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俊娜从6月份就开始为荣荣奔波，一直到9月开学。再好耐性的家人，也耐心告罄。好在谷俊娜开朗，脸皮厚，会哄人。
谷俊娜哄婆婆说她去荣荣家，其实是跟荣荣打听了解大城市的教育风向，好为多多及早谋定培育方向。声音说得很大，同时也是解释给公公听。
多多作为家里唯一的孩子，自然分量十足。公婆接受了马思宁的说法。
谷俊娜哄潘星星说荣荣好可怜，天下再没有比荣荣更可怜的人了。小城骄傲，貌美如花，智商在线，名校研究生，一把好牌，结果遇见一个烂瘪三。瘪三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是女人岂有容忍的？只好离婚！哪怕明知肚里有娃也要离！
“上次不是说，离的时候不知道有娃吗？”潘星星弱弱提醒。
他再傻，也知道谷俊娜在借机敲打他。他解释过很多次，他没有图谋不轨。不轨是要花钱的，他没有钱。结果话一出口，就被谷俊娜抓住小辫子。谷俊娜反问他是不是有钱了就有不轨的资本，就可以不轨了？潘星星只好闷声不响，任踢任拧。
“不重要。”谷俊娜手一挥，“总之，烂瘪三毁了我荣荣一生的幸福。你说这种时候，我作为发小，能不多抽点时间陪伴她吗？”
“不能。”潘星星老老实实回答。
“所以，当你爸妈向你抱怨我不着家的时候，你该怎么办？”
“让他们没事别瞎操心。带好多多就好。”
谷俊娜奖励潘星星一个吻。被潘星星顺势捉住。潘星星手乱摸起来。谷俊娜脸色尴尬：“不行。大姨妈还没有走。”
“怎么还没有走？都9天了。我天天数着呢。”
应该是上次小产时怨念太重，吃不好，睡不好，心情郁结，导致身体恢复不好。月经淋漓不尽，腰易酸易累。
她想过去看妇科，只是一直没有成行。小城妇科医生水平有限，更重要的是小城熟人太多。不管去哪，都会有熟人。被人看到她看妇科，接着就会被人琢磨她怎么了。谷俊娜想，不超三天，熟人圈里就会传出她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私密病。流言蜚语会分化出至少两个版本，取决于传播流言的人是男还是女。
一是病由老是招蜂引蝶的潘星星过给她的；二是看着正经的她私下里其实风流成性，跟学生家长搞出来的。
小城的八卦，最狂野，其实也最没有想象力。无聊所致。
“让咱妈给你打听个老中医瞧瞧？”潘星星拉谷俊娜的手向自己私处，“问题总要解决。”一语双关。
谷俊娜满心不情愿，但也不得不直面问题。
几天后，婆婆果然问到一个老中医。某乡。某村。老中医留着山羊胡，深麦肤色，穿着对襟亚麻衫，别有气度，看人沉默不语，一搭脉，还真把谷俊娜的问题说了个七七八八。谷俊娜瞬间心就虔诚了。
老中医给谷俊娜开了些重要，另外说了个偏方。让她吃猪皮冻。猪皮洗净后切碎，加入清水小火煨至汤汁浓稠，加糖、黄酒拌匀即可食用。每天上午一勺，下午一勺。吃三个月，再来看。
谷俊娜哑然失笑。补胶原蛋白啊？她又不瘦。
后面排队的人还有很多。老中医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求医看病，到底求人家来的，于是听话走出。
婆婆买了五斤猪皮冻，遵医嘱炖了好大一碗，督促谷俊娜每天吃一勺。日复一日。因为不难吃，谷俊娜便每天不落地吃。
快要开学了，谷俊娜要去学校开教职工会议。她脱下宽容舒适的棉绸居家服，套两个月前还穿着游刃有余的正装裙时，意外发生了，居然卡在一半。
她大喊：“潘星星。我拉链忘拉了。快帮我拉开。”
正喝啤酒吹空调看电视的潘星星连忙跑进卧室帮谷俊娜拉拉链。可是，拉链已经拉到最大了。潘星星眼睛一垂，瞄见谷俊娜腰间坠着的两块肉，嘿嘿笑出声。
他拉着谷俊娜的手往她后腰摸。谷俊娜发出惨叫声。
这两坨肉绝对是仇人派来的，躲在谷俊娜的视线盲区偷偷猥琐发育。
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件拿出，一件件试，绝大多数都穿不下。只有一件深色连衣裙还能勉强穿上。一上称，重了10斤。
大意了。往荣荣家跑得欢，只顾沉浸在价值感里，忘了关注体重。
谷俊娜蹲坐在一堆凌乱的衣服里，哭了。
可教职工大会还是要去开。谷俊娜停好车，一进办公室，就被不同的人关注：
你怎么胖这么多？
是啊是啊，你怎么胖这么明显？
是不是又怀孕了？
三个月有了吗？
不是流产得一年后才能再怀孕吗？
年轻人，猴急呗。肯定是不小心怀上的。
大家陷入想象狂欢。谷俊娜一个人黑着脸，不说话。
增重容易减肥难。这十斤，算是傍身上甩不掉了。
好在洛城夏季来得早，去得快。8月头上就立秋。立秋后，早晚得凉。到9月开学的时候，已经可以穿薄长袖了。谷俊娜总算从短袖薄裙中脱困。
但不管怎么说，再吃猪肉冻时，算是有了心理阴影。她经常跟潘星星约好，让潘星星后脚就跟去厨房。她将她的那一勺猪肉冻，塞进潘星星嘴里。
潘星星没有身材管理的焦虑，笑嘻嘻吞下。
国庆快到的时候，荣荣接到公司人事的电话，提醒她产假行将结束，十一过后她应该就返岗。荣荣看看两鬓白发苍苍的爸爸，看看怀里体重还是没有补上的早产儿，心里陷入犹豫。难道她就这样甩手离开？将体虚的儿子塞给多病的老爸一走了之？
荣荣没跟任何人商量，回绝了人事。
人事得到否定答案后，在线办理了离职。从下个月开始，她的账户将不再有收入。之前存的钱，都花在NICU上了。
找小九亲爹要抚养费的想法一闪而过，马上被荣荣拍死。不，孩子是她一个人的孩子。
荣荣趁小九睡着，依在门框看厨房里忙碌的爸爸，声音迟疑：“爸，你手上有多少钱？”
荣荣爸手上的钱比想象中的少得多。也是，小城的人均收入摆在那里，开门七件事，固定开销少不了，所以结余下的钱确实有限。何况她从小到大，家里在她身上投资巨大。
荣荣想，也许家里存款钱少，也是妈妈拒不看病的原因之一。
“不要紧。爸每个月有退休金。旱涝保收。饿不着的。”荣荣爸爸宽慰荣荣。
荣荣露出放心的笑，朝爸爸点点头。
一转身，笑容就垮下来。
她得想办法搞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