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诡新娘(十二)
馥芮白梨花2023-11-20 12:003,120

  交给她?她此言是何意?

  张凌澈身姿挺拔,八尺有余,他看她时,总得微翕长睫,寒玉般的双瞳隐匿在两片睫羽之中,神色莫测。

  而他面前的薛翎月一袭纤纤青衣,手中抱着一大床红彤彤的绣花被子,淡漠如烟她像是被染上一笔浓墨重彩之色,倒颇像是一朵在白纸上盛绽的娇艳牡丹,让他不禁想起一句诗词。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她本是牡丹,却甘当绿叶,她的花期又为何而开?

  薛翎月不着粉黛的脸在月下显得清泠通透,她又恢复了初见时那般淡漠疏离,她平静道:“咱们两个人,只要有一个守着安小娘子即可,那便我来吧,我去她的房间和她一起睡,便相当于贴身保护她。”

  她说完似又想起什么,补充道:“这是最优法。”

  最优法?张凌澈蹙眉:“你是在以身试险。”

  固然,薛翎月所说的确实是最优法,这个办法显然比两个人在远处彻夜守候着安楚荷要省心省力,但却不是对她的最优法,而且于她,十分危险。

  安楚荷需要保护,但她同时也是嫌疑人之一,设置机关会引起她的警觉,所以薛翎月无异于把自己的性命和安楚荷绑在了一起。

  不料薛翎月面色平静地反问道:“难道我待在房间里就没有危险吗?”

  “至少要安全许多。”

  “身在大理寺本就有危险,公事公办即可。”

  薄凉的夜里两人的对话都也不带温度,真就是一场公对公、理性的对话,甚至比铁面判官的脸还要冷上几分。

  原来她早知道大理寺并非清闲自在之地,却甘愿赴任,难怪安宁公主身边精兵良将无数,却唯独将她推举到在朝中举足轻重的三司之中,她确实不是只来当个花瓶摆设。

  见张凌澈沉默不语,女子倔强地抬起头,语气柔中带韧:“在这个世上,并非所有事都该由男儿冲在最前,也有许多事情女子比男子更加胜任。”

  就比如现在,都知道最优法,可张凌澈还能像薛翎月一样贴身守在安楚荷身边不成?那他不就成了轻薄之徒,“诡新娘”成为真新娘不再是一句玩笑话。

  张凌澈眸色深沉近墨,冷声道:“薛翎月,如果你的胜任是指以自己的命为代价,谈什么胜?”

  薛翎月淡声反问道:“谁说我要以自己生命为代价?”

  她站在原地,因就寝而解下的墨色长发如瀑垂至腰间,有几缕随着风轻拂在她脸上,雪墨交叠,幽香扑面,是一种不染铅华的美。

  她清澈明亮的瞳孔闪过一丝狡黠,随后便轻手轻脚地从被子中摸出一个金摇铃,正是宫中所用的款式,方才因为摇铃包裹在厚实的棉被里,所以一点声响也未曾发出。

  张凌澈没想到这被子里还藏了东西,不解地看着她问道:“这是?”

  “张少卿未曾在后宫待过,自是不认识这宫中所用的金摇铃,这小小的摇铃可比刀剑好使。”薛翎月说完将摇铃再次收入被中,不急不缓道:“我有办法将机关不动声色地设在安小娘子房内。”

  后宫,摇铃,张凌澈即便没有见过金摇铃,却也听过这小东西背后所牵扯到的惨无人道的故事,杀人无锋,唯心所现,唯识所变。

  此物是后宫贵重之物,而薛翎月手中有这种东西,只能说明她与那群始作俑者关系匪浅。

  也许……她就是龙血凤髓手中的那把无锋之刃吧。

  但这又与他有何干系呢?他只管做好自己的事,至于朝堂纷争,权贵政斗,他都不关心,他关心薛翎月,只是因为她是案中人,仅此而已。

  他微微颔首,淡声问道:“什么办法?”

  薛翎月紧了紧手中的被子,悉数道出了她的打算,这也是她在看见张凌澈为她设置的机关后灵机一动的想法:“我可以借着脱衣脱鞋之机,将摇铃藏在衣服中放于一旁,而摇铃一头的细线系在鞋上,鞋子置放于床前,既能避免安小娘子发现摇铃,又能起到警戒和威慑作用。”

  “你又如何能确保歹徒一定会触碰到你的鞋子呢?”又或者说,为了不发出声响,歹徒一定不会触碰到鞋子。

  张凌澈不能确定行凶的人一定会是佩儿,也许会雇凶?也许有帮手?也许另有其人?有太多太多的可能性,所以他用了“歹徒”二字指代。

  而薛翎月听出来他话中之意,故而也用上了“歹徒”二字,不过,这个男人的严谨还是超乎了她的想象。

  “确实,歹徒一定会小心不碰到鞋子,但是若鞋子之间系上细线呢?黑灯瞎火她又如何能看见?至于安小娘子,我会确保她睡在里侧,这样既能保护她,帘帐一放,她也看不见我鞋子的摆放。”

  很显然,薛翎月早就想好了万全的计划,只是计划里唯独少了一点,如果歹徒拼死一搏,又如何是好?

  她与安楚荷都是弱女子,而歹徒定是有备而来;两人在明,歹徒又在暗,即便是二对一的情况也未必能够做到万无一失。可是如果携带防身之器又容易惹得安楚荷起疑心,薛翎月不会想不到,她必然是衡量之后才做了这个决定。

  她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可张凌澈却不能坐视不理,他狭长的眉轻轻蹙起,低低地压在墨眸上,他看了身前面色坚定的女子一眼,知是劝不住,只得道了声:“等下。”

  随后他进了自己房间取出一方湛蓝色的锦绣布囊,布囊上的绣工讲究,但是看起来并非是各大秀坊款式,倒像是哪家的女红手作,一展开,里面是九根长短形状各异的银针,在月色下莹莹发着寒光。

  是女儿家送给他的定情信物?他随身携带,可见其珍贵。

  但薛翎月也顾不上好奇这针囊来历,只觉浑身发毛,毕竟这些锋利的银针再配上他一张冷若冰霜的脸,真是让人冷到骨头里,遍体生寒。

  毕竟对于张凌澈来说,薛翎月的方法还是有些冒险,他自然是不会表示赞同,自然也难有什么悦色,他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保护住两人的安全。

  他将针囊递到薛翎月面前道:“这个你且收在身上,危急时刻,可以救命。”

  “银针?”薛翎月疑惑地看着针囊,这个针囊崭新如初,一看便知是件张凌澈悉心爱护之物。

  他要把这个给她救命,可她并不会施针,如何自救?此举岂不是相当于清泉濯足,背山起楼,焚琴煮鹤?

  张凌澈像有读心术般,不由分说道:“拿好,我告诉你怎么施针。”

  四周黑漆漆的,铁面判官一张冷脸又活像阎罗,薛翎月只好将下巴抵在被子上,腾出一只手接过针囊,只见那冷面男子在她面前骤然抽出一根银针,寒光闪过,她不由得眨了一下眼睛。

  再次睁开,她看见面前的白衣男子身姿挺拔,周身裹着一层粼粼月辉,皎如玉树临风前,秋水为神玉为骨,竟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人一般。

  这位画中人仔细为她展示了一遍施针手法,也不知道是师傅教得好,还是徒弟天资高,薛翎月很快便掌握到了要领,竟然真能有模有样的把“进、退、捻、捣、留”五种施针的手法重现出来。

  张凌澈看着认真学习施针的薛翎月,眸中的浓雾也散开了些许,竟然赞赏道:“不错,接下来的内容最为关键,认真听。”

  还没沉浸在被冰山夸奖的喜悦中的薛翎月心中一沉,长睫扑闪,难不成刚刚学的还只是表面?医术果然博大精深,这位严师看样子是准备给她来一个速成教学。

  严师殷殷教导道:“人有一百零八要穴,其中又有三十六大穴为‘死穴’。”

  徒弟也听得很认真:“死穴?”

  “因这三十六个穴位非常重要,重可致命,轻可致伤致残。”

  徒弟大惊:“这莫非就是武林中的点穴大法?”

  严师未答,而是张开中指与拇指按在自己肩上,而食指点在穴位之上:“这里是肩井穴,点中后可致使对方半身麻木,气逆胸痛,闷倒在地,点穴需修炼手法与气劲,如遇急险,你可用银针代之。”

  那不就是武林中的点穴大法吗?薛翎月眼界大开,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张凌澈的手法,丝毫没有留意到他的手指修长笔直,如同覆雪白竹。

  她一边看着,一边伸手在自己肩上摸索:“是这里吗?”

  张凌澈隔空指导道:“不是,位于肩上……前直乳中,唔,不是那里,是大椎与肩峰端连线的中点上,肩部最高处。”

  “这里?”薛翎月对医术用词知之甚少,即便张凌澈已经尽量直白,可她还是摸了几回都不对。

  张凌澈无奈,他选择这个穴位已经是十分好找,其他穴位要不位于后背,要不位于身前,要不便是过于险要不好把控,尽管如此,对于未曾接触过医术的人来说还是过于难懂。

  他看着薛翎月在自己肩上比划来比划去,总是差点分寸,心中有些焦急:“再稍稍偏左一些,右点……唔……”

  薛翎月也有些急了,主要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辜负了严师一番悉心教导,她抿了抿唇,提议道:“张少卿,要不……你直接用手在我肩上示范一次?”

  

  

继续阅读:第十三章:诡新娘(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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