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萧远准时到李府,两人各骑一匹快马朝兴道里飞奔而去。出发前,李瑶已安顿好方夫人、袁盼儿、方小宝,让周三问、彩霞陪他们到东市、西市逛逛,采买袁盼儿婚事所需。
兴道里一个普通的门户前,萧远下了马,李瑶跟着也下了马。
叩了几下门,一个男仆开了门,见两人相貌、衣着不凡,男子说“拜见表姑母”,就领两人进了院子。
这是一个三进的庭院,亭台、回廊俱全,正房、厢房数间,往来仆妇数十人,基本就是长安城里一个中等人家的样子。
内院正房内端坐着一位夫人,一名丫鬟随侍。见到萧远、李瑶二人,夫人缓缓起了身。
李瑶随萧远行了礼,知道这位夫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萧皇后了。
乍一看,萧皇后大约四十出头的样子,只眼角略有皱纹,肌肤还是白玉般无暇细腻,身段也甚是妙曼,尤其眼波流转间,风流天成。看来传闻不虚。仔细再看,她的一颦一笑,却是阅尽沧桑、参透世事后的淡然。算算她的年龄,其实已有六十多岁了。想想,她曾母仪天下,曾亲敛亡夫,曾流亡异族,最后终老于长安。人生大起大落莫过于斯了。然而,上天给了她多舛的命运,岁月却格外厚待她的容颜。
看到她,李瑶想起了长孙皇后,有些怅然。两位皇后都是幼年苦楚、寄人篱下。长孙皇后嫁了个好丈夫,享尽尊荣,可惜三十六岁就亡故;萧皇后半生颠沛流离,最后却能安享晚年。命运并没有厚此薄彼。
萧远介绍李瑶:“这是我的师妹。”萧皇后点点头。
姑侄俩随便叙了叙话。
李瑶觉得有些兴味索然的时候,忽听萧皇后叹了口气,说:“我这一生,世人享受不了的荣华富贵享受过了,世人忍受不了的颠沛痛楚也经受过了,没什么放不下,只一件事至今后悔。”
李瑶以为她会说她后悔没有劝阻炀帝荒淫误国之类,谁知萧后说:“我只后悔当初皇帝后宫无数,我偏容不下宣华夫人,只是因为我嫉妒她比我年轻貌美,又恨她陈家夺了我萧家的天下。唉,那日,她不施脂粉,钗环尽卸,跪于我的寝殿外,苦求我能在大兴宫内给她留一容身之所。我见她衣衫单薄,神情凄苦,不仅不怜悯于她,反而更加憎恶,以为她就是籍此博取的皇帝的垂怜……她被赶出宫,受了无数苦楚委屈,回宫时已是憔悴不堪,不久就去世了。可怜她才二十九岁。我只叹自己时运不济,焉知不是我当日造下的孽障。”
李瑶知道萧皇后说的这位宣华夫人,乃南朝陈宣帝陈顼之女,陈后主陈叔宝的同父异母妹妹,说起来是金枝玉叶,其实一生都是倚人屋檐凄凉悲苦。陈亡国后,十来岁的陈氏配入掖庭当宫女,后成为隋文帝妾。独孤皇后悍妒,文帝偷偷临幸了尉迟迥的孙女,独孤皇后趁文帝上朝,便命人打死了这名宫女。后宫人皆活得战战兢兢。文帝崩后被迫为炀帝烝,又为萧后不容,被迫出宫,复回宫后不久便病逝。纵有倾国倾城貌,奈何无依无傍身。
姑侄俩并未聊多久,萧远起身告辞。
李瑶先出内院。萧远道:“稍后会有小厮送来二百银两,请姑母笑纳,万勿推辞。”
萧皇后点点头:“多谢了”。又问:“那姑娘,只是你的师妹吗?”
萧远淡淡一笑:“她是李卫公的孙女。”
萧皇后“喔”了一声,半响才说:“那她……是个有福气的人了。”
萧远扬了扬眉,并不答话,拱拱手,拜别而去。
看着萧远的背影,萧皇后心想:她生的那样美,本不是好事,可她偏偏活得很随性,那是她有那样的家庭为倚靠;而你,以前从不曾带女子到我这里来,你待她大不同。她有美貌有武艺有主见,又有她的家人,有你,她的命运,自然不会错的。
想想自己,萧皇后叹了口气。往事不堪追忆;而身后,韶华已远,余生茫茫。
李瑶等在院子门口,两人遂骑马并骑而行。大约两人外貌、气度实在出众,路人纷纷驻足探看,两人也不在意。
李瑶问:“萧师兄,和师叔汇合后,你有什么打算?”
萧远说:“昆仑山那边还有事,等罗师叔这边的护卫行事情一毕,就去昆仑山。”
郁净泓早已不理俗务,但他毕竟在昆仑门中地位崇高,还是有许多事需得到他的首肯,他就把这些事交予萧远。吐谷浑之役后,圣人赐予了昆仑门大片的良田。方廷轩和萧远商量了下,把这千顷良田的打理、用途做了个安排。这千顷良田的出息,加上昆仑门历代掌门置办积累下来的产业,虽不能让昆仑门上下人等锦衣玉食,却足以衣食无忧。罗厚烨护卫康瓦尔商队返回康居,所获甚丰,足以说明以信报辅助护卫行之前景可观。两桩事情一桩关联朝廷,一桩关联商队,所获的成功,证明了信报的重要性。两人又把昆仑门涉及到的营生、人手做了调整,突出了天机阁的地位和作用。昆仑门天机阁日益强大,隐约已有江湖第一信报门之势。
门中俗务既定,郁净泓交予萧远一件重要事情。这件事压在郁净泓心中很久了。之前萧远年纪尚轻,需要历练。经过这两件事,他认为萧远足堪此任。他要萧远去秘密调查他的大弟子白锦士之死。
长久以来,白锦士之死是郁净泓心中难以痊愈的伤痛。他无妻无子,在没有遇到萧远之前,只收了白锦士这一个爱徒。两人名为师徒,情为父子。白锦士本名“白锦仕”,父隋废太子杨勇幕僚。仁寿末年(604年),杨勇被杨广矫诏赐死,白锦仕父被斩杀,母自缢。白锦仕流落乡野,后为郁净泓收养,易名“白锦士”。
白锦士聪颖、勤奋,得郁净泓亲力传授武功,十六岁时就十八般武艺样样精湛,昆仑门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无出其右。郁净泓思忖,昆仑门下一代掌门人非白锦士莫属,既如此,就需多在江湖行走历练,结交知己,惩恶扬善,日后好接过他的衣钵。于是,武林中就出现了一位白衣飘飘的英俊少侠,这位少侠武功高超,性情刚烈、嫉恶如仇,行侠仗义,扶危济贫,不过年把的时间,江湖上就渐露头角。
大业十二年(616年),少林普云方丈在嵩山太室山峻极峰发起一场武林大赛,遍邀天下英雄。大赛的结果,少林普云方丈、昆仑门郁净泓、重玄派玄业真人、江南第一山庄水镜庄庄主谢天涯四人并称“四大宗师”;益州唐门毒药天下第一;年少一辈,昆仑门白锦士独步武林、无人与之争锋。
那年的武林大赛,其他年轻人在他们四宗师任一人手里都过不了百招,而白锦士是唯一能分别接过普云方丈、玄业真人、谢天涯各三百招而不落败的年轻人。他实在耀眼的很。当时,白锦士跟普云方丈拆过了三百零八招,台下已是掌声雷动,是白锦士自己坚持,歇息半个时辰后,还要分别和玄业真人、谢天涯过招。
昆仑门出了一名宗师、一名少年英雄,声誉日盛;而白锦士,一时名噪江湖。人人说,他必将是即郁净泓之后,昆仑门又一位宗师。然,大业十四年,白锦士二十二岁,风华正茂、前程似锦的他却突然暴毙,似一颗耀眼的新星升起在夜空,璀璨夺目,光华无二,却突然陨落。
心爱的弟子突然离世,郁净泓痛心之余发誓要查出幕后真凶,然苦苦追查一年有余而不得。那时他还是昆仑门掌门,门中多少事务等着他料理筹划,一年后他只得重返云台山。门中最有前途的弟子暴毙,本门却查不出缘由替他报仇,于郁净泓是亲人离世的悲痛,于昆仑门是声望的打击。
郁净泓年岁渐老,年轻一些的方廷轩、罗厚烨渐成后起之秀,方廷轩打理门中事务、罗厚烨经营护卫行都游刃有余、颇为出色,无奈在武功修为还是有所欠缺,于“宗师”还是有些差距,昆仑门似乎后继乏力。直到郁净泓又收了萧远为徒,直到萧远武功渐成。
唯二的两名弟子,郁净泓在心中把他们两人做了比较。两人都天资极高,修炼武功都极其勤奋,这是他们年纪轻轻就能脱颖而出的原因。但两人在性格上差异很大。白锦士刚烈,似一柄绝世宝刀,刀锋所至,锋芒毕露、万众瞩目;萧远内敛,更像一把隐世名剑,需出世出鞘,世人方知其万丈光华。
当年白锦士下山闯荡江湖一年多,就在江湖上刮起一股“锦玉刀”的旋风;而萧远筹建、统领天机阁数年,江湖中只有关于天机阁阁主武功出神入化、其人神出鬼没的传说,除了郁净泓、方廷轩、罗厚烨并天机阁几个头领,无人知道天机阁阁主是谁。昆仑门余人也仅以为萧远是个武功高强的门中弟子而已。
萧远一边投身吐谷浑之役,一边调度天机阁弟子及时传递消息给罗厚烨。他同时指挥两路人马,从容若定,两桩事情都取得极大成功。而他并不因此沾沾自喜,反而风轻云淡的很。
郁净泓自有想法。在玉虚峰之巅,他问萧远:“你先祖也曾面南称帝,你的祖父父亲给你留下大笔家资,如今你在昆仑门也是深孚众望,又统领天机阁,你是否想过像你先祖那般,先建功立业,然后问鼎天下,再重建萧梁?”
萧远静默半响,才说:“徒儿从未有此志向。梁为陈灭,可是梁的天下也是从齐手中夺得,这天下本来就不会永属一姓。萧家气数既已在祖辈手里殆尽,我又何必逆天行事?”
郁净泓捻须不语。
萧远接着说:“自刘裕建宋至今,皇朝王权更迭何其之快!随师傅您行走江湖这些年,常见村落荒废、百姓流离,路有饿殍、枯骨零落。庶民百姓何其苦也!今天下初定,那人虽屠兄戮弟,但他对内劝课农桑,休养生息;对外开疆拓土,敌虏臣服。有了这样的君王,实在是百姓之幸。眼见四海升平、百姓安泰,我岂能冒天下之大不韪,以一己之私、再起干戈、陷百姓于水火?昆仑门信任我,让我掌管天机阁,我只愿昆仑门弟子丰衣足食、岁岁平安,岂能滥用各位师叔师兄弟的信赖,把他们拖进征战的泥潭?何况那人雄才伟略、文治武功,远非徒儿能敌,我岂会螳螂当臂、逆势而为?徒儿的志向,不过是光大我昆仑门,庇佑能庇佑的人,有朝一日,成为如师傅一般的一代宗师罢了。”
“你如此想,便很好了。”郁净泓点头,遂再不提皇图霸业之事。
就跟萧远说起了关于白锦士的往事。
萧远认为,白师兄去世十几年,凶手必然已经松懈下来,此番追凶需悄悄进行。敌在暗,我亦在暗;敌不备,而我有备而来,如此方有胜算抓凶擒敌。因此,追查当年凶手之事,昆仑门仅有郁净泓师徒、方廷轩、罗厚烨四人知道。
当李瑶问及萧远的打算,他并不详谈,只简单回答之后,他反问:“你有什么打算?看样子你是一时半会回不了云台山了。”
李瑶说:“我是很想回云台山,但祖父祖母年纪大了,尤其是祖母,身体大不如从前,我得侍奉在他们跟前。还是萧师兄你这样好,想去哪就去哪,逍遥又自在。”
萧远凝神看看李瑶,又把目光投向远方:“人生在世,各有各的责任。我的责任在昆仑门,而你的责任在你的家人。”
李瑶点头。
两人驻马在李府门口,李瑶下了马,萧远仍在马上,他想了想,说:“如果碰到什么难事,或者有什么事需要找到我,就去找罗氏护卫行的罗师叔,不必送信到云台山。云台山太远,罗师叔有办法联系我。”
李瑶点点头。
萧远策马,很快消失在远方。
李瑶心中默念:师兄,后会有期。
晚上,几个仆妇挑着灯,张老夫人扶着彩云到了映霁阁。
李瑶赶紧跑出来迎接。
李瑶说:“祖母,您有事打发人来唤孙女一声,孙女自然会去祖母院里,有什么要紧事值得您老人家亲自来一趟的?”
张老夫人在长榻上坐下,挥挥手示意丫鬟仆妇们退下。
李瑶递上茶水,张老夫人摆摆手,又让李瑶挨着自己坐下。
张老夫人说:“瑶儿,今天和你师兄一同出门,一路可好?”
“很好呀。我们一起见了萧皇后,萧皇后和传闻中的一样,年轻时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呢!”
张老夫人笑笑,心想,隋都亡了,可不倾了国。但那又关萧皇后什么事呢?
纵然萧皇后年轻时容貌倾国倾城,可她的大半生都在颠沛流离,时时有性命之忧。可见容貌并不能带给女子一生的幸福。
世人常说“红颜薄命”,究其原因,其实是一个女子若容颜出众,却没有相匹配的智慧,或者运道太差,只怕美貌不仅不是好事,反而易招致祸端。
孙女之外貌超群,京中有口皆碑,如何才能帮她谋一个幸福的未来呢?张老夫人想了无数遍。长孙皇后说得对,女儿家最重要的是嫁一个好夫婿。
她问道:“瑶儿,你已经及笄了,有没有想过未来的夫婿是什么样的呢?”
“就像祖父一样的!”李瑶脱口而出,旋即她脸一红,抱着她祖母的胳膊紧紧偎依着祖母:“祖母,我才刚及笄,还想多陪您和祖父几年呢!”
张老夫人满心满眼疼爱着孙女,她抚摸着孙女的发丝说:“别人家的姑娘,十三四岁都出嫁了,最晚也是订了亲。你都及笄了,该订门亲事了。你刚才说你未来的夫婿要像你祖父一样,在你眼里,你祖父是什么样的?”
“祖父是大英雄,待祖母您又好,一辈子只有您一个妻子。”
大英雄。一生只钟情一人。
这便是李瑶对夫婿的要求;也是多少闺中女子的梦想啊。
这个要求何其难也。这世间从不缺少英雄,可是对女子钟情如一的英雄很少很少。
当年她慧眼识李靖,押上一生去赌,幸运的是,她赌对了。
但如今,她不能让她的孙女去赌,也没有这个必要。
她说:“那你觉得萧远怎么样啊?”
李瑶立刻明白,这便是祖母晚上来映霁阁的原因。
李瑶说:“师兄很好啊。他武功高强,人又极能干。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都做了什么事,但我瞧我师傅、郁师伯那般信任他,他又很忙碌,一定是他做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了不得的大事。”
多聪慧的孙女。张老夫人想。李靖交待她不要跟李瑶提起萧远天机阁阁主的身份,张老夫人也就没有说什么。
“我和你祖父瞧着萧远这孩子也好。他又没娶亲,你想过嫁给他吗?”
李瑶摇摇头,就把两年多以前,萧远送她回长安的路上,说得关于无意娶妻的话又讲了一遍。
两年多以前,李瑶还小,可萧远已经十八岁了,他是个成熟的、有主见的人。他们夫妇了解郁净泓的想法,如今她又知道孙女的想法,可是独独不知道萧远的心意。萧远再好,孙女再好,若萧远对孙女无意,那也枉然。张老夫人沉默片刻,便和李瑶说了会别的,然后就离开了。
李瑶才松了口气。
回到自己院里,张老夫人就把李瑶讲的关于萧远的话转述给李靖。
李靖想想,说:“我瞧着萧远对瑶儿,也不是仅仅只有师兄妹之情。待我下次见到萧远再作打算。夫人勿急,瑶儿也才及笄,便是再等上一两年也不算太晚。”
张老夫人点点头。
萧远离开的第二日,方夫人一行也要返回云台山了。李瑶苦苦挽留,奈何云台山事务繁多,方夫人实在放心不下。李瑶心里也明白,只得作罢。就把早已准备好的、自己积攒的很多宝贝给袁盼儿作嫁妆,又送了很多礼物请方夫人带回给云台山众人。
李瑶随萧远拜访萧皇后并未乔装,很快,几乎全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了,李家千金小姐,“京城三姝”之一的李瑶有个又高又俊据说功夫也十分了得的师兄。据说,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关系十分亲密;据说,两人男才女貌,十分般配……
消息一出,京城钦慕李瑶的公子们一个个捶胸顿足。然别人家犹可,有两个人却是气恼不已。
一个是侯君集的二儿子、侯宗仁的弟弟侯宗义。他母亲亲自上李家提亲,遭拒;侯宗义便想走李珣的“舅官路线”,诱之以《春秋贴》,失败;李靖回长安后又想托李道宗代为说项还是遭拒。侯宗义不依不饶,一会闹绝食,一会非要侯夫人亲自上李府,闹得侯府鸡犬不宁。侯宗仁一向看不上侯宗义,因吐谷浑之役又与李玙相交甚好,在李府见过李瑶,敬为天人。一日,侯宗仁趁侯君集夫妇不在家,把侯宗义狠狠揍了一顿,边揍边骂:“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自己,你配得上人家李小姐吗?整日里除了吃喝嫖赌,你还能干些什么正经营生?我揍你个妄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待侯君集夫妇回府后,侯夫人见侯宗义被揍得鼻青脸肿,就把侯宗仁骂了个狗血喷头,心里恨上了李瑶:李家的这个狐狸精,把我儿子害得不浅!听闻李瑶与萧远在长安街上纵马并行,侯宗义一肚子的酸水都倒了出来,把侯府又闹了个底朝天。侯宗仁不敢再揍侯宗义,索性搬到军营去住,眼不见为净。侯夫人又把李瑶骂了一遍。
另一个便是李恪。李瑶的及笄之礼他不能参加,萧远在场,这还罢了;李瑶还把萧远送的狮子猫视为至宝,而自己千方百计弄到的一对镔铁鸳鸯剑,她仅仅表示了一个谢字;更可恼的是她居然还和萧远堂而皇之,当街骑行,简直是招摇过市。他又气又妒。勉强忍耐了两日,又假借高阳公主之名把李瑶约到了妙音谷。
李瑶舍不得她的小猫,把小雪也带到了妙音谷。小雪温顺乖巧,一路偎在李瑶怀里,一动不动,只将那一对异色双瞳东瞅西望。谁知一见到李恪,竟视李恪如劲敌一般,毛发倒竖、张牙舞爪。
李恪见了,又气又笑:“我竟不知道,我辛辛苦苦觅得镔铁鸳鸯剑,在你眼中,竟不如一只猫!”
李瑶说:“这不能比的,剑是死物,猫是活物。你看,小雪很通人性的……咦,它怎么这么对你,你别吓着它。”
李恪有点烦躁地说:“我今天约你出来,不是来谈猫的。”
李瑶神色有点古怪:“那你要说什么?”
李恪:“几日前,你和你师兄去看萧皇后了?”
李瑶:“是啊。听到了一些萧皇后的传闻,就想看看她本人,是不是真如传说中的那样。”
李恪:“哼,一个亡国的皇后,竟值得李卫公家的小姐亲自登门拜访。”
李瑶觉得有些不顺耳:“你母妃是前朝公主,论起来她也是你外祖母,你怎么这么说她!”
李恪:“你也知道我母妃是前朝公主,她是我外祖母,你若好奇想去我自会带你去。”
李瑶这才明白,兜兜转转说了一圈,原来是有人的醋坛子打翻了。她觉得有些好笑:“你带我去?请问,我以什么样的身份跟你去?丫鬟还是侍婢?”
李恪冷笑一声道:“你是在计较你的身份吗?对,你是堂堂卫国公家的嫡孙小姐,我何德何能,敢让你做我的丫鬟侍婢!”
李瑶涨红了脸,从小到大,从李府到云台山,从未受人如此抢白,想驳回李恪的话,终究说不出口,索性抱着小雪,拂袖而去。李恪还想拦住她,她使了一招“观音拂尘”,轻易就甩开了李恪。
李恪喊了声:“瑶儿——”
李瑶远远地传音过来:“贱名恐污尊口,吴王殿下!”就不见了踪影。
留下李恪,惨白的脸……两人第一次不欢而散。
彩霞和周三问正纳闷李瑶才走了片刻就回来了,又看她面色不好,也不敢问,赶紧就随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