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仪君一进门,便被这群闺秀们团团围住,弄清楚怎么回事后,她的心中不禁闪过一丝不解和嗤笑。但众人纷纷看向她,她既不好不回答,却也实在不想认真回答,于是每一个问题都被她回答成了个“四不像”。
“沈姐姐,你这手太黑了,属实是看不出手相如何。”孟仪君将这位沈姓闺秀的手拂了开,并不想搭理。
“陈姐姐,传闻九天玄女其貌不扬,我瞧姐姐这点确实是有几分相像的。”孟仪君仔细盯着陈姓闺秀的脸,最终却说出了这句话,生生将人家气跑了。
“王姐姐,你这个不是痣,是个痦子。”孟仪君戳了戳王姓闺秀脸上的这颗痦子,惊得人家叫了一声。
“秦姐姐,接下来一年里没有好日子,恐怕还得再等上一年为妙。”孟仪君对着秦姓闺秀,认真说着瞎话,听得对方一愣一愣的。
高景听到孟仪君的回答,在旁边一直憋笑,憋得脸都要红了。没想到孟仪君还要这么顽皮的一面。但即使如此,也没有抵挡住闺秀们的热情。
“你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正当孟仪君被拉扯地摇摇晃晃,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捂起耳朵时,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出现。
周围一片寂静,众人纷纷向后转头,一个身着碧色衣裙,头戴白玉簪子的身影徐徐上前,衣裙上还有隐隐约约的金线,尽显女子婀娜多姿。人群中,露出了一张清丽的脸。她轻挪脚步上前,眉宇中对众人的举动有一丝不悦。
“陆姐姐!”孟仪君喊道。
来人正是白榆提及的,孟仪君的闺中密友,陆书华。
孟仪君看见了陆书华,就像看见了救星,也不想再捉弄这群人,趁众人不注意忙不迭向前跑去,被陆书华一把护在身后。陆书华见状,对着众人说道,“仪君虽对天象之学略知一二,然我瞧着各位姐妹们所求之事,也实属不在仪君能力范围之内。还请各位姐妹另求高人,莫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你是谁?竟敢这么和我们说话?”这一群小姐被柳堤喝斥了一声之后,面面相觑,似乎面子上似乎有些挂不住。为首的姑娘名为钱芷岚,是内阁钱大学士的女儿,见状上前对峙道。
身旁的小姐凑近钱芷岚,小声提醒:“这也是我们诗社的社员,名叫陆书华,她父亲先前是江南首富,身家做大后给自己买了个八品小官,她这才有机会进到诗社的。”
“我当是什么人,原来是商贾之女。如此不懂规矩,果然是个没教养的。”当得知陆书华家中无甚官场背景后,钱芷岚开始颐指气使了起来。
孟仪君一听到这位钱小姐如此羞辱陆书华,当真是忍耐不住,直接冲上前,想要同对方撕破脸。
“各位姐姐将我团团围住,寻卦问卜的,又是个什么规矩?所谓诗社,难道是让大家求神算命的地方吗?这做的是哪门子诗?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学士之女也好,商贾之女也好,何分高下?以出身辱人,各位姐姐修的又是哪门子的礼仪之道?”孟仪君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有一丝得理不饶人的味道。
陆书华虽为商人儿女,其实家中生意却做得着实繁荣,遍及东洋、南洋,虽不可说富可敌国,但敌上五分之一国是绰绰有余了。陆书华又是家中幼女,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都自幼富养,从小到大,琴棋书画样样拔得头筹,四书五经也是钻研透彻。她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无法博取功名,为家族改变商人出身,实现父母夙愿。
因此,面对眼前的这一群小姐,陆书华却并未流露出任何害怕的神色。自家再退一步也还是可以从商,这群人都是文臣之女,自然也干涉不到她。但是当看到孟仪君为她出头时,陆书华反倒是怕她被人针对,面前这群人毕竟各个出身不凡,万一孟仪君将她们都得罪了,将来在京城中立足,恐怕也是不小的麻烦。陆书华不由得拉了拉孟仪君的衣袖,示意她可以退到身后。
其他姑娘本就脸皮薄,也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似乎不太得体,拉了拉为首的钱芷岚,试图当和事佬,“钱姐姐,算了吧,莫要和她们这些小门小户出身的计较。”
“也对,我们来诗社,是与各位姐妹以诗交友的,倒不像某些人,到哪里都藏不住那股子商贾气息,传染了身边人不说,还平白污了诗社的气韵。”钱芷岚说着,眼睛也不看柳堤,但明眼人都能听出来她意有所指。
高景在旁边听着也觉得,这为首的钱小姐也真是的,给个台阶下便下了,本就是她们无礼在先,怎的如此咄咄逼人。
“小门小户?商贾气息?不知道,诸位说的是谁?”陆书华并没有直接反驳,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喜帖,喜帖上赫然写着陆书华和杨廷之的名字,赫然是一张婚帖。
众人见状,脸色微变。
杨廷之,大庆武安侯,开国丞相杨恺之第六代孙,尽管只是袭爵,武安侯一脉也已许久未有功名,但毕竟守着祖上的功劳,身份还是摆在那里的。这位武安侯先前娶过一任妻子,两年前病故。现在仍不过而立之年,生得也算丰神俊朗,京城里也有不少中游人家打算将女儿送去做续弦,以实现阶级跳跃。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选择陆家这八品小官的女儿陆书华。
“我与武安侯的婚期定在三月之后的月初,到时各位姐妹请一定出席,将适才所说的话,当着众多宾客的面,再说一遍。”陆书华让身边的丫鬟将喜帖一一分发下去,人手一份。
众人悻悻然,虽说武安侯无权无势,但毕竟也是世袭的爵位,以后陆书华也算得上是侯夫人,这当着侯府的面提“小门小户”,也不知道打的是谁的脸?
众人只能攥紧了喜帖,咬紧牙关说,“放心,一定会到。”
“那便恭候各位光临,以后书华便不来此与大家切磋诗艺了。各位姐姐妹妹若还想叙旧,可到武安侯府来,届时定备上薄酒,不扫各位雅兴。”说完,陆书华拉着孟仪君的手,头也不回地向大门走去了。
“诶你都不来了,那还有什么劲,那我以后也不来了!”孟仪君边走边喊道。她本就不再想写那些附庸风雅的诗歌了,借此机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退出了诗社。
高景只得跟上,喊道:“两位姑娘,等等我!”他一边在心想道:好家伙,返社第一天就退社,这以后自己是不是一天活儿只用上半天了?
出门后,孟仪君拉着柳堤,坐上了自己的车。高景在前方为她们驾车,“两位姑娘,咱们现下是要去哪儿啊?”
“回……”孟仪君刚想说“回家”二字,一想到孟仁甫要是知道自己退了诗社,免不了要多想,心想罢了,便改口说道:“你就在这四周转转便是,我和陆姐姐说几句体己话,等到点了,先把陆姐姐送回去,再送我归家便是。”
“好嘞!”高景应道。说完,便挥了挥马鞭子,在附近的树林里悠哉悠哉地转了起来,尽可能地给两位友善的小姐创造出个人空间。
“陆姐姐,你当真决定,要嫁给那个武安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