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出落成仙女裙里开始积极筹划。
主题是如何在老家搞钱。
冰淇淋店？不行，夏天已经过去。
奶茶店？不行，早已被人捷足先登。
服装店？想都不要想了。连村里大妈都习惯托子女网购。
快递站？不好意思，没那本事。
教培班？精力有限搞不定。且谷俊娜身份敏感，不方便帮忙。
母婴店？不行，投资太大。
电瓶车行？不行，投资太大。
特色餐饮店？不行，既投资太大，又没那本事。
一件代发？不行，朋友圈里还要脸。
……
穷尽脑力，最后讨论出一个貌似可以试一试的点子：做自媒体。专注写单亲妈妈高材生返乡创业或创不了业的自媒体。
“怎么变现？”马思宁问。
“不能想太远。想太远什么都干不成。”谷俊娜反对。
马思宁无语。事情在沙盘上推演不成，难道在现实中就能成？但，考虑到她对自媒体盈利模式也不熟，不方便反驳谷俊娜的反驳。
自媒体之“高材生替你回县城”号正式诞生。
荣荣是学院派，写文案前先查资料。一查，自己先气馁了。
好家伙，网上铺天盖地好多相关报道，众口一词，说当初轰轰烈烈逃离北上广深的年轻人，早已悄咪咪又返回了大城。
更有招聘网站给出统计数据：有23%的人会在逃离北上广深15个月左右后，选择回归一线城市。媒体将之称为“回笼漂”。
那些厌倦每天早晨7点起床，晚上8点到家，工作耗尽全身力气，回到家后只能躺尸，体察不到活着意义的人们，欢欣鼓舞回到三四线小县城——一正如洛城——回到小县城后，发现去哪儿都很近，没了交通烦恼；房租很便宜，一个月几十块一百块的多的是；大城市里有的网红店，小县城也有；能经常和家人朋友邻居在一起说闲话，一天的时间变长。
但，很少有对口岗位！
不对口的就业岗位也很少！
大多数单位不交五险一金！
单休是常态！
工资还没有失业金高！
研究生学历竟然成了面试减分项！
荣荣对着空白的纸张，笔尖迟疑了。
她能写点啥？早就有无数先辈替她试过回县城了，并且已经得出血淋淋的经验教训。她作为回县城的异类，是写不出让大家再次共鸣的文的。
那，是不是可以写一写除工作之外，回县城的生活弊端，指导其他人不要冲动回县城呢？
荣荣继续朝这个方向查资料。
抛开工作，回县城的生活弊端有：穿衣不自由；言论不自由；兴趣爱好逐渐失去生存土壤。要命的是，催婚、催生仍旧是县城亘古不变的项目。
没意思。
荣荣放下笔，合上本子。
也不知道是洞悉了回县城后的生活而觉得没意思，还是习惯高精尖工作的她嫌弃婆婆妈妈小儿科而觉得没意思。总之，“高材生替你回县城”号一篇没产生，悄没声诞生，悄没声结束。
“所以，到底怎么在老家搞钱？”荣荣在群里再次发出灵魂拷问。
“考编吧。”谷俊娜趁课间休息的时候看一眼手机，回荣荣。
谷俊娜开学了。重新适应每天跟孩子们深度纠缠的日子。以周计，日子过得飞快。
“对，考编。”马思宁趁等公交车的时候看一眼手机，深表赞同。
公公术后第14天，办理出院手续。马思宁拎了一堆住院物什，准备先把东西送回家，然后再来接人。周槑嫌她来回奔波麻烦，指挥她送东西，自己叫转运120车。周槑一改往日温吞水，听人指挥的派头，变得杀伐决断起来。旁观者如马思宁，真想感慨一句：失恋叫人成长。
马思宁到家的时候，转运120同步抵达。
4个壮小伙用转运软担架，把马思宁公公拎到家，放到床上，非常敬业，只要90块钱。连一向吝啬的婆婆都说便宜。
整个手术住院期间，程信困在北京，没有回来。护理工作就由婆婆和聘请的护工做。马思宁公公到家的当天，程信风尘仆仆从北京赶回。马思宁公公对着程信长长一声叹息。叹息里有歉意，也有责备。
抱歉自己身体不争气，拖累孩子了。
责备他发生这么大的事，竟然不回来。
程信抿唇，想解释，又觉得事实胜于雄辩，于是就什么都没说。
接下来的周末，程信衣不解带，床前床后，端水倒尿，晚上睡在小卧室地板上，以备不时之需，伺候了足足两天。这两个晚上，婆婆跟马思宁挤在大卧室。幸亏中间睡了个七七。
程信忙得额头沁出一层细汗。护理的巧劲儿没掌握，不知道开口让他爸配合，全是在用蛮力干活，差点闪到腰。马思宁知道这时候自己不适合开口，就硬生生忍着。倒是婆婆有些不忍心，只是她在医院辛苦了半个月，此时已有心无力。
周末结束后，程信累得胡子都没有力气刮。胡子拉碴去赶去北京的高铁。
望着程信下楼的背影，马思宁突然发现他背有些驼了，令她心中不由抽痛。不知不觉，生活的重负已经压到他们肩头。
自从蒋逸舟关店，她再次失业，更没有劝程信辞掉北京工作回上海的底气了。此刻，再心疼也只能让他走。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马思宁和公婆都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这回婆婆来，见到马思宁先气短三分，一直很克制不刷手机，生怕马思宁重提她弄丢七七的旧时。
因为婆婆的低姿态，马思宁与她相处起来还算融洽。通常是马思宁买菜，婆婆烧。日常厨房打扫、洗衣拖地，都是婆婆做。马思宁日子空下来，便去投简历。
当上海的马路上开始飘落树叶时，马思宁找到了一份画廊前台的工作。这家开在嘉善路弄堂的“蓝绿”画廊，除了展示出售绘画、雕塑，还举办艺术沙龙、讲座；除了线下售卖艺术品，还线上出售，且招聘二级代理、进行艺术品投资、参与学术出版……总之，业务五花八门。
这就导致，蓝绿的前台绝不止是前台，更像是行政兼人事兼总助兼前台。
要做三四个岗位的活，但只拿前台的工资。
马思宁在色彩斑澜、充满艺术张力的画廊里，曾经犹豫过，最终选择妥协接受。毕竟可以免费熏陶一下自己的审美。她这样宽慰自己。何况还交五险一金。
马思宁去上班后，接送七七的任务落在婆婆身上。婆婆主动保证：绝对不会再发生刷视频误事的事。
马思宁对婆婆露出信心十足的笑容。
其实，她是做了预防的——在七七书包里放了一款儿童手表。可接打电话，可位置实时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