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景,王……陈姐姐,你们怎么来了?”孟仪君显得有些兴奋。特别是对王陈氏的到来,她又有些诧异。
“小姐,你可太不够意思了。不带上其他人就算了,怎么还不带上我呢?”高景下马,安置好马车,却不走向孟仪君,佯装生气。
高景刚刚发现孟仪君偷偷收拾行李却不告诉他的时候,是有些不悦的。他自以为这大半年的时间里,自己也算是陪着孟仪君经历了不少大事儿。就算她要偷偷离开,不将这个秘密告诉别人,告诉自己总该是可以的吧?可没想到,直到临行的这一夜,孟仪君也没向他透露过半个字。这给高景带来的冲击,就像是高真真考上了航天员却没有告诉他一样。
不知何时,孟仪君在高景心里的身影与高真真逐渐重叠起来……
尽管如此,高景在来的路上也逐渐想明白了。孟仪君选择独立前行,不带任何人,也有她自己的考量:启明有爷爷要照顾,白榆年龄小,杨霁想学医,就连高景自己也隐隐约约透露过,他还有个姐姐要寻找……
高景想得没错。经历了这么多事,孟仪君也确实逐渐明白:虽然她想和同伴一起上路,但每个人的人生中可能都有更重要的事情,她又何必为了所谓的“义气”,去向别人开这个口,让他人为难呢?更何况,出门远行需要银两,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开销。孟家早就没有多余的银子可以用来付薪水了,留在草屋至少有个归处,能让他们遮风挡雨。跟着自己,只会让他们风餐露宿、受苦受累罢了。
正因如此,看到高景义无反顾地前来,孟仪君格外感动,一时没有缓过来,竟怔在了原地。
“快上马车吧,两条腿哪有四个轮子跑得快?”高景显得有些不情愿,但眼睛却不住往孟仪君的方向瞟,看她有没有朝这里走来。
“孟姑娘,晨间微凉,还是快上马车吧,别冻坏了身子。”王陈氏见状,连忙上前拉过孟仪君,扶她上车。
两人都上车后,高景纵身上马,驾着马车向着日出的方向驶去。
孟仪君上车后,突然发现这里厢并不是孟家那辆马车的式样,好奇问道:“等等,高景,你这马车哪儿来的?”
一听到这,高景一扫刚才的沉闷,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忍不住笑了出来。
孟仪君更是好奇,催促道:“怎么回事?快说呀!”
“昨儿半夜去城里购置出门的物资,无意间竟撞见了林小公子的马车停在醉月楼。我见四处无人,便顺手牵羊了一把。”高景笑道。
孟仪君一听,便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林杨彦这段时日得意得很,自然是忍不住要去消遣消遣,找几个狐朋狗友在烟花柳巷组个局,听人吹捧一二,想必最和他心意。但他毕竟出身名门,林甫最是看重面子名声,从不待见自家子弟流连烟花柳巷,因此林杨彦也只能悄悄地去。更说不准的是,这位林小公子指不定是自己扮了马夫偷偷驾着马车去的醉月楼,所以马车周围没人,可巧让高景捡了个大便宜。
“我记得这马还是林杨彦最心爱的一匹,此前每日接送他去国学院的,似乎便是这匹马。”孟仪君笑道。
“是么?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正好,那便当是给他一个教训。”高景笑道,驾着马车的鞭子也不禁挥得快了一些。
问完高景,孟仪君又想起眼前的王陈氏。尽管王陈氏也是天文社的成员,但天文社成立的时日那样短暂,孟仪君与王陈氏只有几面之缘,实在是没想到,此刻她竟会跟来。
“陈姐姐,你怎么会和高景一起呢?”孟仪君知道王陈氏本姓陈,却还不知她的姓名,因此只称呼她的姓氏。
王陈氏仍有些内敛羞涩,她没有直接回答,却从怀中掏出了几张皱巴巴的纸,递给了孟仪君。
孟仪君接过,却对她的举动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当她定睛看向纸上的内容时,却万分吃惊!
这些纸,正是前段时间孟仪君丢在天文社的草稿。当时她冥思苦想,却仍想不起数据,心乱如麻,便将这些纸揉成团,丢得遍地都是。
更让孟仪君吃惊的是,王陈氏竟然将缺失的那些数据全都补全了!王陈氏明明只是在孟仪君计算的时候瞄过一眼,竟然有如此过目不忘的能力,这不得不让孟仪君另眼相看。
“我想和你一起上路,可以吗?”王陈氏小心翼翼地问道,好像生怕孟仪君会拒绝。她似乎将这几份数据当作了向孟仪君“投诚”的礼物,希望孟仪君不要嫌弃她。
孟仪君见状,忍不住抱住她,惊呼:“当然可以啦,陈姐姐,有你这样的算术高手在身旁,我求之不得呢!”
“那就好,那就好。”王陈氏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又说道:“孟姑娘,你不用这么客气,我未出阁之前,在家中是长女,你叫我阿长便行。”
说到这里,陈阿长眼中的神色又黯淡了些。
“好,听你的,阿长姐。”孟仪君握着她的手说道。
在孟仪君的宽慰下,陈阿长逐渐变得放松下来,解释了自己为何会出现这里。原来,自从天文学社解散后,陈阿长回到家中,发现王书生酗酒更加变本加厉。或许他是经历了钦天监纳考一事,看到了此中猫腻,知道自己此生出人头地无望,想借酒浇愁吧。但无论如何,面对常常上门催旧债的债主,陈阿长再也忍受不了了,她终于鼓起勇气离家出走,下定决心要离开王书生。
然而,走出了王家,陈阿长却不知道要去哪儿。天文社已经被查抄了,她也没有几个朋友,只好腆着脸回娘家。陈阿长是家中长女,即使嫁人后,仍时常帮扶弟妹,如今弟弟妹妹都已成人,弟弟们也有了谋生的手段,家中的负担也没有那么重了,想必多她一张吃饭的嘴,应该不成问题。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娘家竟无人为她开门!
陈阿长万念俱灰,走在街上,竟碰巧遇到了刚刚偷到马车的高景。
高景见状,生怕她出事,连忙让她上马。得知了个中原委后,便和她说,他可以带她一起走,但这一走,可能便是远行,不知她是否愿意。
陈阿长原本心中有些忐忑,毕竟高景是男子,若是让人知道自己和一个男子“私奔”,恐怕她的名声便毁了,父亲弟妹在四方友邻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可当高景说,他们要去找孟仪君,和她一起上路时,陈阿长心动了。
陈阿长嘴上不说,但心却很诚实。她知道,自己喜欢和孟仪君待在一起的时光,那是完全自由的一段时光,不是谁的女儿、谁的长姐,抑或是谁的娘子。她还想继续跟着孟仪君识字、算术、看星星。
“好,我去。”
就这样,陈阿长选择了和高景一起上路。于是孟仪君有了两个同伴。
“小姐,说了这么多,你还没说我们到底去哪儿呀?”高景听着马车里两人的言语,一直没有打断,见她们说得差不多了,才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孟仪君在摇晃的车内展开地图。早在出发之前,她就已经想好了南下的目的地,她指向地图上东南方向的一点说道:
“这里,无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