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骆清和陆元白终于告辞之后,安从云终于有机会打探一下诚意伯夫人的事了。
在她一再同骆清强调自己不想嫁给陆元白,也不想嫁给任何人之后,骆清终于点了头,答应她以后不会再故意让她与陆元白单独相处了。
“宁儿,我知道你从前是被那叶铉之伤了心,只是这世上,还是有好男人的,你可不能灰了心。”骆清絮絮叨叨说着与林姨娘如出一辙的话,“你现在没有想嫁的人没有关系,等什么时候有了,同我说也是不迟的。”
安从云想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认为她说不想嫁人是因为叶铉之。说起来,那叶铉之如何,同她其实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她不想嫁人就是单纯的不想,可没有人相信她。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与林姨娘相处久了,安从云知道即便自己再怎么解释,骆清也是不会相信她的,于是便敷衍地应了。
总算送走了这两尊大佛,安从云一回到院子,便将锦绣叫了过来,问起今天府里发生的事情。
锦绣平日里不大爱说话,但是心思却是一等一的缜密。安从云临走之前,吩咐她让她注意着夫人那边的动静,此刻问起,她便细细地说了。
“那碧莲到了二小姐的院子却没进去,转身去找大小姐了,不一会儿功夫,大小姐便带着碧莲去了夫人那儿。”碧莲低着头说道,“夫人派了身边的绿柳去二小姐处,那绿柳认得奴婢,奴婢不方便进去,不知她同二小姐说了些什么,只是她出来的时候,怀里似乎揣着什么东西,步子走得也极快,等她回了夫人的院子之后,夏荷立刻又急匆匆地出了府。”
“她出府去哪儿了?”安从云一边吃着葡萄,一边问道。
“她是悄悄从角门出去的,奴婢不方便跟着,便叫人传话给了桃儿。”碧莲说道,“桃儿回话说夏荷拐进了刘家巷子里的一处医馆,她假意装作要抓药,进去听到了几嗓子,说的是什么‘安胎’一类的话。”
“安胎?莫非夫人这么大的年纪了,还……”玲珑一脸惊讶。
安从云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她的脑袋:“跟着我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一点长进都没有?锦绣,你说给她听听。”
锦绣瞥了玲珑一眼,见她捂着头,脸上却一副迷茫的样子,不由抿嘴笑了。她说道:“想来是那绿柳从二小姐的院子里偷了些药渣出来,夫人命夏荷找个大夫看看是什么药,她找的那个大夫看了,说是安胎药的药渣。”
“啊,是这样!”玲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转向安从云道,“小姐,莫非是夫人发现了何姨娘的事?”
“谁知道她发现的是谁呢?”安从云倒是一副闲适的样子,“不管是谁,她们母女两个这些日子是睡不好了,大约也没有精力来找咱们的麻烦,咱们就先躲闲吧!”
她说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对锦绣道:“锦绣,这些日子你多留意着些碧莲,不必事事防备着,她眼下的心思也不在咱们这儿,一个劲儿地想着自己如何立功呢!你只消盯紧她,看她有什么异样,来告诉我就是了。”
锦绣点头应了,正巧这时碧莲抱着晾晒的衣服从外面进来,安从云便让锦绣和玲珑都下去了。
“怎么样,今儿二姐姐见了那糕点,可生气了?”安从云拉着碧莲问道,“哼,早知道便叫你晚些去了,她若是知道我陪着世子爷下了一下午的棋,只怕要气死过去。”
碧莲有些心虚地笑了。那些糕点她根本没有送到二小姐的院子里去,只是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于是她连忙说道:“小姐不知道,二小姐可真是气坏了!奴婢在的时候,她什么都不敢说,只是奴婢瞧着,她看着那盒子点心,脸色都气青了!奴婢刚一出门,便听见了二小姐在里面砸东西,只怕那点心她一块也没吃到嘴里,全喂了土地爷吧!”
她知道三小姐与二小姐不合,便故意将二小姐说得气急败坏了些:“奴婢还听见她在里面喊了些什么,虽听不清楚,可那语调,定是在骂人了!二小姐屋里的丫鬟也是可怜,跟着二小姐不受宠不说,还要做她的出气筒,还是小姐最好了!”她不忘溜须拍马。
安从云听了便笑道:“她可不就是那个性子,从来看不得我有什么比她好的东西!只是如今她再不愿,到底也是被我压了一头!对了,你有没有瞧见二姐姐身边那个丫鬟?你瞧着她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奴婢是瞧见了,那丫鬟穿得的确比旁人好些,可那些衣裳首饰,都是二小姐从前穿戴旧的,想来是因为她伺候得尽心,故而才赏了她。”碧莲记得夫人警告过她此事不许第三个人知道,便想着在三小姐面前遮掩过去。
三小姐似是信了她的话,脸上露出愤愤的神色:“我还以为,二姐姐是让自己的丫鬟……罢了,应当是我想多了,即便二姐姐再胆大包天,也是不敢越过夫人去做这样的事的。想来伯爷这几日对她好,应当也是有二哥的缘故。你先下去吧。”她对碧莲说道。
“是。”碧莲连忙退出了房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却不由得有些鄙夷起三小姐来。
自从三小姐的病好了,这府里常有人说三小姐与从前不大一样了。她最初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眼下看来,不过是这些人疑神疑鬼罢了。三小姐还是那副草包样子,日日想着怎么同二小姐争风吃醋,自己随便说些什么她便信了。
碧莲摸着手腕上的镯子,快步往自己的屋子里走去。
却说整个下午,周韵灵都与诚意伯夫人坐在一处。
两人等了许久,终于将夏荷等了回来。待听她说出这是安胎药之后,诚意伯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将茶杯振掉在了地上。
“好……好!”她气得声音都哆嗦了,“好个周韵珊,竟如此不知廉耻,背着我往自己父亲的床上送女人!我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手段!”
“母亲莫气,”周韵灵连忙安慰道,“二妹妹自是不知天高地厚,母亲犯不着因为她而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怀孩子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十月怀胎,这剩下的几个月里,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呢?到时候只怕二妹妹的算盘要落得一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了!”
“哼,那丫鬟不过是卑贱的奴才罢了,也配怀老爷的孩子?”诚意伯夫人冷声道,“意外肯定是会有的,只是我还需要好好想一想,该在何时何地,叫她出现这个‘意外’!”
“眼下二妹妹倒是有保全这个孩子的打算,只怕这些日子是不会叫那丫鬟露面的。”周韵灵说道,“母亲眼下只做不知便好,若是刻意问起那丫鬟的踪迹,难免叫人起了疑心,等到中秋家宴的时候,那丫鬟便没有不露面的理由了。家宴上人多事杂,万一磕着碰着,可就不关母亲的事了。”
“灵儿说得对,”诚意伯夫人冷静了下来,沉吟道,“只是光是磕碰,到底不够稳妥,当年林姨娘怀着周韵宁的时候,一路舟车劳顿去了西域,又经历了兵荒马乱,孩子不是还顺顺当当地出生了?还是应当想个万无一失的法子才是。”
“母亲的意思是……”周韵灵犹豫道。
诚意伯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今日夏荷去找的那个大夫,是能够信得过的,到时候中秋家宴上,我命他配制些药来,叫那丫鬟当场便落了胎就是了。”
“可是若是父亲问起来,母亲该如何说?”周韵灵问道。
“他也有脸问!”诚意伯夫人啐了一口,“不过一个下人罢了,他有什么资格问?我倒要看看,他到时候能不能舍下那张脸,说自己睡了女儿身边的贴身丫鬟!”
周韵灵见她情绪又激动了起来,便下地来到她身边,轻轻替她抚着背:“母亲,若是真的这样做,即便父亲嘴上不说,只怕心里也是会记着的。”
“我管他心里是作何想法!”诚意伯夫人恨道,“他如今倒是有了盼头,光想着周韵宁那个小贱人攀上了镇国公府,就以为能够压我一头,可也不想想这府里都是谁在撑着!如今的诚意伯府早就入不敷出了,全凭我的嫁妆才能维持体面。若他还想用休妻来威胁我,我便干脆同他合离,到时候他这偌大的府邸,只怕连下人的月银都发不下去了!”
“母亲何必说这样的话,”周韵灵说道,“事情远没有到什么休妻合离的程度。您与父亲相濡以沫这么多年,如今不过是被小人调拨着拌了几句嘴,怎么能将从前的恩爱全都忘了?您心里的委屈,女儿是知道的,只是此事,女儿觉得应当做得再隐蔽些。”
“哦?那你说应当如何去做?”诚意伯夫人问道。
“那落胎药只怕太惹眼了,母亲何不寻些不会即时发作的,只要保证那孩子生不下来就好。”周韵灵说道,“或是换种药性更烈些的,叫那孩子即便生下来,也是个傻子不就行了?”
“灵儿,你的心意母亲是知道的,只是凡事都有意外。”诚意伯夫人脸色沉沉,“我从前便犯了那样的错误,如今,我定要看着那胎儿没了,这心里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