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万俟沧强迫自己恢复镇定。
他告诉自己,解开缚龙索一事再也不可耽搁,眼下他必须马上找到陆黎昕。
他还告诉自己,他的焦急只因自己,与陆黎昕的安危无关。
“缚龙索”成了万俟沧最好用的理由,成了那遮蔽泰山的一叶。
心念一定,万俟沧立刻侧身出门,很快地,他便探到府中后门出,发现两行尚新的车辙印。看起来,刚刚一定是载了什么重要的人物离开。
万俟沧的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等我,陆黎昕。
*****
沥海城三面环山,一面向海。直达海港的北门向来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而通往山区的南大门就不一样了。
几名守卫站在城墙边,百无聊赖地唠着嗑。此处很少有行旅往来,他们早已倦怠不已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只见一行车马急速直奔大门而来,嘈杂的马蹄声,吓了守卫一跳。
尘土飞扬之中,一群劲装护卫竟有十数人之多!
而中间,是一辆精美结实的马车。
“站、站住!来者何……”
一个“人”字还堵在喉咙里,下一刻,一枚腰牌便飞入了他手中,腰牌上赫然刻着一个“陆”字。
“船王府出行,速速把门打开!”
车夫一声大喝,看上去十分焦急。
原来是船王府!
守卫不敢怠慢,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打开城门。
城门外,是一条年久失修,此时已长满荒草的官道。
饶是如此,船王府的队伍也没有片刻停息,马蹄如雷。
船王府怎么从这边出城了?来得这么早,还这么急?
守卫们想不明白,也不敢过多肖想。
马车内,陆黎昕呆呆地望着身侧的小窗外。
车厢门上,上了一道锁。
风吹起窗帘,陆黎昕盯着窗外骑在马上的老者,眼神凝滞,不知是无奈,还是哀怨。
“少爷,这样带走您是我们的不对,等到了京都,我们自会放你出来的。”
“虽说少爷您答应了进京,但……但咱也不敢掉以轻心呐!”
说话之人乃是船王府的管家老邓,陆尊携耿毅出海,陆夫人坐镇船王府,此刻也唯有他能制得住陆黎昕一二、号令家丁护送陆黎昕前往京都了。
陆黎昕“斑斑劣迹”在前,以陆大公子的性子,要是没个人看着,这些护卫肯定奈何不了他!
所以,看管陆黎昕的担子就落在邓管家的身上了。
老邓自陆尊还是少爷时便是陆家的管家了,陆黎昕再放肆,也得给这位老人两分薄面的。
虽然陆黎昕并未做过多挣扎,但老邓看着陆黎昕长大,见她此时的神情,就知道他绝非那般心甘情愿,于是他又耐心说道,“少爷,这都是船王的意思……你、你还是看开些吧,心里也会好受些……”
陆黎昕虽然不曾回答,但胸膛一起一伏,透露着心中隐隐的不是滋味。
她就算答应了要嫁人,也未曾想到这么快,也这么突然地离开!
可此时已经多说无益。
陆黎昕扭头望向窗外,偌大的沥海城在她的视线里变得越来越小,船王府更是看不见了。
而更让陆黎昕心中悲伤不已的,是眼见着天边的那一抹蔚蓝也渐渐变成了一条缝隙,那是她魂牵梦绕的大海,是她一直以来拼尽全力追寻的梦……
就这样,去做那四合院中的金丝雀吗?
就这样,嫁做人妇,度此一生吗?
就这样,离开爹爹、娘亲和心儿吗?
她还答应了阿沧,要去他的家乡看看呢……
不知道为什么,陆黎昕思绪的最后一片惆怅,落在了那个虽然相识不久,却同生共死,给她带来了许多别样欢乐的阿沧身上。
阿沧,对不起。
此去一别,便是经年。
陆黎昕死死盯着身后笔直的官道,她知道,事已至此,自己未来的命运就和这官道一般,一眼望到了头……
即便她依旧还有许多不甘心,期待、自由、梦想……所有的一切糅杂在一起,化作猛兽,快要冲破陆黎昕的胸膛了。
她拼命压制着这头猛兽,自己折磨自己。
或许,这样的折磨,从现在开始,就要伴随她的一生了。
就在她心中百转千回之时……
突然,她听到车厢外的侍卫大喝一声:“什么人!”
接着,一道劲风卷起车厢的窗帘,陆黎昕朝着窗外瞥去,瞳孔骤缩——
车厢外,一个男人已经纵马追上了车队,距离她不过咫尺之遥。
万俟沧!
陆黎昕心中一喜,但她很快便意识到,她和万俟沧此时理应是形同陌路的。
如果现在万俟沧救自己,只会将他拖入险境!
“来者何人?!”
侍卫统领厉声问道,回应他的是万俟沧如万年寒冰般冷酷的话语:“我要带走你家少爷。”
听闻如此直接而更加狠厉的言辞,众侍卫大惊,纷纷抽刀对准万俟沧。
“劝你速速离开!倘若你胆敢再近一步,我们便取你项上人头!”
侍卫统领的话没有吓到万俟沧,反而把马车里的陆黎昕吓到了。
方才出城时,听邓管家说起过,这些人都是花大价钱请来的高手,阿沧凭什么和他们打呀?
心念至此,陆黎昕压低声音,急吼道:“阿沧,快走!”
万俟沧听到这一句,视线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陆黎昕。
她的话,似乎唤起了万俟沧沉在心海身处,某些似曾相识,却又模糊难辨的回忆。
曾经也有一人急声呼号“阿沧,快走”,好像也是这般如泣如诉……
飘动的窗帘合上了。
万俟沧心尖突然一阵绞痛,他绝不可以就这样,永远也看不到陆黎昕!
来不及多想,万俟沧悍然出手,撂倒了一个上前的侍卫,在侍卫们错愕的目光中直直地落在了马车之上。
而后万俟沧一拳打晕车夫,马儿瞬间失去了控制,眼看着马车就要倾倒了,万俟沧眼疾手快地钻入车厢当中抱起陆黎昕,飞身而逃。
“阿沧……”
万俟沧冲进车厢时,陆黎昕几乎是冲进万俟沧的怀里,带着哭腔呼喊他的名字。
万俟沧让她重新看到了希望。
而陆黎昕的温度也让万俟沧有了一息的失神,还从来没有人窝在他的怀里哭过。
“抓住他!赶紧把少爷带回来!”
邓管家的一声急呼把万俟沧从回忆中拽了出来,他下意识地拉紧陆黎昕的手,万俟沧带着她陆黎昕在官道上狂奔,不知要奔向何处。
然而, 很快的万俟沧和陆黎昕便刹住了脚步!
前方是一处断崖!
下方,是河水沿山谷直下,撞击礁石掀起的激浪。
陆黎昕看到了断崖、听到了急流,可她现在早就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和机敏,重见万俟沧的喜悦以及害怕再被抓回去的恐慌当中。
而这急流的声音却使得万俟沧灵光一闪,他突然想起这沥海城外只有一条河,还是奔流入海的……
此时,侍卫们已经步步紧逼,眼见已形成合围之势。
陆黎昕握着万俟沧的手,似乎在抖,她的声音也有一丝打战,“阿沧,怎么办?”
“你信不信我?”
万俟沧没有回答陆黎昕的话,而是自顾自地反问道。
陆黎昕没有功夫去细想万俟沧的问题,仅仅出对万俟沧的信任,她坚定地点了点头,“嗯。”
“好,闭上眼睛”
万俟沧凝练一答。
陆黎昕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此时侍卫已经扑了过来!
就在这时,万俟沧将陆黎昕向前一推!
凭借精准的掌控,他让侍卫的手肘击中了陆黎昕的脖颈,陆黎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倒在了万俟沧怀里。
万俟沧向下一瞥,确认陆黎昕晕倒后,心中升起一丝不忍。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同时又因他无法伤害陆黎昕,他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借侍卫之力,击晕了陆黎昕。
但此时已无暇多想,侍卫又是一刀砍来,万俟沧一个闪身,躲过了这凶猛的攻击。
他转身,冷冷地面对着这群面带杀意的侍卫们。
这都是陆尊花大价钱请来的高手,为的就是护陆黎昕一路周全。
但……
那又如何?
没了陆黎昕的注视,他不必藏拙。
心思急转间,万俟沧调动龙力卷起飓风,一招将“高手”们掀翻在地,冷眼看着他们在地上叫唤。
“少爷……”
邓管家强撑着站了起来,还欲再追。
万俟沧眉头一皱,他不再逗留,抱着陆黎昕直奔崖边,然后纵身一跃——
“少爷!!!”
邓管家目眦欲裂,扑向悬崖,却为时已晚。
他嘶吼着,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
悬崖之下。
就在跳崖的一瞬间,万俟沧祭出疾风包裹住自己和陆黎昕,一来能够让陆黎昕在水中呼吸顺畅,二来也能将水与隔绝开陆黎昕,免得陆黎昕再召来植物。
万俟沧就这样带着陆黎昕潜行在河水里,顺流而下。
很快,周身变冷,他们被急流冲入了大海。
万俟沧刚想浮出水面,却发现二人的头顶赫然出现了一片巨大的阴影。
这片阴影如同一道游弋的巨兽,挡住了水面上那宝贵的日光。
万俟沧和陆黎昕瞬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