟疑了下,从怀中取出一物。

   竟是枚与先前分毫不差的木制同心结,连流苏穗子都如出一辙。

   苏莞笙喉间一哽,看着他将同心结翻转,背面的“笙”“扬”二字竟也复刻如初。

   “他的字……不好临摹。”

   “……”

   同心结沁着初春的寒意落入苏莞笙的手心。

   她摩挲着相似的纹路,眼眶蓦地发烫。

   这原不是夜冥会做的事,可分明又是他一刀刀刻出来的。她望着他绷紧的下颌线,忽觉这般姿态于他而言,不是钝刀剜心,又是什么?

   “……”

   夜冥喉结微动。

   他素来不善言辞,此刻更不知该说些什么。

   几日前,安瑞霖在廊下说的浑话忽在耳畔响起——

   “讨姑娘家欢心就要……人若长期积郁,轻则成疾,重则殒命……待她心灰意冷时……”

   前后的话于他而言都已模糊,偏中间那句记得最为真切。

   于是,他毁了同心结。

   至于重制的主意,却是他自己拿的。

   只要她高兴,便好。

   至于自己……

   反正也是没有心的。

   “是安瑞霖教你的?”

   苏莞笙细想这几日情形。

   夜冥素日里虽会取走同心结把玩,但断做不出损毁信物这等事。想起那日,他与安瑞霖在廊下私语,此刻细细品来,着实叫人觉得可疑。

   更蹊跷的是,自那日之后,便再也见不着安瑞霖的踪影。

   夜冥抿唇不语。

   苏莞笙愈发笃定:“他竟敢带坏你,等我找到他,定让他好看!”

   “阿嚏!”

   三十里外,安瑞霖被山风激出个响亮的喷嚏。

   他揉着泛红的鼻尖嘀咕道:“莫不是在这鬼地方染了风寒?”

   安瑞霖举目四望,云雾正漫过苍山背脊。

   两山相夹的深峡里,老藤缠着古木而上,青苔裹着树皮结成新痂,乱石堆里涧水轰鸣,水雾氤氲处,十丈楼阁破云而出。

   九重飞檐半隐在游云之间,恍若天上宫阙堕入尘寰。

   而最奇绝之处当属位于顶层的晷盘。

   此物足有一丈见方,由青铜浇铸而成,盘心雕着山川河岳,外沿十二朵铜莲次第环立,当斜阳穿云而过时,晷针的细影正压在第八朵莲花之上。

   机关骤启,莲瓣应声绽开。

   “叮、叮、叮……”

   八枚铁珠自花心滚落,坠入晷盘下方的铜盂。

   青铜花瓣又借由簧片拢阖,铁珠则顺着暗槽滑回原位,而那坠落之声如穿云裂石,惊得安瑞霖后颈汗毛倒竖。

   日影稍斜,此刻未时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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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工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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