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毅在,你怎么来了?”
陆黎昕和耿毅迎面遇上,此时她刚从万俟沧的房间里出来,他后腰受了伤,好在处理得当及时,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下就能恢复了。
耿毅上前微微一礼,脸色不是很好看,直言道,“抱歉了少爷,船王命我前来,将你禁足,请跟我走吧。”
闻言,陆黎昕看了看耿毅身后的护卫们,她已经是老油条,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嘴中念叨着,无所谓地道,“我早想到了爹一回来就要处置于我,结果又是禁足。行吧行吧,我就跟你走一趟吧。”
她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一惩罚,应对十分老练,而脸上的神色更表明她完全没把这惩罚当回事儿。
见她扭头要朝祠堂的方向走去,耿毅出声打断了她,语气更严肃了几分,道,“少爷,船王吩咐,让我将你送去西苑。”
“西苑?好吧……西苑就西苑,反正哪儿都一样,”陆黎昕眼中稍稍有了点儿涟漪,嘀咕道,“我爹搞什么呢?”
耿毅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不知是在叹息陆黎昕全然不懂陆尊的良苦用心,还是在叹息他的确太不让人省心。
耿毅一路将他领到了西苑,陆黎昕走进院中,只见独立的院中,只有一间屋子,四面皆是高墙。
耿毅没等陆黎昕反应过来,便迅速关上了院门,落锁。护卫分立两旁,他凝重道,“船王有令,大少爷在此思过,期间任何人不准探望!”
什么?!
陆黎昕瞪大了眼睛,对着门外大吼,“耿毅!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地道,“船王就是这么安置的,任何人不准探望,包括夫人、二小姐,也包括我……唉。”
说罢,耿毅叹了一口气,话不多说,便扭头离去了。
陆黎昕久久未从这话中回过神来,她没想到,她爹竟然真的动真格的了。
耿毅回去复命的时候,陆尊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眉目之间的疲累与担忧暴露无遗。他心中向来是很敬重陆尊的,见其这副忧思之神,头一次发觉,这人也渐渐老了。
他行礼毕,摸摸退了出去。
几乎是与他前后脚的时间,陆夫人便急匆匆地走进了屋内。
只见她将门合上,一路走到陆尊身边,手轻轻地抚在他肩头,温柔道,“老爷,怎么动这么大气?我听说黎昕……”
“若是为她求情,就不必说了。”陆尊拉住她的手,坚毅道。
良久,陆夫人先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手始终与他的紧紧相握,道,“我明白,这几次是黎昕过了头,可是你与我是最知道她性子的,孩子倔,我们慢慢教她就好了。”
“唉,这孩子,还是没长大啊。”陆尊摇头叹息。
他拍了拍夫人的手,接着道,“她到底是个姑娘家,往后的日子,不可能就这样冒充船王之子活一辈子。”
“咱们做父母的,必要为她做好万全的打算。上次我所言,将她送去京都一事,一直搁置至今……夫人,我想,这事儿到了该好好安排的时候了。”
陆夫人心疼陆黎昕,向来是希望她能在身边多陪伴些日子的。可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故,让她也慢慢知道,孩子年纪越大,心性越高,目光就越远,陆黎昕本也一心向往自由,终究是留不住在身边的。
若再强留下去,怕真如陆尊所担忧的那样,迟早出大事。
她低了眼眸,无奈道,“也好,为她安排一门亲事……女孩子家家的,到底要成了婚,才算长大了。”
陆尊眼中也有失落,好像丢了自己一块心头肉似的,道,“我一定为黎昕做最好的安排。此事务必暗中进行,等到一切就绪,便直接将黎昕从送走罢。”
“……好,就依老爷所言。”陆夫人说出这句话时,已经语带哽咽。
殊不知,这一切皆被门外的陆悦心听得清清楚楚。
她听闻父亲一回府就对长姐下了禁足的命令,还不准人探视,先去西苑吃了个瘪,这才想去向父亲求情。不料母亲先自己一步,赶到时,她便听见了里面的对话。
他们要偷偷将长姐送去京都,还要为她谋一门亲事。
怎么会这样?!
陆悦心最知道陆黎昕的性子,终生大事,怎么能瞒着她本人暗中进行?!
她快步离开了此处,可西苑那头又不准探望,她要如何才能将这个消息递进去呢?
陆悦心思来想去,眼中灵光一动,想到了一个极佳的法子。
第二日,西苑。
家丁给陆黎昕送来了早饭,她本想问问父亲到底是何态度,可那几个家丁是得了命令的,根本理都不理她,把早饭放下,便齐齐退了出去,不论她说什么,都没人回应。
陆黎昕望着那热气腾腾的大包子,虽然没什么食欲,却还是较劲一般,拿起最上面的那个就大口咬了下去。
等等……
嘴里这是什么感觉?
她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吐出一团,再定睛一看手中的半个包子里——赫然有叠成方形的一团纸条!
纸条边缘还有点儿缺口。
她一愣,又展开刚才吐出的半张纸。
二者拼在一起,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是陆悦心的手笔。
原来陆悦心别出心裁,连夜包了包子,在其中一个里面放进了这张纸条,一大早就把自己做的包子送去了厨房,让他们送给陆黎昕。
这样一来,免了她与陆黎昕的照面,下人们自然也没有多怀疑什么。
而纸条上的内容是:“爹娘要将你送至京都,安排亲事,速逃!”
这一行字如平地惊雷一般炸在了陆黎昕脑海里。
“什么?”她捏紧了手心,难以置信道,“爹竟然要把我送走?!还要给我安排婚事?!”
“不行!这绝对不行!!”
本来抱着一贯倔到底的心态,想跟陆尊就在这西苑刚下去的陆黎昕瞬间急了起来,这事儿非同小可,何况她根本不想就这样嫁人!
更重要的是,她还未曾出海!未曾实现愿望!
她必须要从这里出去!!
陆黎昕哪还有吃早饭的心情?她一把丢开了手里头的包子,将纸条扯了个稀碎,快步登登去了门前。
门前自有重兵把守,还一个个的都顶着个冰雕似的脸,摆明了连说句话的余地都没有。
她稍加思索,转去了另一个方向。
“不是吧,怎么后门也这么多人啊?!”
她心中叫苦不迭,自知陆尊这回是铁了心了,前后门都被封死,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陆黎昕抬头看天,瞥见了院子里的一棵大树。
她眼中一亮,得,前后不行,她走上面总行了吧?
有了想法,她也不磨叽,立刻将她三脚猫的功夫发挥得淋漓尽致。别看她的武功不能用来打架定胜负,但是在这爬树一事上,她还是很擅长的。
她扒拉着树干,灵活得像只小猴子,力度与技巧并使,没花多久,就够到了第一根横生出去的粗壮树枝。
这高度与围墙的高度差不多,只要她通过这根树枝,跳到围墙上,再扯下自己束发的锦带,把自己悬挂下去,她就能跳到地面上了。
陆黎昕欣喜不已,很快到了树枝的边缘。
但下一秒,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围墙下方,竟然也有家丁把守!
家丁的数目之多,每隔不过半米就有一人。这是铁了心了不让她出去啊,就算她能够通过大树爬到围墙的高度,也根本不可能越过这些人离开,跳下去之后,还是会被抓回来的!
陆黎昕几近绝望,只得放弃了这个从上面走的想法。
回到地面上,她连声叹气,焦躁不已,在院子里来回走动。
“前门封死,后门封死,上面也行不通,”她灵机一动,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只见陆黎昕一拍大腿,道,“那我走下面,这回总该成了吧!!”
所谓“下面”,指的其实就是钻狗洞。虽然听上去就很不光明磊落,但狗急跳墙,除了硬着头皮上,也没别的办法了。
她以前小时候来西苑这边玩耍的时候,记得后门附近就有一个直径半米大点儿的狗洞,藏猫猫的时候,她还躲进过那里头。
这狗洞可以绕过西苑几米,从狗洞出去,就可以完全避开家丁的耳目了。
陆黎昕心中再度燃起希望,一路小跑又去了后门附近。
别说,还真给她从杂草堆里扒出了一个入口。
她欣喜若狂,根本顾不上其他,也不管脏不脏,撩了一把头发就往里钻。
今天不管是要她装猴子上树,还是扮狗钻狗洞,她都认了。只要能出去,这点儿苦头算什么!
这洞里也就一条路通到底,里头黑漆麻乌,越往里,身后入口处的光线就越暗。
陆黎昕其实相当不喜欢黑暗潮湿阴凉的环境,这让她感觉万物一点儿生机也没有,有一种心理上的压抑和恐慌感。
又钻了一会儿,她似乎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怎么还看不到出口啊……”
话音刚落,她终于爬到了尽头。
可……面前却没有向上的路,她用力地推了推前方的土壁,发现极其结实,手感还有些冰冷硬实,好像不像是寻常的泥土……这,更像是人为填下来后又浇筑瓷实的石壁!
此时陆黎昕进退不得,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骂道,“他奶奶个腿,不愧是我爹啊,连狗洞都能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