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马思宁接到公公电话20分钟后,就从婆婆又打给她的电话里得知七七已经找到。
只是那20分钟等待期太过漫长,心理波动太剧烈,引发的悲伤太浓烈,以至于恍若20小时。
公婆在电话里语焉不详,所以,她不信任他们的“七七好好的”。她要亲自看一眼七七,才能放心。荣荣和荣荣爸劝她快回,马思宁便收拾行李回上海。
路上,她打电话给程信,要听程信说说怎么回事。她想,公婆瞒她,总不至于也瞒程信吧。
程信有些烦躁,不想说,可马思宁提的是绕不过的合理要求,于是只得扼要讲给马思宁听。
原来,是婆婆送七七上舞蹈课后,婆婆在班级外看视频上瘾,忘记七七的下课时间。七七跟着班上小朋友一起出教室,都是上了三年的熟学生,机构的老师便没留意到七七没有人接,却出了机构。
七七跟着班上同学出了机构。同学她家长在打电话。放学时段到处是小孩子,本就打电话的同学妈妈就没留意七七是一个人。她牵着她女儿的手走进电梯,而电梯已经满到再进不了人,七七只能站在外面跟班上同学挥手。
从监控上看,七七重新回到机构等奶奶。等了几分钟没等到,便又走出机构。咨询舞蹈班的家长挡住了前台的实现。
幸之又幸的是,家就在机构所在商场的对面,小小的七七自己摸路回了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你妈怎么回事啊?”马思宁叫起来。
虽然程信轻描淡写,可两次该奶奶出现的时间都没有出现,明眼人任谁都能看出七七走丢,最大的问题出在奶奶这。事实如此,不是程信轻描淡写能包庇得了的。
“哎呀,她就是平时在家没事干,刷抖音小视频,刷得有点上瘾。”
“她怎么会没事干?不是开店很忙吗?”
程信叹了口气:“店春节过后就转手了。我爸腰疼,干不动了。我也是才知道。”
马思宁听得心一惊。想起来年前就听说过程信爸爸腰疼,要程信早些时候回家陪爸爸看腰。后来程信还不无得意,说所谓腰疼,是想早点见到他编出来的借口。
原来是无风不起浪。
马思宁声音软下来,关切地询问一下程信爸爸腰的情况。
“他说不干活,歇着就好了。”
马思宁迅速在心里盘算。公婆不开店了,以后收入锐减,她和程信不能再找老人家要支援了,这点切记,要提醒程信;还有,公婆不开店后,人就自由了。会打着支持她外出工作的旗号留在她家里吗?后者不方便跟程信直说,马思宁腌在肚子里。
程信叮嘱马思宁回家后不要过多责怪他妈,因为他妈已经很自责了,而且,“我爸和我都说过她了”。马思宁答应下来。
回到上海后,七七最惊喜。
七七扑到她身上,亲完左边的脸亲右边的,欢喜得不行。马思宁将小小的七七搂在怀里。
环抱着她的挚爱,心里情绪翻腾。她抱着七七想,要是七七丢了,这个家她肯定待不下去了。只怕这个世界她都待不下去了。她可能会去跳楼,也可能会去跳黄浦江。不是要让丢她宝贝的人负疚一辈子,而是,单纯对世界失去兴趣。
电光火石间,她似乎理解了荣荣妈妈为什么要走。
理解了荣荣妈妈,也就理解了荣荣带给她妈妈的伤害,进而理解了荣荣昏睡在床十几天时的求死之心。
当马思宁对上婆婆的目光时,婆婆明显心虚。马思宁刻意没问,没责怪。婆婆并没有因为她的大度而好受一些。马思宁回到家的第二天,婆婆闹着要走。公公见她走的态度很坚决,只好跟她一起走。
马思宁送公婆走的时候,特别满意自己的克制。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马思宁回来得巧。
正好赶上拍毕业影集。何花费了很大劲促成的毕业影集。
可惜的是,拍照的现场就状态频出。摄影师的把控能力不行,摄影助理调动小朋友情绪的能力也不行。三十几个小朋友撒在滨江西岸,经常拍照时人都找不着。最后一盘点,还真就漏了一个人。
因为何花在此之前大包大揽,鼓吹她找的这家如何有性价比,事后成为众矢之的也就不奇怪了。
“孩子第一次毕业影集毁在了她身上。”
“早知道多花点钱找个靠谱点的了。”
“唉。唯一的时机被浪费了。”
毕业在即,以后不会再做同学家长,不需要再伪装自己,大家对何花再无笑脸。何花看得心寒,她急需小团体的温暖。
当她四顾寻觅时,发现马思宁和周槑头凑在一起说个不停。何花体会到了背叛。
她走近她俩,强横地打断她俩的热聊,追问马思宁,看图说话班到底报不报?汉语拼音班到底学不学?
马思宁摇摇头。这个暑假,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要回老家,陪伴她的灯塔。她的灯塔正在经历生命的至暗时刻。
马思宁因为想着荣荣而心境低沉,被何花误认为她冷脸以待也是因为对她不满意。何花悲从中来。她看向周槑。
周槑因为刚听完荣荣和她母亲的爱恨情仇,心里很是怅然。她想起了自己的原生家庭。从表面上看,她的原生家庭没有什么激烈矛盾,可那是因为她妥协顺从的结果。为了不成家里的负担,她妥协当寡妇;为了让原生家庭在她这里有利可图,她恋爱了也不敢官宣,只能偷偷摸摸。
周槑对自己的顺从悲哀有多感慨,她与何花对视的眼神就有多悲哀。
何花感到森森寒意。失去马思宁就算了,她连周槑都要失去了吗?
何花心硬下来。
她有一个想法。以前没有下定决心去做。毕竟她跟周槑做了三年的朋友,她愿意看到周槑现在比以前更快乐。
可是,她改变了想法。
道心不坚的周槑被马思宁带偏了方向,所以才会沉迷感官享受,陶醉于你侬我侬。凡尘俗世里的纸醉金迷最终只是一场空,男人更没什么了不起,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不如培养儿女来得实惠。
何花一个人默默离开。
她手里有一张地址条,是协助幼儿园班主任核查档案时得到的。她负责核查的那部分同学中本没有小呆,她以帮忙之名,刻意找到并背下的。怕忘,写在了纸条上。
三年前入园时,小呆的户口写在他爷爷奶奶家。时至今日也是。
玫瑰港湾。
一个房价高达18万一平的高档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