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便到了八月初十,竹筠书院一年一度考核的日子。
林姨娘一早便到了安从云的院子,拿着自己做的护身符,非叫安从云带上。
“这个护身符姨娘在菩萨前供了七七四十九日的,你戴着能保你好运!”林姨娘一边说着,一边亲自动手给她挂在了脖子上。
安从云扯出来放在眼前看了看,那护身符是个檀木做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些符号:“姨娘,这是你自己刻的?”
“可不是么?”林姨娘点头,“自从你上次遭了难之后,姨娘就想着要去给你求个护身符,只是一直不能出了府去,后来就干脆照着冯婆子给她孙女请的符给你刻了一个。”
冯婆子是林姨娘院子里的。与府中的姨娘不同,她虽是下人,却可以时常出府回家,倒是比林姨娘还要自由许多。
“只是姨娘以前没做过这些,难免有些粗糙。”林姨娘有些赧然,“也不像之前骆公子给你的那个,是有高僧开光的。”
安从云将护身符重新戴好:“这些东西不都是讲究心诚则灵么?姨娘帮我在菩萨前供了那么久,想来定比旁人那给些银子就能求来的更好!”
林姨娘见她并没有嫌弃,不由放松地笑了,问起她今日考核的事情:“宁儿,我听碧莲说你不跳舞了,那今日都报了些什么?”
“就随便报了几样。”安从云笑笑,并不细说。她报了骑射和阵法,若是说出来,恐怕要吓林姨娘一跳。
林姨娘却只当她心里没底,安慰道:“名次什么的都是其次的,宁儿你只管尽力便好。”
安从云笑着应了,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带着玲珑往府外走去。
今日也算是个大日子,竹筠书院里每逢考核的时候,非但所有学生都在,连宫中的贵人也会去看上一看。有些学子若是能够在考核中展现出不俗的实力,兴许就入了哪位贵人的眼,对今后的发展是极为有利的。
周承轩亲自在大门口送了三位女儿上马车,看着周韵灵的目光中满是期冀:“灵儿,你今日定要好好表现,最好夺下头名来!”
他自己也是知道的,周韵珊虽于歌喉上十分出众,可毕竟这是上不得台面的,考核里也没有这一样,而周韵宁伤了腿,不去跳舞,旁的也拿不出手,所以全部的希望就只能压在周韵灵身上。
周韵灵许久没有被父亲这样重视过了,这些日子以来,周韵珊和周韵宁处处压着她一头,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今日被周承轩这样一说,她立刻挺起了胸膛来。
“父亲放心,女儿一定努力为伯府争光!”她正色道。
周承轩满意地点点头,又不咸不淡地嘱咐了两个庶女几句,她们便依次上了马车。
周韵灵自从百花宴之后,面对安从云她们两个,连装都不再装了,一上了马车,就把脸转向了窗外,并不看她们。
周韵珊知道自己今日报的几项大约都是得不到名次的,也并不紧张,反而是问安从云:“三妹妹,你都报了哪几项?”
“骑射、阵法、数和香。”安从云答道。
周韵珊有些惊异:“我听说你去找了杨先生,只是那骑射你是何时学的?还有数和香,你更是从未学过呀!”
“都是在杨先生处一并学的。”安从云笑了笑,“杨先生说这几样需要融会贯通才能学得更好,故而穿插着会讲一些。”
她说的是实话,杨先生确实会讲一些能其他东西。书院里有单独的先生教其余几样,只是安从云进不去课堂,只能说是在杨先生处学的了。
所幸周韵珊并没有起疑,而是给她打气:“三妹妹,我听刘小姐说杨先生夸了你多次,说你在阵法上十分有造诣,想来今日成绩定不会差了!”
从百花宴回来之后,周韵珊与刘采薇和白凌也走得近了些。
周韵灵在一旁听了,不由冷笑一声:“二妹妹,知道你能去百花宴是三妹妹的功劳,可也不必这样奉承吧?三妹妹不过才跟着杨先生学习了月余,成绩再好能好到哪里去?你这么说了,叫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三妹妹是个天才呢!”
她这些日子不止对安从云冷言冷语,与周韵珊说话的时候也是没什么好脸色。
若是从前,周韵珊指不定就要服软了,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听了周韵灵那阴阳怪气的话,并不搭茬,而是笑着对安从云说道:“三妹妹,今日你一定要加油啊!”
“多谢二姐姐,我会尽力的。”安从云点头答道。
这两人一问一答,仿佛没有听见周韵灵说话一样。周韵灵暗自生气,只能一遍一遍在心里想着等自己拿下了好名次,再好好讥讽这两人一番。
终于到了竹筠书院外,学子们全都在院门外等着。三人下了马车,自有要好的同窗过来与他们站在了一起。
“宁儿!”
安从云回过头,看见刘采薇远远地冲她招手。她便对周韵珊说了一声,走了过去。
“白姐姐呢?”她没有看见白凌。
“她呀,”刘采薇脸上露出一副奇怪的神色,“她往后不会来书院了。”
“她莫非是回金陵了?”安从云问道。
刘采薇摇了摇头,四下看看,见无人注意她们,才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悄悄与你说了,你不要告诉旁人。”
安从云看她的神色不大对,便点点头。
“那日咱们进了宫,不一会儿你便出去了,所以并没有看到,那白贵人说自己身子不适先离开了,然后白凌也跟着走了。”刘采薇说道。
安从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毕竟白凌入宫的目的便是见白贵人,只是接下来刘采薇的话,却让她睁大了眼睛。
“她一直到最后也没有再回来,我乍开始还有些担心,寻宫女问了,那宫女却说她是喝醉了酒,就近找了个宫殿歇了,还说白贵人特地吩咐了人在一旁照看着,是不会有事的。”刘采薇皱起了眉,“我想着既然白贵人已经发了话,那应当是不会出什么岔子,便也就没再管她,自己回家去了。”
听到这里,安从云已经察觉出不对了。那白贵人向来低调,白凌来了长安城这么久,她都没有召她进宫过一次,怎么会在百花宴上越过皇后和长公主,自作主张让白凌歇在宫中呢?只怕这其中有什么不妥。
果然,刘采薇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她的想法:“第二日的时候,便有宫中的人到了我家府上,找我问了许多话,都是关于白凌的。我偷偷塞了些银子给来问话的嬷嬷,求她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何事,那嬷嬷同我悄悄说了,我才知道竟出了这样大的事!”
“她说昨日,皇后娘娘刚离了席,就见到太子身边的小太监行色匆匆地跑了过去,心中起了疑惑,便叫住他一问究竟。”
“那小太监十分慌乱,竟一时说不出完整的话来。皇后娘娘疑惑更甚,便问起了太子的去向。谁知不问还好,一问起来,那小太监竟在地上不住地磕起头来。”
“当下皇后娘娘便知道出了事,不动声色将身边的人都支开了,只和长公主两个带着心腹,随着那小太监去寻太子。后来的事你大约也能猜到了,太子不知为何与白凌睡在了一处,被皇后抓了个正着。”
“那皇后娘娘有没有降罪于白凌?”安从云急忙问道。
刘采薇摇头:“皇后娘娘带人去的时候,太子倒是醒着,而白凌却睡得沉沉。最初皇后娘娘还以为她在装睡,叫了太医来,说白凌是被人下了药。”
“这一来事情的性质可就变了,若是白凌清醒着,那便是她蓄意勾引太子,可偏偏她被下了药,就成了太子用强。”刘采薇小声说道,“皇后娘娘当即便命人去查白凌的身份,晚间就查到了白贵人头上。”
“皇后娘娘请白贵人过去,谁知,许久不曾临幸白贵人的皇上竟也在白贵人的宫中,听闻皇后要见白贵人,便也要跟着过去看看,这事便捅到了皇上跟前。”
“白凌没有醒过来,谁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白贵人说自己一概不知,连家中送了一个侄女来长安城都不知道,而太子不争不辩,只说是自己的错。皇上动了怒,命太医速将白凌弄醒。”
“白凌没一会儿功夫就醒了,不知道说了什么,只是第二日宫中便传了消息给白家,将白凌抬进了东宫,却没有给什么名份。”
安从云听完,只觉得这事兴许没有那样简单,于是便问道:“那白贵人如何了?”
“白贵人还是白贵人,不见升了位分,也没有被迁怒。”刘采薇说道,“我也觉得这事同她脱不了干系,只是不知是白凌心甘情愿的,还是白贵人给她安排的。”
白凌在长安城住了许久,与刘采薇关系甚好。她一想到白凌其实是怀有别的心思,接近自己也是为了利用自己进宫,心里便说不出的膈应。
“此事多想无益,你还是不要打听得太多,否则说不定会牵连到刘家。”安从云知道她心中所想,只能安慰道。
刘采薇点点头,刚要说话,忽然书院的大门打开了,只见林山长走了出来,微微笑着,宣布道:“今日是竹筠书院考核的日子,大家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