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之上,林杨彦见孟仪君不说话,还以为她已经准备服软。
林杨彦再次凑到了孟仪君的耳边,轻声说道,“你若是现在掉头就走,我保证,不再追究此事。”说完,林杨彦便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孟仪君咬着牙,冲着林杨彦怒目圆睁,再看看跪坐在地上的高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是继续还是放弃?
救,还是不救?
高景看到这幅场景,对孟仪君的困境了然于胸。他知道,在这个年代,女子若想要办成什么事情,是极为不易的。他理解她的难处,对她报以了一个安慰的微笑。
林杨彦见孟仪君的士气萎靡了下来,但却又不主动向他服软,选择再次主动出击。
林杨彦退后两步,像是对着孟仪君说话,其实是在冲着张府尹喊道,“我方才没听清,孟姐姐所说的两本书,可是《浑天仪图注》和《浑天象说》?”林杨彦故意提高了音量,意在提醒张府尹,这两本书可是禁书。
天圆地方,在当时是大部分人的认知。因此,但凡解释地圆的书,都是禁书。
孟仪君一时不知如何解决难题,只是本能地否认,“不是!”这一句“不是”,不知道是在说,自己没有读禁书,还是孟仪君心里本能地不愿意承认这是禁书。
“我听到了,她刚刚说的明明就是这两本书。”刚才发问的小女孩童言无忌,将自己听到的事实脱口而出。说完后,又被母亲赶紧捂住了嘴。孟仪君被小娃娃当场拆穿,顿时感觉到有一些窘态。
林杨彦笑得愈发得意,“姑且相信姐姐所言,不是这些。那姐姐方才引经据典,引的是何经?论的,又是何据啊?”突然之间,林杨彦的声音严厉了起来,“难道说,这些都是孟姐姐信口胡言?”
张府尹在这时也很识趣地迎合了林杨彦的话,尽管他内心深处知道事实如何,“是啊,无凭无据,凭你一介女子空口白话,三个木球,就敢妄议天地?”
“我没有胡说!”孟仪君的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她不是为自己今日的窘态而感到羞耻,而是觉得,明明事实就在眼前,却因为律法禁止而无法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感到悲哀难过。
林杨彦像是觉得自己赢了一般,迫不及待地想让张府尹宣布自己的战利品,“恳请府尹大人下令处死这个妖邪,还百姓天朗气清!”
是的,林杨彦根本不把马夫放在眼里,他只是拿马夫的命,当作是他和孟仪君之间,博弈的战利品。
孟仪君仍未放弃,她并不打算再纠缠于那两本书,转而侧面突破,“天狗食日,古书上多有记载。”孟仪君指着高景,冲众人说道,“难不成,几百年前的天狗食日,也是因为他而不成。那时候,他可还不在这世上!”
林杨彦继续反诘,“天下不祥之人何止他一个?更何况,此人借尸还魂,众人亲眼所见。这也难保,前朝那些不祥天象,不是他的魂魄前身借尸还魂所致?”
听到林杨彦的话,高景简直惊呆了:他高景是什么千年大鬼吗?借尸还魂还能多次奏效呢?这么离谱的事情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这么理直气壮……
高景没想到这等纨绔子弟,口才竟如此厉害。林杨彦这样的口才,若是在现代,不在学院当个辩论队队长,当真是可惜了。高景也不禁开始替孟仪君进行思索,到底该怎么解释自己死而复生的事情呢?他一时也想不明白。
没想到孟仪君反而笑道,“谁说他是死而复生?世间疑难杂症多了去了,大有可能是医术不精。我孟家行医救人无数,见过的奇事多了去了。”
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或许不太可信。但孟家本就是医家,在场的群众中也有不少受了孟家恩惠的。因此从孟仪君的嘴里说出来,倒是有了几分可信度。
有几个人开始点起了头,说道:
“孟姑娘说的,也不无道理啊。”
“之前我家小子染了怪病,得亏了孟大夫药,才好全了。”
“是啊,世上疑难杂症这么多,哪能都见全了?”
孟仪君见扳回一城,继续说道,“再说了,即便是死而复生,又如何能认定是不祥之事?佛语有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现在此人不救而治,明明是好事。若要我说,这根本不是凶兆,而是祥瑞!”孟仪君自信的样子充满着神采,尽管这番论断在古人那里闻所未闻,但他们看着她的样子,竟也意外地觉得有些道理。
“你……”这下轮到林杨彦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了。
高景又看呆了。
公堂之上,孟仪君舌战群儒,先是引经据典,后有旁敲侧击,再是反其道而行之,竟眼睁睁看着她把局面扳到了对自己如此有利的局面。如果说,他刚刚认为林杨彦可以在学院当个辩论队队长,那孟仪君现在的水平,简直可以代表学校去参加全国大学生辩论大赛了。
基于此。高景心中也不免再次燃起了生的希望。
然而,反转总是如此地出乎意料,甚至有些……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