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六二章 迎娶
大苹果2025-12-16 18:505,646

  䝞县被攻下之后,武都郡陷落于乞伏部之手,刘裕的物资兵马后勤补给通道被截断。关中战事也进入了关键的转折阶段。

  就在关中大战如火如荼,局势扑朔迷离之时,徐州却是一片安静祥和。

  数月之前,李徽从中山回到淮阴。关东兵马虽表面上按兵不动,但按照李徽的命令,大量的物资粮草和军火正迅速囤积运往邺城。郑子龙的水军也在河南郡黄河水军大营之中集结日夜操练,以待时机。

  李徽并不着急进攻关中,这件事既然刘裕要抢,李徽求之不得。因为李徽明白,无论刘裕成功与否,都将会朝着自己所希望看到的方向去发展。

  刘裕若攻下长安拿下关中,则他的野心必会迅速膨胀,无法按捺。到那时,自己只需卖个破绽,或者给他些刺激和鼓励,刘裕便会采取行动。他等不了太久。

  倘若刘裕败了,他也定不肯坐以待毙。最大的可能是铤而走险行事,以谋得局势的转变。那同样符合自己的期望。

  自己的代晋之心已坚,只是为谋天下民心为图将来长治久安,不能强来。自穿越以来,李徽目睹了各方势力的兴盛湮灭,无不是强行图谋的后果。要聚天下民心,图长治久安之治,将这乱世结束。自己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

  大晋乱局已经持续多年,民心思安。只是司马氏的统治还有其惯性。百姓们接受奴役太久,反不自知,若强行代之,反而会被他们唾弃。虽武力能一时镇服,但终究非长久之计。需要的不仅是实力和声望,更需要有人替自己去解决司马氏。夺司马氏之位和夺他人之位是有本质的区别的。司马氏亡于他人之手,自己再从他人手中夺之,此乃上策。这是解决政权合法性的基础。希望刘裕给力些,此人作为位面之子,当不至于让自己失望。

  当然,图长治久安还要解决这个时代的许多其他的问题。比如门阀世家势力庞大,成为动乱之源的问题。李徽可绝不会和司马氏那般和世家门阀共天下,那其实便是乱局的延续。

  也正因如此,在徐州所辖之地进行唯才是举,不避寒门子弟,积极推行儒法教育。实行科举制度,逐渐的替代九品中正制这种不公平的,给于世家门阀子弟特权的制度,应该是个解决的办法。但对于世家豪阀而言,他们的反扑是一定的,自己必须做好这方面的准备。

  另外还有民族融合的问题。胡汉仇视的局面必须要改善,哪怕不能完全解决,也要有所缓解。倘若这个问题不解决,那也是动荡之源。即便不能亲如一家,也要在短时间里使双方消弭极端仇视的想法。这是极为棘手的问题。

  李徽在这方面做了许多尝试,采取了许多措施,收效还是有的。起码在徐州所辖之内有些效果。但胡汉多年仇杀倾轧,消弭非一日之功。要化解仇恨,必须要有些更为高明的手段。

  教育同化是一方面,但收效太慢。而有人提出的将来将胡族全部驱逐的想法明显太偏激和愚蠢。那反而会加剧矛盾和仇恨。李徽反倒认为,用宗教信仰来弥合纷争,或许是一条路子。无论胡族和汉人都礼佛,佛教或许是能够弥合他们分歧的一种手段。但这可能需要借助一些得道高僧的讲经说法,利用他们的宗教威望来弥合民族矛盾,筑造共同的宗教信仰。

  总之,无论是哪种手段,也不管成效如何缓慢,只要多管齐下,徐徐图之,相信一定能够缓解矛盾实现基本融合共存。

  治国理政长治久安,这不是儿戏,是一项极为复杂的工程。如烹小鲜,需要调味齐全,火候适当,才能烹制出色香味俱全的美味。

  一切为了结束这浩劫乱世,实现一统永和,才是李徽的目标。李徽知道,自己需要做的还太多。

  当然,这些大事非一日之功,而此刻思考这些问题还为时过早。李徽回到徐州后做的第一件事其实是私人的问题,那便是迎娶谢道韫。

  谢道韫跟了自己已经十多年了,弘儿都十多岁了,至今无名无分。不但李徽自己心中过意不去,弘儿也始终是个私生子的身份,必须要解决此事,同时也了却心愿。

  其实李徽这些年来为许多天下名士所敌视。他们对李徽最痛恨的一点其实不是李徽作为寒门小族能够崛起为一方枭雄,反倒是他将大晋第一才女谢道韫这个他们心中的白月光给糟蹋了这件事。

  在谢道韫从了李徽后不久,在许多场合,大晋名士们咬牙切齿耿耿于怀的便是这件事。这也给李徽招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仇恨。他们一致认为谢道韫是被李徽用强得手的,才女失身之后碍于颜面不得不从了他。

  而更令这些名士痛恨的是,谢道韫都已经为李徽生子了,李徽却连个名分都不给,这简直极大的羞辱。哪怕是个平妻的身份,也好过什么名分都没有。在他们的想象中,自己心中的白月光遭受着非人的待遇,每天必被李徽用皮鞭子打的遍体鳞伤,遭受着极端的痛苦,等待自己去解救她。偏偏李徽实力强大,占据徐州,兵强马壮,让人无可奈何。

  李徽背着这个黑锅也是无可奈何。他总不能真让谢道韫当妾室,否则岂不是更遭这帮人痛恨。他希望给谢道韫一个归宿,但身份不能太低。

  不久前被封王爵之时,李徽便决意要将谢道韫明媒正娶进门了。王爵可封侧妃,那起码也是身份尊贵的象征,并非寻常妾室所能相比。这样李弘也可入李氏宗族,成为名正言顺的李家公子了。

  谢道韫倒是不计较这些,但是李弘的身份必须明确,这一点至关重要,故而和李徽回到淮阴之后,倒也积极的投入自己结婚的准备之中。

  这件事很快就成为了淮阴乃至整个徐州家喻户晓热烈议论之事。李徽在徐州的声望极高,他要迎娶谢道韫这桩喜事自然也成了所有人的喜事。

  李徽本打算亲自隆重的操办此事,为此张彤云甚至和阿珠顾青宁等人召集家中精干仆役婢女组成了一个专门操办此事的班子来操持此事。

  张彤云知道,自己必须表现的积极一些。当年她确实觉得谢道韫是个威胁自己正室位置之人,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谢道韫不争不抢甚至不肯正式嫁给李徽,而李徽也从无让自己被谢道韫取而代之之意。张彤云也逐渐明白,自己无需对谢道韫抱有戒心。谢姐姐这些年从未改变,还是那个淡泊的心胸开阔的谢姐姐。自己那些小心思完全没有必要,反而沦为下乘之举。自己要做的便是以谦逊包容的态度真心实意的操办此事。越是如此,自己的地位反而越是稳固。

  但张彤云等人的好意被谢道韫拒绝了。谢道韫对他们说,她要自己操办自己的婚礼。一切事物都无需众人操心,她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操办婚事。

  从回淮阴之后,她便亲自带着小翠去采买嫁妆婚服,请来工匠修缮茶园居处,安排媒妁礼数流程,亲自书写请柬婚书等物。

  李徽劝她不必如此,谢道韫笑而不语,我行我素。众人猜想,谢道韫这么做可能是不满意别人的品味,毕竟谢道韫的品味和一般女子不同,眼光也高,别人置办的东西她未必看得上。

  李徽猜测,谢道韫这么做应该是因为她将出嫁这件事看的很重,所以才自己亲力亲为。

  李徽的猜测只猜对了一半。对谢道韫而言,这件事她确实极为看重。虽然她多次跟李徽说,她并不在乎嫁不嫁给李徽,根本不在乎什么名分之事,只要能长相厮守便可。但其实她的内心是渴望李徽正式迎娶她的。婚姻大事,就算迟到了多年,那也是大事。

  但谢道韫还有另外的想法。如今,她已经不年轻了,心境已经有所不同。此次婚事是她一生中最隆重的事情,她要亲自操办此事,以慰藉蹉跎的岁月,迎来全新的身份。而她谢家,也已经是昨日黄花,凋零衰落。

  对谢道韫而言,虽然如今才正式成婚,但她绝不希望别人看轻谢家。四叔当年为了谢家殚精竭虑,让家族振兴,名满天下,俨然为天下第一世家。虽谢道韫并没有振兴谢家恢复往里荣光的想法,但她堂堂正正的嫁给李徽之时,自然要以谢氏女郎的尊贵身份出嫁,不但要隆重,而且要高人一等,为世人所侧目。

  她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陈郡谢氏。谢氏虽没落,但底蕴实力尚在,她不能马虎行事,那是对自己的尊重和对陈郡谢氏的尊重。

  所以,她亲自采买婚事物品,毫不吝啬。采买的都是最好的绸缎珠宝用品,花钱如流水一般。张彤云等人的好意她自然是心领的,但谢道韫知道,她们所准备之物绝不可能达到自己的要求。李徽虽为徐州之主,但他向来节俭以做表率,不肯被人议论。李家用度,也只是一般世家而已。谢道韫自不肯让她们去花钱,即便张彤云她们不会吝啬,也达不到她的要求。

  “我谢道韫出嫁,代表的不是我自己,而是我陈郡谢氏。我虽不喜豪奢,但世风如此。我只能准备最好的嫁妆,最好的婚仪,以此表明谢家嫁女之隆重。另外,我虽为侧妃,但也不能自轻。婚事有多么隆重豪奢,我的身份便有多高,弘儿将来在李家地位便有多高。此虽庸俗之想,但只能这么做。”

  私底下,谢道韫对小翠如此说道。还有后半截的话,谢道韫放在肚子里没有说。

  “李郎已有建立大业之想,隐隐有帝王之姿。我相信他将来是必会成功的。一旦成功,将来一切都会不同。我谢道韫虽无谋人之心,但也不能为人所谋。将来大位在前,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弘儿锦绣之姿,难免不为人所嫉。天晓得会有何事发生。所以,不争也要争,我必须不能让他为人所看轻。”

  正因为谢道韫要亲自采买极为昂贵奢华的嫁妆物品,安排婚礼的细节,所以婚事拖延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许多昂贵奢华之物需要从外地采买回来,徐州本地虽然繁华,但毕竟发迹不过十几年,底蕴不足。许多东西还需要派人去京城和江南采买。谢道韫在这件事上也表现出了惊人的挑剔,但凡有瑕疵或者是品相不足的她都拒绝不受,前前后后折腾了很久。

  李徽插不上手,也只能任其为之,除了做一些自己应该做的准备之外,便也索性去忙自己的事情。

  毕竟关中战事的动向,东府军的整编训练备战,一些火器的研制和迭代制造都不能停下。婚事毕竟是私事,公务还是头等大事。

  终于,几经推迟之后,八月初八,今年的最后一个黄道吉日到来之时,婚事准备完毕。

  八月初八清晨,寅时三刻,天光尚未明。从李徽府中迎亲的队伍便已经抵达了钵池山庄园。李徽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红袍簪花意气风发。

  庄园之中张灯结彩,数十名仆役婢女恭迎等待。不久谢道韫传出话来,说她已备车马仪仗,让李徽带来接亲的车驾回去,她要乘坐自己的送亲仪仗车马。

  李徽无语,只得让一帮接亲的仪仗车马靠边站。随后,谢道韫准备的车驾出场。马车一亮相,所有人便目瞪口呆。那是他们见过的最为豪华的车马。豪华的车身长宽丈许,沉香木的车架精挑细刻的是各种花鸟鸾凤牡丹兰草。蒙布为丝绸所制,车顶和四周悬挂五彩璎珞,坠着精美的宝石珠串,亮晶晶的闪着光芒。

  两匹高大神俊的马匹拉着这辆马车出来。后面还跟着一长溜的车马。车上衣着簇新的担夫坐在两侧,中间是满满当当的盖着红色锦缎的嫁妆之物。光是担夫便足有六七十人之多。

  喜娘们从内宅拉出两道锦缎帷幕,帷幕长达数十尺,地面更是铺了精美的毡毯,一直延伸到马车之旁。不久后,谢道韫蒙着鸳鸯丝绸的盖头,身着苏锦大红龙凤嫁衣在小翠等人的搀扶下从内堂出来,踏着毡毯和帷幕组成的通道来到车旁上了车。

  车帘落下,鞭炮齐鸣,随行仪仗吹打起来。李徽骑马在前引路,一行人从钵池山大道下来,直奔淮阴东城门外。

  东城门外,人头济济。城里城外乃至邻近郡县的百姓早就等着这一天来目睹盛况。他们从东城门内挤到了城门口。见到车驾前来,一个个脖子伸得像是大白鹅一般。

  送亲车驾在无数目光瞩目之下进入东门广场之上。小翠在婚车车辕上站起身来,大声吩咐道:“挑起嫁妆进城,揭开嫁妆上的红布。”

  送亲的担夫纷纷下马,开始将车上装的嫁妆箱笼全部搬下来,用裹了红绸的扁担抬起来。有专人一个个的揭开了箱笼上覆盖的红布,打开箱笼,让嫁妆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刹那间,广场周围成千上万的百姓一片抽气之声。

  围观百姓之中有不少赶来观礼的各地名士,世家公子。别的方面不精通,但对金银珠宝珍贵古玩却颇有研究。更别说每一样嫁妆旁边都贴着红纸黑字写着的宝物说明,就连普通百姓也一目了然。

  “我的天老爷啊,我看到了什么?那是四尺半的红珊瑚么?这……这……怎么可能?当年石崇王恺斗富,也不过只能拿出最多四尺,这四尺半的红珊瑚,简直……价值连城啊。”

  “是啊,不得了,不得了。陈郡谢氏虽然没落,但这谢才女乃谢家女郎,果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家底依旧丰厚如此。”

  “等等,那是什么?那是什么?难道是传说中的暹罗暖玉雕刻的合欢树么?高达一丈,枝叶间挂的的那是什么?”

  “南珠,南珠。枝叶间挂着的是南珠啊。一二三四五六七……足足九颗南珠,乃合欢长久之意。我的天,简直是……简直是……”

  “快看那是什么?七彩锦帐。相传那是蜀锦巧工黄道玉才能织就的手艺。寻常只五彩已是难得,那锦帐居然是七彩,薄如轻纱,轻如羽翼。七彩虹霓,美轮美奂啊。”

  “我的天,十大箱子金银珠宝。还有十挑锦缎。金盆玉碗,翡翠如意,金丝雀,雀翎锦袍,青瓷两担。我……我要晕过去了。”

  “且末晕过去,后面还有呢。瑶琴两张,玉笛一对,玉箫一支。那一张是焦尾琴么,我的天。焦尾琴不是蔡邕用的琴么?居然在谢家女郎手里。”

  “可不是吗,红纸上写的明白,正是焦尾琴。谢家女郎绝对不会弄虚作假,这定是真品。听闻唐王善奏笛,于音律也颇有造诣。谢家女郎更是精于音律之道。呵呵,这夫妻二人将来琴瑟和鸣箫笛共奏,当真是神仙眷侣了。”

  “那桌椅是什么打造的?难道是金丝楠木?哎呦,确实是金丝楠的太师椅和桌案琴案,简直不可思议。一张椅子,便抵我全部身家了。”

  “谢家底蕴如此丰厚,这些嫁妆……价可敌国。实在是令人咂舌。哎,能见识到今日这些宝贝,我等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

  “……”

  人群之中的嗡嗡议论和不断此起彼伏的惊讶之声被李徽听在耳中,他也是此刻才知道谢道韫的陪嫁之物居然如此正规。不光有奇珍异宝和大量金银珠宝,而且包括了桌椅板凳被褥衣物鞋袜生活用具等都是极为珍贵豪奢之物。大到床铺桌椅,小到烛台帐钩,无不是极尽奢华昂贵之物。

  李徽知道谢家有钱,也早就知道谢道韫是个小富婆,但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有钱到了这样的地步。这些嫁妆别说普通百姓了,便是中等世族之家恐怕见也没见过。

  李徽心中疑惑,谢道韫向来低调,不喜豪奢。今日陪嫁之物如此的珍贵且高调地展示,却不知道是为何。

  随着鼓乐爆竹之声,长达里许的送亲队伍在数百名骑兵护卫的护送下沿着长街缓缓游行。在初升的朝阳之下,嫁妆之物美轮美奂,看得围观百姓心潮澎湃不吝溢美之词的赞扬着。

  谢道韫设计的路线是从东门大街直到西门,然后绕行北向大街入淮阴北城主街,前往李徽府邸。她坐在马车里微笑着,她听得到沿街百姓的议论声,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我谢道韫今日嫁给李郎,虽为侧妃,但我谢氏之女的排场无人能及。世人虚荣势利,当知我谢道韫虽非正室,不输正室。哎,想我一生淡泊,不喜豪奢,今日却也只能违背本心,虚荣一回了。”谢道韫心中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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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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