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思宁只找距离小学一公里内的工作,所以很难。周槑向店长蒋逸舟推荐马思宁当小时工。蒋逸舟同意了。于是每周一到五的上午10点至下午两天,是马思宁半天工作时间。这个时段的咖啡外卖特别多。
马思宁拿到第一个月3600块工资的时候,斥巨资花了500大洋,给周小呆买了一盒乐高积木。当然是背着何花单独送的。
周槑本来就是注重人情往来的人,收了乐高后,感动得无以复加,在工作中和生活中对马思宁倾尽温柔。这些温柔波及到第三个人,渐渐产生了意外的影响。
店里就三个人。
除了周槑和马思宁,就是店长蒋逸舟。
马思宁入职一段时间之后才知道,蒋逸舟是店长,也是老板。他在大四考研时父母因车祸突然去世,带给他不小的冲击。从那时起消沉了两三年。错过了应届生身份。徒增年岁却无工作经验,越发难寻工作。后来,在家里长辈的建议下,他卖了一套房,本着赔本的想法,开了一家咖啡店。总比无所事事听上去强。
长辈的意思是,至少有份工作,谈女朋友时好过家长那一关。
只是长辈们没有料到,被短视频和甜偶剧塑造爱情观的女孩子们,不吃蒋逸舟沉默寡言和时常阴郁的风格,更没有耐心留下来抚平他的心理创伤。就算手里有家店,也不稀罕。女朋友都谈不长,遑论见家长?
时光蹉跎。婚恋的事耽搁下来。
也有热心人介绍外地来上海谋生的女孩子。一般是单位同事,或者自家租客。长辈光听介绍都觉得心惊肉跳,向蒋逸舟吹风,认定那些外来的女孩子急吼吼攀附一份依靠,打的是掏空他的家底而不是真心对他的主意。蒋逸舟犹犹豫豫间,又几年过去。
时至今日,他已经是38岁沉默寡言的大叔。他一直单枪匹马,不紧不慢地经营咖啡店。咖啡店是否盈利不在他的关注范围内,因为店面是他自己的。
他没有发过招聘信息。是周槑自己找上门的。
周小呆喜欢吃面包。周槑几乎每天到咖啡店买面包。这些面包是蒋逸舟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自己做的。头天晚上做好,装进塑封袋,第二天摆上货架。一天只做七八个。卖不完就吃掉。
受马思宁找工作启发,周槑买面包后,付完钱,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走,而是张口问店长:请问你们这里招新员工吗?我在找工作。
蒋逸舟好似没听懂。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他来说,眼前的母女不算陌生人。他们极捧场他的面包生意。某种程度上也是他坚持每晚做面包的动力。
蒋逸舟点点头。周槑瞬间露出笑脸。真高兴啊,头天决定找工作,第二天就找到了工作。太有成就感了。
她笑的时候,嘴角两侧分别有个小梨涡。
周槑来咖啡店上班后,给咖啡店增加不少生机。前来买咖啡的顾客不再觉得店里冷飕飕。周槑细腻,话多,高瘦的她符合大众审美。穿着漂亮围裙,站在柜台后,露出宛如春阳的笑脸,让顾客有如沐春风之感。店里的生意明显在回暖。
蒋逸舟反而有点不适应。
想过让周槑低调冷漠点,只是身为老板,这些话不方便说出口。
蒋逸舟只好努力适应。
周槑来了。周小呆也来了。周小呆每次吃面包,都赞不绝口。蒋逸舟面无表情地听,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有一次,周小呆带了一本绘本,叫《乌鸦面包店》。里面画了奇奇怪怪的各种面包,什么狐狸面包啦,蘑菇面包啦,乌龟面包啦。周小呆手指绘本,认字读书。
听者有心。
当天晚上,他制作了七八个动物面包。
第二天往柜面上摆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一整天他都憋着没说话。斜对面响起幼儿园放学的广播时,蒋逸舟破天荒喊了一下周槑。
“周槑。小呆放学了!”
周槑哎了一声。解下围裙,走出咖啡店。
推咖啡店门的时候,她感受到一丝不寻常。可是眼前乱糟糟的,全是等待接孩子的家长们。他们散乱地站着,三五成群地聊着。令周槑无法细腻品味那丝异常。她在人群里眺望,没有看到何花或马思宁。等了一会儿,何花和马思宁才并肩走过校园墙角。
周槑意识到她感受到的不寻常,是今天出门出早了。想到这里,她便不再继续追究。
牵着小呆的手往店里走。才推门进店,小呆的眼睛就亮了。他站在面包柜台前,蹦着跳着喊着叫着。周槑“啪”一巴掌拍小呆头上:“叫什么!教你的规矩呢?”
有顾客要点咖啡。周槑离开小呆,穿上围裙,净手工作去了。
周小呆挨了妈妈一巴掌,眼泪吧嗒,低头不语,也不动。
蒋逸舟走过去,蹲下来,打开面包柜,用眼神示意小呆随便挑。小呆被安抚,含着泪花笑了。蒋逸舟伸手摸小呆的头。柔软的手感吓他一跳。
原来小孩子的头,这么好摸。
周槑的精力和热情都奉献给了顾客。她之前的生活实在太闷了,现在有了光明正大的出口,正好快快活活大声说话。
生意隐隐有兴隆之感。
两个人忙不过来。周槑因此生出推荐马思宁兼职的想法。她问蒋,蒋照旧闷声不语,但是飞快点头。
马思宁来了以后,周槑更加开心。
毕竟之前有孤男寡女之嫌。加上周槑天生畏惧权威,不敢在沉默寡言的老板面前太聒噪。
马思宁来了就不一样了。周槑本来嗓子就尖细,她像跃动的黄鹂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店里欢声笑语一片。
收了马思宁的乐高积木后,周槑无以为报,开始为马思宁带午饭。周槑想,店里总共三个人,总不能她和马思宁吃,让老板一旁看吧。于是客气地帮蒋逸舟也带了一份。
蒋逸舟本想回绝,奈何午饭的家常味太足了。让他想起好久没想的妈妈。
时光流逝。
每天晚上,蒋逸舟回家,默默且起劲地做面包。
每天晚上,周槑回家,哼着歌儿准备第二天的三人午餐。
每天晚上,马思宁准时跟北京的程信连线。视频开通后,大家各忙各的。程信不是工作就是打游戏,马思宁则陪七七玩各种各样的小女孩子喜欢的玩意儿。安静书,咕卡,手账本什么的。
除了每天夜里孤枕难眠,这样的日子,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