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洛看清神像后立马躲回楼凌手钏里问，露头问楼凌：“大人，您怕不怕门神？”
楼凌睨他：“门神？没听说过。”
曲洛目光遥遥示意门上的两位威武的神像：“大人您看，那两位名号是神荼、郁垒，您怕不怕没有关系，您告诉我我该不该怕就好。”
楼凌问：“很厉害？”
曲洛想到李素微说她实力人间界巅顶，又纠结了一下才道：“可能也没你厉害？倒也不用试了吧。大人把我放回客栈自己再来可好？”
“进去瞧瞧。”楼凌按他回去，提步朝木门走去，朝门板一迈，不仅没有穿门而入，甚至险些撞上门板，她不信，再试，又险些撞上。
曲洛冒出半个脑袋，一双眼睛里尽是笑意：“大人，今日不宜入狱，不如先回客栈休息？”
楼凌只作不闻，御空而起，只要不进那处，尽可升高降低，但要是靠近，却只能升到墙高，再也上不去，再也下不去。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挂着“无间狱”牌匾的大狱，问曲洛：“你刚才说门上这两位，叫什么来着？”
曲洛忍着笑道：“神荼、郁垒。”
楼凌点头：“是我托大，他们还是有些厉害的，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你带我去查查。”
“是。”曲洛忍笑点头，他知道这是监牢，但是他跟这么老的妖魔讲不明白。
还是茶楼，说书先生却换了另一个，小二看楼凌面善，招呼殷勤，楼凌又点了壶茶，听新先生磕磕巴巴地讲上回那出神女斩龙的故事，又是停在正当中。
曲洛指挥楼凌：“这次不许给珠子。”
顿了顿又说：“珊瑚也不许给！给块碎银就是，不对，给几个铜板就是。”
楼凌抿嘴：“知晓了，闭嘴。”
新先生一看就是不常说书，楼凌问，他要想半天才能答，讲的故事也不如上一个精彩。
此地名为“无间狱”，也是临海城，甚至整个大徵关押重刑犯人的所在。
本是前朝关押逃兵、战奴、强人与杀人者的所在，不料，千余名犯人与三百名衙役竟然在一夕之间不知何故身亡。
一时人心惶惶，当时朝廷拨款将衙役、府兵厚葬，将重犯连同典狱一把火烧成灰烬，又在旧址上建立“无间狱”，一直沿用至本朝。
楼凌想问神荼、郁垒，被曲洛制止。大徵朝活到楼凌这把年纪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门神呢！
说书先生拿了二钱银子，高高兴兴收拾东西走了。
楼凌按着茶盏沉思片刻，问曲洛道：“那门神到底是做什么的？”
曲洛解释：“善于治鬼，贴在门上消灾免祸，趋吉避凶，相传出自黄帝座下。”
“黄帝？”楼凌凤眼微眯，倏忽恍然道，“姬轩辕？可我只记得他座下的风后、力牧、女魃，应龙……”她按按额角。
“但在那里我并没有感受到神力，”楼凌又叹息一声，眉宇间染上阴霾，“如今怎么进去倒是麻烦。”
曲洛道：“不知道什么样的犯人才会被关进去，如果知道，光明正大被关进去不就好了。”
楼凌敛眉看他，曲洛胸有成竹地道：“大人别急，明日再打听打听，到时定能想出办法。”
又在临海城的茶楼和脚店酒楼打听一圈，现在无间狱中关押的多是水匪和杀人重犯。
曲洛问楼凌：“大人，您有没有办法让我的身体动起来？让我附身回去更好。”
楼凌斜他一眼：“能又如何？”
曲洛道：“我们在街头演场戏，你亲手‘杀’了我，这样他们就会报官，然后你再装个状若疯狂见人就要杀，当然不是真杀啊，装一装样子，说不定就会被直接关进去。”
“若是他们不把我关进去，关个别的地方呢？若是进去我的妖力拿不回，那道门穿不进打不开，到时候咱们都要陷在里面。”楼凌比他想得深远多了。
“还不一定门打开就能进去呢，”曲洛挠头，“大人还有别的顾虑么？”
楼凌摇头：“除了上面两样，倒是没有什么。最下策是耗时间，反正我活得久。”
曲洛两眼一亮，直勾勾盯着楼凌：“大人，您是妖啊。”
楼凌没听懂他的意思，只是看回去。
曲洛道：“大人您不能摄人心神吗？控制狱卒把门打开，咱们先试试，如果能进去哪里用再折腾别的。”
楼凌挑眉，惑人，她会么？实在不行可以把曲洛的魂与守卫互换。
无间狱门前，两人已经仔细观察过守卫轮值换班的间隙和空档，发现确实守卫森严，几乎没有空隙可循，曲洛惴惴不安问楼凌：“大人，能一次控制这么多人族么？”
楼凌摇摇头道：“从前没试过，姑且一试。”
曲洛双手绞着衣襟，楼凌已经开始施法。
楼凌双手十指相接平举在身前，手心空隙中缓缓浮出一片水云，层云舒卷水汽淼淼。脱开她手心的瞬间开始铺展、绵延，随着她的指挥朝前门三班衙役岗哨而去，仅在这方圆之地落下一片云的细雨。
曲洛细细观察衙役们的行径，见他们初初淋雨时还有些诧异，毕竟日光明媚，好奇怪的一场太阳雨，立刻又按照自己的日常轨迹继续行进，值守在门前的两列四人中有个脱出，掏出怀里的钥匙插入黄铜锁中，他另外的同伴帮忙收起链子。另外两人将大门朝外拉开。
楼凌摊摊手道：“这就算成了？”
曲洛道：“大人试试，我先藏起来。”他顾及自己生魂鬼身，钻回她手钏中。
楼凌隐去身形，朝打开的沉木门走去，抬脚想跨过门槛，不行，再试一次，还是不行。
楼凌几乎气急败坏。
曲洛道：“大人现出身形试试？”
楼凌现出身形，巡行和守卫的衙役也并没有任何一人关注她，她抬脚，跨门槛，还是不行。
楼凌收回水云，对曲洛道：“走，去街上‘杀你’。”她回身看了一眼正在关闭的大门，一门之隔，门内是一条漆黑阴冷的甬道，隐隐还能看到壁上挂着火烛的昏黄光芒，她当初怎么可能把妖力放在这种地方。
曲洛道：“大人，选闹市，看热闹的人多才会有人想着报官。”他自己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又道：“大人要不要我想想剧情，我可是看过许多话本子的。”
当下又为楼凌解释什么是妖鬼传说话本，例举出不少神仙鬼狐与人族的情爱故事。
楼凌被他说得头痛，敷衍道：“我将你魂魄封回体内，你自己发挥吧。”
曲洛摩拳擦掌，已经恨不得赶紧开演。
楼凌把曲洛的魂魄强行封回身体，逆天而为，免不得又费不少妖力，她都觉得自己这样的妖已经比肩神仙，一味给人间界做好事，做妖做到她这份儿上也太倒霉了。她不禁偷瞄还在僵硬动着脖颈与四肢，试图习惯自己躯体的曲洛，想起他说他会带累身边人倒霉的事情，如今早已经信了三分。
曲洛转转自己的肩膀，交代楼凌道：“大人换身衣服，如今这样也太过乍眼，换成类似我这样的。”他指指自己粗布衣衫。
楼凌幻出初入临海城时那身粗布短袄、布裙。
曲洛端详那张完美的面庞，俯身从地上抹了一手土灰，探身朝她脸上伸手。
楼凌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冷冷看他：“做什么？”
曲洛痛呼出声：“大人，被逼到绝路的穷人怎么会还鬓发齐整、一脸干净？！你这一身看着虽然不贵重但是还是很利索的。”
楼凌将信将疑地放开手，曲洛揉着手腕在她杀人的目光下把她大半张脸抹黑，又不满地道：“大人能不能换张脸，您这样子一眼就不像个穷苦人。”
楼凌淡声道：“你也不像，不如我剥了你的脸。”
曲洛立时打了个寒噤，声音也放低几分，带上讨好的意味，狡辩道：“大人听我的，长得太好怕是要被心怀不轨的人惦记。”
楼凌想起栾员外殷勤恶心人的样子，妥协地换了副刚路过时见到的半大女孩的样子。
曲洛大摇其头：“半大女孩也会被心理扭曲的人惦记。”
楼凌蹙眉，曲洛道：“大人照我说的变。”当下描述村里长舌妇张家婶子的样子，楼凌依言变出，八九分像，曲洛与她对面都觉得自己恨得牙都开始痒。
他上手扯散她的衣襟，露出肩膀大片莹白皮肤，曲洛倒吸一口气，嘶声道：“大人肤色也换掉。”
楼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用张婶那张脸。
曲洛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瘆得慌。他连连摆手，慌忙解释：“我不是要对大人图谋不轨！我只是要营造形象。”
裸露的皮肤肉眼可见的泛黑泛黄，曲洛又拉乱她的发鬓，撕开她的裙角。曲洛鼻翼动动，楼凌身周香气萦绕不散，他伸手扇扇，想起平日没见她熏过香，没办法解决的问题就不解决。
他抱臂端详自己的‘杰作’，都很完美，只有最后在看到张婶那张脸时还是有些不能直视，狠狠打了个哆嗦。
楼凌仍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曲洛抚抚心口，小声抱怨：“大人您能不能别用这张恨人的脸做您那些风情万种的表情，真是太让小可目不忍视啦。”
楼凌勾住他脖子，曲洛觉得她柔软的手上带着毒，拂过的地方一片麻痒。
楼凌贴近他涨红的脸颊，轻笑着伸手一抹。
栾员外那张招人讨厌的脸出现在曲洛的面上。
她忍笑道：“你来做个你平日的表情。”
曲洛挑眉。
楼凌笑得弯下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