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乌雅公子睁开眼睛,眼神如一潭死水,直愣愣地坐了起来,喊了一句:“爹。”
乌雅大人一听见这个声音,连忙奔到床前,握着儿子的手,问道:“孩子,你怎么样了?”但是乌雅公子却并未有任何反应。
孟仪君突然意识到什么,焦急地和高景说道:“快!快把窗户打开!”
高景不明所以,他以为这巫医的药似乎真有奇效,完全不明白孟仪君让他这么做是何用意。但他还是照办了。
另一边,孟仪君迅速夺过巫医手上的膏药,在巫医们的诧异声中,将膏药盒子盖上,防止气味外溢。做完了这些,孟仪君叹道:“幸好,幸好。”
没有了药物的支撑,只见乌雅公子又重新倒在了床上。乌雅将军见状,大惊失色,呵斥孟仪君:“你这是做什么!我儿刚刚明明都已经醒了!”
高景连忙回到孟仪君身后,低声说道:“对啊,小姐,他这刚刚不是都已经好了吗?”
孟仪君不慌不忙地向众人解释:“回将军的话,我是在挽救公子的命。”
为首的巫医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连忙上前说道:“胡说八道!众人刚才亲眼所见,我等施展巫术,已将公子唤醒。是被你这个小女子破坏了,才导致前功尽弃!”
“巫医大人,你敢说,这膏药里面,用的是什么成分吗?”孟仪君临危不乱,举起膏药,质问巫医。
“自是我们巫族的圣药,岂可为外人道!”巫医避开了孟仪君的问题。
孟仪君上前,说道:“你不敢说,我来替你说!这是用大剂量的火麻仁和马钱子提萃而成的膏药。这两种都是强刺激性药物,能让人短时间精神振奋。”
高景意识到了什么,大声说道:“也就是兴奋剂呗。”
孟仪君回应:“没错。这根本不是什么救命的药,是公子的催命符!用此膏药,只会加快乌雅公子油尽灯枯的速度。公子刚才醒来,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什么?!”乌雅大人听到“催命符”“回光返照”这几个字,已是怒不可遏。
巫医们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的招数被识破,尤其是在乌雅大人的面前,面上仍理直气壮地说道:“你是何人,竟然质疑卜巫司!卜巫司归钦天监统领,更何况,我们是圣上派来的。质疑我们,就是质疑圣上!”
高景心中惊讶,这卜巫司竟然是钦天监下属?他一直以为,钦天监作为古代的天文馆气象局,应该是最科学的地方,怎么会和占卜巫医这类东西沾边?
还不等他们威胁完,孟仪君便乘胜追击:“据我所知,卜巫司早就不在钦天监管辖范围内,被钦天监撤走后并入了太医院的祝由科,此后,圣上便不许卜巫司再进行治病之举,只能做祈福之事。圣上只命你们来此祈福,你们私自用药,难道不是违背圣意吗?”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孟仪君的声音明显高了几分。
乌雅家世代是武将,乌雅将军更是一心只有武学和报国,完全不懂复杂的文官制度变动,听得一愣一愣的。见孟仪君这么解释后,乌雅将军也了解了大致情况,知道背后必定有猫腻,起身,指着这群巫医,怒喝道:“给我滚回萨尔哈那去!若我儿无事,今日的事暂且不和你们计较。若我儿有什么闪失,我就让萨尔哈提你们的头来见!”
乌雅将军提起床旁的缨枪,直接劈断了一张桌子。巫医们连忙收了法器,叮铃哐啷,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巫医们前脚刚走,乌雅将军便将枪横到了孟仪君的脖子上,说道:“你也是。”
高景在孟仪君身后吓得一哆嗦。孟仪君举起了刚才取血的瓶子,对乌雅将军说道:“将军别急,公子的病已有眉目,还请允许民女将公子的血带回去查验。”
乌鸦将军收起缨枪,放到了一旁,对孟仪君说道:“不必回去,这府里,有的是空房间。你随便挑一间便是。”
“可是……”高景还没说完,便被乌雅将军用眼神制止了,改口道,“好吧我就知道,没什么可是。”
孟仪君微微行了个礼,客气道:“那就有劳将军了。”
孟仪君和高景来到了隔壁的房间。高景心中焦急万分,生怕今天出不去乌雅府,但见孟仪君神色如常,眉宇间似乎还有几分喜悦,不禁问道:“小姐,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还这么开心呢?”
“因为——”孟仪君从怀中拿出一小瓶药物,“找到病因了。”
高景看到孟仪君拿出了药物,欣喜若狂,又忍不住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说起来还得谢谢那几个巫医呢!要不是他们折腾一番,翻遍了乌雅公子的房间,我还未必能发现这个呢。”
高景回想起来,孟仪君确实在那几个巫医做法时,跟在他们身后,四处查看乌雅公子日常活动区域,没想到还真让她查出了什么。
高景仔细端详孟仪君手中的药物,但看着就像是普通的小盒墨水,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文章。
“我瞧这不过就是普通的墨水,小姐你是如何锁定的?”高景困惑。
“你呀,在我们家,跟着我爹爹,多看点药物就知道了。墨水和药水,一眼便能分辨。不过现下就算看不出来,闻也该闻出来了。”孟仪君打开药瓶,凑近高景的鼻子,果然不是墨汁的味道,而是有一种微微的草药的味道。
“现下有了这病源,是不是就能对症下药了?”高景心急万分,不想在这将军府里多待一分一秒,只想尽快带孟仪君离开,生怕惹出什么祸端。
“还不够。”孟仪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是否只服用了这一种药物。”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高景连忙追问。
孟仪君仔细打量了一眼高景一眼,说道:“得去找你的同行,问个明白。”
“啊?找马夫?”
孟仪君点了点头。乌雅公子平日里都去哪儿,马夫是最清楚的。知道了他去哪儿,才有可能知道,他有哪些途径能获得哪些药物。
乌雅将军不放心,生怕这二人私自离开,因此房间门口派了人看守。高景好说歹说,这看守的人才同意带他们去找乌雅公子的马夫问个明白。
守卫带他们来到后院,顺着守卫的眼神,二人看到了在墙角啃馒头就菜叶吃着中午饭的乌雅家马夫。小马夫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受他们的眼神所灼,手中的馒头竟也有些不敢吃了。
守卫上前指着马夫说道:“你过来一下,他们二人是公子的大夫,有事要问你。”
马夫连忙起身,随便用衣服擦了擦手上的油,便上前接话了,“是。”
看马夫的样子,高景便猜到这人的日子过得并不算太好,可见乌雅公子并不是个会善待下人的。毕竟同为马夫,高景心中难免有些怜惜。
孟仪君给高景递了一个眼神,高景立马从孟仪君的眼神里读出了信息:她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了。
高景指了指自己,用眼神示意:你确定?
孟仪君点了点头。高景叹了口气,只得上前面对小马夫,将他拉到一旁,与之攀谈起来。孟仪君则将守卫拉到了一旁,不让其他人打扰高景。
孟仪君的决策果然是对的。
吐槽老板是打工人建立革命友谊的最好方式,这一点简直古今通用。同是打工人,孟家虽待高景不薄,但为了拉近与这马夫的距离,高景立马通过吐槽“无良东家”博取了马夫的信任。没一会儿,小马夫就把高景当做了同病相怜的可怜人儿,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其实我们公子虽然跋扈了些,但也不算是个多事儿的。”小马夫感慨道,“老爷不在的时候,他平常常去的那几个地方,也就是乌雅府、教堂、酒馆,并不像有些公子一样,常去花天酒地,让下人回府上也不好交代。”
看来这是三点一线啊。高景在心里想,既是如此,那他到底为什么要吃药呢?
“啊,不过最近倒也有些异样。”小马夫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什么异样?”高景连忙追问。
“公子近日,在教堂的时间格外地多,远比普通上课的时间要多。”小马夫也疑惑不解。
“他可是下学后在教堂里温习功课?”高景心想,或许是知道钦天监考试在即,临时抱抱佛脚,看起来也不足为奇。
小马夫摇了摇头,说道:“不。有一次我见公子久久未归,特意进去寻公子,发现他并不是从学堂里出来的,而是——从忏悔室出来的!”
“忏悔室?你家公子信教?”高景也不禁疑惑了起来。
“不可能!”小马夫斩钉截铁地说道,“若非学堂非要设在教堂,我们老爷绝不会让少爷靠近教堂一步。信教,那是万万不能的,老爷决不允许的。”小马夫连连否认。
高景若有所思,似乎意识到了症结所在,偷偷给了小马夫一枚钱币,表达对他的感谢。小马夫喜笑颜开,便回去干活儿了。
孟仪君见状,来到高景旁边,问道:“如何?他说了什么?”
高景将刚才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说给了孟仪君听。孟仪君沉思片刻,和守卫说了几句话,便向门口处快走,内心似乎已经有了方向。
“小姐,我们去哪?”高景追问道。
“教堂,忏悔室。”孟仪君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