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支队伍在闹市中迎面撞上,互不相让。林杨彦和伊萨奇在队伍前头的两匹骏马上分别坐着,围观的民众嘀咕道:
“这两位,便是前两日圣上亲自殿试选出来的大人吧。”
“一满一汉,当真不错。”
“圣上不是说选三甲吗?这怎么只有两人呢?”
是啊,不是说选三人吗?怎会只有他二人,那第三人呢?
孟仪君听到动静,掀开轿帘,看到这一幕,眉头紧皱,异常困惑。
“你们……这是?”孟仪君心中其实已有答案,仍是不敢相信。
“嫂嫂这都看不出来吗?我和伊萨奇,是圣上钦点的殿试二甲。”林杨彦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令人作呕。
“师兄,他说的是真的吗?已经出结果了吗?”孟仪君看向伊萨奇,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希望他的回答能够一锤定音。
伊萨奇面露难色,于心不忍,不敢开口。他明知师妹满腹才华,殿试时也是极为出众,若是知道自己落选,必定心中难受。伊萨奇现下也不知也如何解释这一切,化解这难堪的局面,只好拉着马往后退一步,岔开话题道:“师妹,今日是你大喜之日,还是你们先行一步吧。”
伊萨奇用手势示意他们的队伍后退。林杨彦则装出一副才知道的样子,满脸“大方”地表示:“确实,嫂子大喜之日,让一下又何妨,就当送给嫂子的贺礼了。”说完,他也牵着马往后退了一步,但头却仍是扬着的。
坐在马车前方的高景实在看不过去,趁人不注意,轻轻挥舞马鞭,打在了林杨彦所骑的马脚边,惊了那马一下,差点把林杨彦颠下马来,惹得围观众人一度又惊恐,又哄笑。
“师兄,告诉我,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结果的?”孟仪君无暇理会林杨彦的挑衅,也不在意刚才发生的那场闹剧。她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顾自地追问着一个看起来没有意义的问题。
“当日便知道了。”面对孟仪君灼热的眼睛,伊萨奇知道,自己是瞒不过的,只能从实招来。
“当日?”孟仪君忍不住轻笑一声,重复道,“竟然是当日?”
孟仪君扯下自己的盖头,将它揉作一团,心中的愤懑已是呼之欲出,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一直不曾落下,说道:“不是说要唯才是用吗,这就是圣上的“唯”法?既然是当日便有了结果,为何不直接公之于众,非要遮遮掩掩等到今日?难不成是怕我孟仪君再去闹事,真可笑,在他们心里,我孟仪君有这么大的能耐吗?”
“小姐!”高景听到孟仪君这番话,生怕落在众人耳朵里,会给她带来什么麻烦,赶紧出声制止了她。高景冲着队伍说道,“时辰到了,继续前行。”
队伍继续浩浩荡荡地向着林府迈进,快到林府门口时,突然又来了一小列队伍,举着正黄色的旗子,远远地便看到了。
高景心下疑虑,不知道这队来人是否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便让队伍放慢步伐,想等走近些看清后,再有个应对措施。
孟仪君见队伍慢了下来,以为到了,又掀开帘子,问高景怎么回事。随着高景的目光看向前方,看到那迎面走来的队伍,赫然是来自皇宫的首领太监穆公公!
孟仪君喜出望外,心下又燃起了一丝希望:难不成,穆公公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将那剩下的最后一个名额赐给我?
心下起了念,孟仪君便再也忍耐不住,连忙下了马车,穿着嫁衣便快步朝着穆公公的方向走去。高景也跟下马车,怕孟仪君有个什么闪失,护在她身后。
“穆公公,可是有皇上的旨意?”孟仪君急切问道。
“奴才此次前来,确实是奉了皇上的旨意。”穆公公笑着答道。在皇帝身边侍奉了这么多年,早已是波澜不惊,旁人轻易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绪。他又说道:“姑娘可还记得皇上当日说过,要给孟姑娘一个赏赐的吗?”
孟仪君略有疑惑,却又想起,皇上当日确实是说过的。难不成,这第三个名额,便是皇上所说的“赏赐”?可这,明明是她应得的。孟仪君对这所谓的“赏赐”倒还有些愤愤不平。
“姑娘,这便是皇上的赏赐,请姑娘谢恩吧。”穆公公递上一个匣子,里面不知是什么。孟仪君跪下谢恩,将其接过。
送完礼,穆公公说了两句恭祝孟仪君新婚大吉之类的祝词,便要转身离去。
孟仪君忍不住叫住他,问道:“且慢!穆公公,圣上难道就没有别的旨意了吗?”孟仪君看起来对第三个名额仍然不死心。
穆公公面色温和地摇了摇头。
“可……”孟仪君还想追问。
但话还没说完,穆公公便打断她,说道:“姑娘何不拆开皇上的贺礼一看,或许心中便有答案了。”说完后,穆公公一行人便转身往回宫的方向走去,留下怅然若失的孟仪君在原地。
高景上前,帮孟仪君一同拆开贺礼,发现里头竟是一本《大庆律例》,看起来像是刚印刷不久,这厚度也比之前的《大庆律例》厚了不少。高景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待孟仪君翻开这《大庆律例》的第一页,一切便都有了答案。
这果然是圣上裁决后付梓的最新版《大庆律例》,而这《大庆律例》的第一条便是:
普通百姓不得私学天文,不得私藏禁书,尤以女子为甚。若有私学天文者,轻则流放,重则处死。若有女子私学天文者,轻则处死,重者诛九族。
高景不可置信地看着律例上的字,他知道孟仪君私学天文这条路迟早会被堵住,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堵得这么死。
高景忐忑地看向孟仪君,只见她两眼血红,紧咬嘴唇,悲愤之情涌上心头。她拿着书的两手指节分明,很快,这一页纸就被她撕成了碎片,散落在风中。
她看着飘零一地的纸片,又哭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