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零七章 休整(二合一)
大苹果2025-10-21 12:056,023

  次日上午,李徽和周澈在众人的陪同之下慰问信都之战东府军众将士。

  城中心清理出来的大片空地上,上万信都参战兵马屹立在废墟之间,一个个腰背挺直,神情坚毅。

  李徽站在高处,向众将士发表了讲话。

  “诸位将士们,你们是好样的。信都之战,你们展现了东府军无畏的勇气,完成了艰巨的任务。没有你们攻下信都,坚守信都,此次北伐便将功败垂成。你们无愧于徐州千万百姓的期待,无愧于东府军之名,无愧于徐州子弟的荣耀。你们在此战之中表现出的英勇和坚强,乃是东府军上下的楷模,是所有人都敬佩的精神。信都之战,诸位以鲜血和勇气铸就了丰碑,将扬名天下,彪炳史册。我李徽,代表徐州千万百姓,东府军数十万将士感谢你们的付出和牺牲,并向你们致敬。”

  “……胜利固然是令人喜悦的,但当此之时,我们不能忘了那些阵亡的将士们。信都之战,你们朝夕相处的战友们牺牲了不少,那都是我徐州好儿郎,如今抛洒热血长眠沙场,令人悲痛不已。我们要永远缅怀他们,记住他们。他们虽战死,但英名永在。他们的人不在了,但是精神永存。我们活着的人,要继承他们的精神,继承他们的遗志,要明白他们为什么而死。告慰他们最好的方式不是哭泣,不是悲伤,而是要走完他们没有走完的路。莫忘了我们的目标,保护我们的父母妻儿,保护徐州的父老乡亲,保护我们所建设和拥有的一切。乃至,解救天下百姓之困苦,令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所有人都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要铲除一切暴虐残害百姓之徒。不管他躲在何处,不管他身居何位,我们都要将他们消灭,还天下以清平乐土。这便是我们东府军的目标,这便是我们为之奋斗流血牺牲的动力。”

  “……诸位将士,道阻且长,长路漫漫。也许我们还会遇到如信都这样的艰难时刻,也许在未来的征途之中,我们当中还有人会牺牲在沙场之上。包括我李徽在内,包括所有人在内,都可能会死去。但请记住,为了开万世之太平而死,那是崇高光荣之事,那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所有的东府军将士,包括在场的苻朗周澈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在李徽激昂的话语之中,他们的情绪起伏着,从胜利的喜悦到巨大伤亡的悲哀,再到为了崇高目的而死的欣慰。每个人对自己的行为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回想过去数日的黑暗寒冷的日子里,支撑他们能够坚持的不光是严格训练所养成的纪律和体魄,更重要的是抱守着为徐州而战,保护父母妻儿徐州父老的信念。这些年不断被强化的东府军的思想体系,其实早已潜移默化的进入了每个人的内心之中。在最艰难的时刻,成为了支撑他们的最为强大的内心动力。只是许多人并没有察觉罢了。但那些东西已经生根发芽,已经牢牢的占据了内心深处的位置。从东府军最开始的理念开始,十余年风风雨雨,已经坚如钢铁。

  只是,人的肉体终究是脆弱的,所以才有了许多人绝望崩溃的情绪。但他们表现出来的却是同敌人同归于尽的行动,而不是叛逃和投降。这便是内心之中的东西在支撑。只是这一点他们还没有意识到罢了。

  对于一旁的苻朗和周澈而言,他们的心情也是激动和惊讶的。和兵士们的感受不同的是,这是他们第一次完整的窥见了李徽心中的真实想法。

  在数年之前,徐州众人便认为李徽当出兵自立,争霸天下。但是李徽一直没有表态,不肯做出决断。近些年,李徽已经开始了行动,但从未在言语上完整的表达过争霸天下的想法,也只是以保卫徐州为借口。在行动上,也只是小心翼翼,不肯越雷池一步。比如当初明明可以留在京城,但李徽却选择了撤军,便为很多人所不解,并因此生出了一些不同的看法和抱怨。

  但今日,李徽在面对信都之战的将士们的时候,他说出了心中之言。

  ‘要铲除一切暴虐残害百姓之徒。不管他躲在何处,不管他身居何位,我们都要将他们消灭,还天下以清平乐土。’

  ‘开万世之太平。’

  这些话已经很明确的表达了他的目标。那便是要争霸天下,铲除一切势力,建立太平盛世。这样的目标是第一次公开的表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那说明,李徽已经下定了决心。

  对于苻朗和周澈等人而言,这是令他们兴奋的事情。不仅是李徽描述的目标远大,更是主公坚定了信心,要做大事。而这正是他们所期待的。

  “诸位将士,鉴于北路兵马的英勇表现,本人决定,授予北路军‘铁军’之名。凡我东府军将士,见铁军旗号,礼让三分,行礼致敬。望诸位守护铁军之名,珍惜这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荣誉,如钢铁一般坚强勇敢,再建新功。”

  李徽说罢一挥手,身旁亲卫将一杆大旗送上,李徽展开大旗,赤色旗帜之上是他亲笔题写的‘铁军’两个大字。

  “周都督,接旗。”李徽大声道。

  周澈激动不已,他知道,这是李徽给他和北路大军的特殊荣誉。在倡导平等的东府军之中,给于自己率领的兵马如此高的荣誉,那是极为特殊的。三军礼让,那岂是一般的荣耀。

  “主公,这……这如何使得?我北路兵马不过做了该做的事情而已,其他各路兵马也都英勇搏杀,这么做,岂非……岂非……”周澈道。

  李徽沉声道:“周都督,接旗吧。这是你们应得的。凡英勇之师,自有荣誉。不光是你们,其余作战英勇兵马,皆有荣耀。重要的是,要让所有的将士们获得荣耀,珍惜荣耀。这‘铁军’之旗授予你们,不光是荣誉,更是鞭策。传承荣耀,不给战旗抹黑,你任重道远,还需努力。这才是其中应有之义。”

  周澈闻言豁然,当即上前行礼,接过铁军大旗,转身面对无数的将士们挥舞起来。众将士振臂高呼,振奋不已。

  晌午时分,李徽和众人来到南城外停放东府军将士尸体所在之地。之前为了停放尸体,搭建了露天的尸棚。方圆五六百步的区域,全部停放的都是东府军阵亡将士的尸体。走进其中,放眼望去,前后左右全是尸体,一眼望不到尽头。此情此景,令人压抑之极。

  李徽一行静静的走在这些尸体的行列之中,兵士们的尸体排列整齐,依旧像是他们活着的时候那样队列齐整。但之前,他们是活生生的生龙活虎的战士,现在却都是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走着走着,李徽便流泪了。而他身后,周澈苻朗等人早已是泪流满面。

  “诸位兄弟,安息吧。我们会记得你们的。你们放心,诸位为徐州而死,当享受最高荣誉。你们家人我们会好好的照顾。优待政策定然会惠及他们。你们的儿女,徐州会给于优待,会让他们衣食无忧的到成年。将来在各方面都会给于优先。你们的父母也会得到赡养。请你们安息。”李徽喃喃道。

  寒风呼啸而过,扬起薄雪笼罩周围,像是死去的魂灵给李徽的回应。

  关于阵亡将士的尸骸处置的问题,李徽同周澈苻朗等人进行了商议。按照周澈的想法,当想办法将阵亡将士的遗骸送回徐州,返还原籍安葬,以告慰亡灵。苻朗不同意这种做法,认为不太实际。数以万计的阵亡将士的遗骸全部运送回去,需要耗费极大的人力和时间。况且眼下大雪封闭路途遥远,根本不可能完成。

  苻朗认为,眼下要面临的或许是下一场战斗,不能将兵力和精力耗费在这样的事情上。他主张将将士们的尸骸火葬之后,以后将骨灰送回徐州更好。

  周澈却不能同意一把火烧了的做法,认为这是对阵亡将士的不尊重。不过他也同意苻朗的看法,确实在目前的状况下运送这么多的尸体回徐州不太实际。

  于是李徽提议将阵亡将士就地安葬,早日入土为安。为了表示尊重,李徽提议在信都北边的山地之中建立陵园,将阵亡将士集体安葬于陵墓之中,立碑刻名。将来有阵亡将士家属前来祭拜,也可以顺利的找到埋葬地点,找到自己的亲人。如有想将尸骸运回家乡安葬的,也可以陆续的安排这样的事情。这样既解决入土为安的问题,也能尊重死者。

  陵园之中可建立丰碑以拜祭,刻上信都之战的事迹加以铭记。

  对这个提议,周澈等人再无意见。

  当日午后时分,李徽召集军中中高级将领在军衙聚集,会上李徽提出了一些意见,发布了一些命令加以布置。

  “诸位,眼下第一阶段的北伐已经成功,我们夺取了邺城和信都之后,关东东南十几郡之地基本上尽入我们手中。收复了关东东南之地,意义极为重大。但这仅仅是开始,接下来会有更大的挑战,希望诸位做好心理准备。”

  “不过,就目前而言,短期内我认为不该再有行动。此番北伐固然开了个好头,但是我东府军的损失也不少。十五万大军死伤数万,令我心中痛惜。鉴于目前的局势,我认为,需要进行休整。一则天气严寒,于行军作战不利。二则兵马连番大战之后疲惫之极,伤兵众多。三则年关将近,再过几天就是新年了,也不必进行军事行动,让将士们过个好年。四则,我们需要补充物资粮草和兵力。所以我认为,军事行动暂时停止为宜。”李徽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是该停一停进行休整。

  李徽继续道:“利用这段时间,我们需要做出一些安排,以解决眼下和将来的一些问题。其一,安顿好收复区域的百姓,安定民心。这是第一位的。元达,这件事你要负责,我已命超石将军同你配合。抽调一万兵马,进驻各地郡县,清扫魏军残余势力,安顿赈济百姓。随军的选派官员要尽快到位,恢复这些郡县的衙署的运转。”

  苻朗道:“主公放心,我当全力去办。不过既要赈济,粮草物资恐要抓紧运抵。否则大军的粮草和赈济恐难进行。”

  李徽道:“放心,我已然命人回徐州,请德康抓紧运送粮草物资以及火器弹药的补充。此为重中之重。琅琊郡的粮草物资也即将运抵邺城,这些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另外,我请德康调集五万预备役兵马前来,以弥补兵力的损失。此为要办的第二件要事。”

  苻朗拱手道:“主公已然做了安排,那我便放心了。”

  李徽点头,继续道:“第三件事,便是要积极布防,以防敌人反扑。信都位置极为重要,此番我率三万兵马前来,便是加强信都的防御。周都督,信都的防御我准备让朱龄石率三万兵马在此驻防。信都之战的将士们会邺城进行休养,此处交给龄石便是。”

  周澈忙道:“主公,还是我们留在这里便是。我们还能撑住。”

  李徽笑道:“不是撑不撑得住的问题,将士们需要好好的休整。伤者需要治疗。回邺城是休养治疗伤势,下一步还有大仗要打。再说,你的北路兵马也需要补充兵力。这件事不必争辩了,照办便是。”

  周澈只得点头道:“既如此,遵命便是。”

  李徽继续道:“诸位,拓跋珪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必须做好迎接进攻的准备。信都的防御体系要重塑,龄石,明日起,你要开始安排火炮上城,修缮瓮城以及各处防御体系的事宜。确保信都无虞。前有铁军将士们的珠玉在前,我可不希望你搞砸了。大军在邺城休养补充,信都便是前哨,万不可掉以轻心。”

  朱龄石上前拱手,高声道:“主公放心,龄石向周都督和铁军兄弟看齐,绝不会丢掉信都。”

  李徽点头道:“好。诸位还有什么其他的意见和想法,此刻可以畅所欲言。”

  ……

  次日上午,李徽等人前往信都城北的山坡地带勘察陵园地形。选定的地形有两处,李徽选择了一处背风向南面朝信都城的山谷作为陵园的建造地址。并且命名为英雄谷,随行的匠人在巨石上刻下英雄谷三个大字,李徽等人挥锹铲土进行奠基。

  不久后,三千工兵进驻英雄谷,依照山坡阶梯层次,挖掘墓穴。军中石匠开采左近山体方石,制作墓碑。三天后,第一批三千余名阵亡将士的遗体在此进行了安葬,李徽亲自祭拜,写下碑文,命石匠雕刻于山壁之上。

  接下来,这项工作将会陆续进行,按照进度,在年前所有的阵亡将士的遗体都会进入英雄谷墓园安葬入土。

  李徽在信都呆了七日,于腊月二十六启程,和周澈一起带着一万多铁军兵马前往邺城。朱龄石则率领三万东府军留守信都。

  腊月二十九夜,李徽周澈一行抵达邺城。当晚天降大雪,而新的一年便在这又一场的大雪之中到来了。

  大年三十一大早,李荣便前来求见。李徽赶路辛苦,尚在熟睡之中,被叫醒之后,便命李荣进房说话。

  “你可真是一点都不让我清闲啊。我昨夜才到,天才刚刚亮,你便跑来呱噪。若无大事的话,看我怎么罚你。”李徽坐在床头打着啊欠笑道。

  李荣连忙告罪,却凑上前来道:“阿兄。也没什么大事,阿兄若罚我也没办法。只是这事儿我得提前跟阿兄提个醒,免得阿兄难为。”

  李徽一边穿衣一边道:“什么事?有什么难为的。”

  李荣道:“顾太守来邺城了。”

  李徽一愣,顿时明白李荣之意。

  “顾太守前几日押送粮草物资抵达邺城,阿兄在信都未回,他便住在馆驿之中等待。”李荣低声道。

  “为何住在馆驿之中?你怎不请他去军衙住?岂不是怠慢?”李徽打断道。

  李荣苦笑道:“我敢怠慢阿兄的岳父么?我安排他住最好的宅子,他不肯啊。他说了,就算是请他住邺城皇宫他也不去。他就要住在馆驿之中。”

  李徽沉默不语。

  李荣低声道:“阿兄,我看顾太守恐怕是心情很不好。顾昌顾云的事情……估摸着……哎,总之我只是来提醒阿兄。你回来了,他必来见你。顾昌顾云的事情,恐怕要讨个说法。这几日,他在城中买了最好的棺木,将两人的尸体收殓了,摆在馆驿之中。说要带回老家去安葬。总之,阿兄恐怕要好好的安抚他才是。”

  李徽点点头,摆手道:“我知道了。一会去亲自去见他。”

  李荣躬身退下。李徽穿了衣服坐在屋子里沉吟了片刻,开始洗漱。他当然明白,顾惔此来必然要因为顾昌顾云的事情来问自己。自己杀了两人,这件事也确实需要向顾惔解释。自己这个岳父的脾气其实憨直的很,按理说他该明白顾昌顾云犯下的错误的严重性,当不至于不能沟通。

  李徽打定主意,一会好好的向他解释一番,低声下气的给他说些好话,或许能够平复顾惔的愤怒。

  顾惔居住的馆驿在邺城东城,李徽一行冒着大雪抵达之时,一眼便看到馆驿门口挂着丧帘和白灯。透过大门,可见馆驿大堂之上摆着两副巨大的棺木,棺木前香火袅袅白烛高烧,有守灵的小厮在旁站着发呆。

  李徽缓步进入庭院,来到大厅之中。守灵的仆役认出李徽连忙行礼,并且赶紧去后堂禀报。

  李徽静静地站在两具棺材面前,看着灵位和香火出了会神,然后上香行祭拜之礼。

  直起身来时,李徽眼角的余光看到了站在丧帐之侧的顾惔。顾惔躬身以家属的身份向李徽还礼。顾惔面容憔悴,容貌大变。原本顾惔是体态丰腴之人,但现在却瘦削的很。头发似乎也白了不少。

  李徽忙上前行礼道:“李徽见过岳父大人,听闻岳父大人身染风寒,可无恙了?”

  顾惔还礼道:“承蒙主公关心,我很好。多谢主公。”

  李徽听了这话,不由得愣了片刻。顾惔的情绪似乎很平静,但语气却又很疏远。自己和他单独在此,他称呼自己‘主公’,那便颇有敬而远之之意了。

  “多谢主公前来拜祭顾昌顾云两人,他二人死有余辜,主公降尊屈贵前来拜祭,他们当可瞑目了。”顾惔沉声道。

  李徽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顾惔道:“请主公内堂就坐,我有些话想和主公说。”

  李徽点头,跟随顾惔来到后堂之中。进了屋子,顾惔转过身来,忽然噗通跪地磕头,口中道:“主公,顾惔罪该万死,差点坏了主公的大事。任用顾昌顾云二人押运粮草,他二人却玩忽职守,罪有应得。我也难逃干系,特向主公请罪。”

  李徽忙上前搀扶,口中道:“岳父大人,何必如此,岂不折煞小婿了。快快起来,此事跟你无关。他二人的事情也是我同意的,只是他们自己的原因罢了。跟岳父大人无关。他们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此事到此为止便是。”

  顾惔并不起身,摇头惨笑道:“呵呵,怎可到此为止?我难辞其咎,也该获罪才是,否则别人岂非说主公包庇我顾氏,给我顾氏以特权么?我想主公念及我年老体衰,不至于和杀顾昌顾云一样砍了我的脑袋。所以为免主公难为,今日我便当面引咎辞职。辞去琅琊郡太守之之职。请主公恩准。辞官之后,我便带着夫人和顾昌顾云的棺木回吴郡去,从此闭门思过,再不惹任何事情。还请主公准许我这最后的请求。”

  李徽眉头皱起,久久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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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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