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仪君和高景一早便动身了。
“去乌雅府。”孟仪君叮嘱完高景后,马上动身上马车,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几时认识的乌雅家?我怎么不知道?”孟仪君回头,是林柏舟!多日未见,林柏舟公事繁忙,下巴上竟有了一些青色胡茬。
见到林柏舟,孟仪君露出笑颜,喊道:“林大哥!”
林柏舟瞧见了孟仪君脖子上的水晶挂坠,见自己的心意为孟仪君所接受,他的心情也十分明朗。
“此事说来话长,待我回来再细细同你说。”孟仪君还是时刻惦记着今日的任务,正欲离开,却被林柏舟拦下。
“仪君,你可能有所不知,这乌雅将军对待女子和洋人极为粗暴。你此番前去,所为何事?我担心……”林柏舟想起朝堂上乌雅将军的样子,那极度瞧不上女子和洋人的做派,还有暴躁的脾性,一方面担心孟仪君会受欺负,另一方面,又疑惑她去做什么。
“放心吧林大哥,我心里有数。”孟仪君说道。
高景唤了声“小姐”,指了指日头,示意时间不早了。日上天罡,和乌雅将军约定的时间马上到了。昨天他刚被孟老爷批评,不提醒孟仪君时间,因此高景今天可是记得牢牢的。孟仪君示意高景“马上就走”。
“对了,你认识乌雅公子么?”孟仪君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抓紧问道。
“儿时一同在国学府上过课。”林柏舟面色平静,看不出他和乌雅家有什么渊源。
“那你印象中,乌雅公子这人怎么样?”孟仪君追问。
“他小我两岁,我们并不在一个夫子门下,况且一年后,我便去了军中,因此我和他交集并不多,对他的了解也只是浅浅。”
“无妨,林大哥若是愿意的话,记得多少,同我说多少便是了。”孟仪君的眼神急切。
见孟仪君如此关切乌雅公子,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从林柏舟的眉间一闪而过。但他还是如实说道,“他父亲乌雅将军是鼎鼎大名的北疆镇军,有拔山举鼎之力,精通骑射。我虽在南疆,但也久闻大名,他是难得的武将。妻子早亡后,他也未曾续弦,唯独对这独子寄予了厚望,但凡武艺必亲自授受。但据我所知,”林柏舟看了一眼孟仪君,见她听得认真,似乎在思考什么,继续说道,“这乌雅公子却远没有达到他父亲的期望,甚至还不如军中一些将士优秀,日常课业也是将将过。近日似乎开了窍,不但拿了骑射的头筹,诗词文章上也进步不少,乌雅将军心情不错,上朝散朝时,总能听他和同僚提起。”
“竟是这样……”孟仪君显然察觉道了一丝不对劲。时间又过去了一会儿,高景轻轻用马鞭敲了敲马车地板,示意孟仪君真的该走了。
“快去吧,我等你回来。”林柏舟温柔地扶孟仪君上车。
孟仪君感激他的理解,冲他挥了挥手。
林柏舟看着高景驾着马车离去,往左边的路转弯,即将消失在他眼中的时候,他轻身跨上马,紧跟在孟仪君的马车后。
高景驱车停在乌雅府门口,乌雅将军早已在门口等待,看他脸色便知,他昨夜定是没有休息好,为儿子的病焦虑万分。见他们按时到来,高景的马车都还没停稳,乌雅将军便立马让下人将二人架了进去。
“你们放开我!我们来了,不会跑的!”
“不必如此,当真不必如此!”
“箱子,高景!拿好我的箱子!”
孟仪君的叫声响彻在乌雅将军府的大院。两人便这样被丢在了乌雅公子的床前。
“你!快给我儿看看到底如何了!若是治不好,我轻饶不了你们!”乌雅将军指着孟仪君,示意她快点。
高景心想,这乌雅将军果然和林柏舟说得一样,对女人毫不客气,眼里只有这个不争气的独子。
孟仪君也不敢耽搁,立马打开药箱,取出银针,扎在乌雅公子的手指上,将他体内的淤血逼出,用一个差不多鼻烟壶大小的器皿里接血。
“你你你……你轻点。”乌雅将军眉头紧皱,看着孟仪君一针一针往儿子手指上扎,心疼不已。
乌雅公子的血粘稠且暗沉,因此孟仪君不得不多次扎取,并且按压推血,方可有成效。父子连心,纵使孟仪君跟乌雅将军再三解释,她需要验乌雅公子的血,才能更准确地判断病因。但这个过程,还是看得乌雅将军这八尺男儿如坐针毡。
孟仪君正小心翼翼地取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铃铛声。众人回头一看,三个黑衣朱裳的巫医就站在房门口,手持法杖,法杖顶端系着五颜六色的百家布条,如烟花般蓬开的法杖上零星点缀着铃铛。他们每走一步,都叮当作响。
还未等孟仪君和高景回过神来,一旁的乌雅将军便怒斥道:“混账东西!谁让他们进来的!”乌雅家不信邪神,这些人自然不是乌雅将军请的。
“乌雅将军莫动怒,我们是卜巫司的人。”巫医们恭敬行礼。
“卜巫司?”高景不禁低声问道。这卜巫司是个什么单位?
“卜巫司原是钦天监下面的一个附属机构,但早就被撤销职责,仅作为摆设存在了。”孟仪君低声回复。
“萨尔哈大人听闻乌雅公子病了,甚为担心,特意跟圣上请命,派巫医来医治。”巫医们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但此时的场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乌雅将军双拳紧握,他素来不喜这些鬼神之论,萨尔哈此举无疑是故意恶心他的。但,如果只是萨尔哈派来的,他大可将这些人扫地出门。无奈的是,萨尔哈借了圣上的名,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巫医们做法,还要露出配合的神情,心中当真是憋屈。
“请问,乌雅公子日常活动在何处?”为首的巫医询问道。
乌雅将军四处指了指。
巫医们在每一个乌雅将军说的地方乱翻,喷火,喷酒,还拿出一些香在房内一通熏,呛得众人直咳不停,下人们都退出了房去。高景见状,一下子回想起了穿越前高真真葬礼那天的道士们,一股怒气油然而生,甚至想不顾场合,冲上前去制止他们。
孟仪君拦住了高景,看上去却像是没什么反应。她不仅冷眼看着这些巫医乱翻,还紧紧跟在他们身后,似乎在观察什么。
孟仪君看出了高景的担忧,悄声说道:“放心,他们只是熏了些艾草,酒水浴火能给房内祛毒。本来我们也该做的,此举正好给我们省事了。”
正说着,其中一个巫医忽然拿出了一盒胭脂大小的膏药,放在乌雅公子的鼻下,膏药有一股奇怪且刺鼻的味道。高景只远远地闻了一下,便感觉血冲大脑,浑身的血液似乎也沸腾了起来。
而病床上的乌雅公子,眼皮动了动。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