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尘额间六芒星发起光亮,他不由自主地喊出:“主人!”
周灵暗爽:“跪下。”
墨尘两腿不听使唤地直接跪下。
周灵伸出手:“握手”
墨尘直接递出手搭在周灵的手面上。
芝芝在一旁看得冷汗直冒:“我的天,玩这么大吗?你不怕他……”
周灵:“怕什么,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他的天他的地,唯命是从,言出法随!”
此时墨尘额头上的六芒星消退,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像狗一样跟周灵握手,立刻从地上弹起。
“我为何会这样?”墨尘显然有些小震撼。
周灵冷笑道:“没什么没什么,你只是太认主了。”
墨尘不禁汗毛耸立。
周灵吓唬:“为了避免麻烦,你把玉笛收起来,除非万不得已,莫要让别人看见。你现在没有灵力修为,若是被山泽野修觊觎你的玉笛,肯定要把你抽筋剥皮,夺走宝物。”
墨尘:“好”。他心念一动,玉笛被他收入气府。
墨尘完全被周灵操控,他不听使唤地自己脱去衣物,进入药桶内接受治疗。即使脸红得像晚霞,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因为周灵下令禁言禁行。他可怜兮兮地看向周灵,周灵拿着羽毛在他身上游走。墨尘奇痒难耐,此刻却也用眼神求助。
待周灵解开禁令,墨尘一下子从水里扑出来,整个人倒向周灵,滚烫的身子贴在周灵的臂弯,搞得周灵也忍不住身上烫起来。
周灵一番操作,墨尘又乖乖换上新衣躺在床上,头上还有些湿漉漉。
周灵突然还挺喜欢这样操纵魔尊的感觉,这副受人蹂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几十年过去再翻出来想也能乐出声来。
芝芝在一旁看着,心想还好当初跟周灵签约主仆契时恶女还没有这么恶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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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数日,墨尘已经和从前不可一世的魔尊判若两人。地上青青黄黄的草药铺了一地,背篓放在一边,墨尘擦擦汗,衣袍尾端沾着些泥点子。
周灵看见他采药回来的狼狈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墨尘闻声望过来,眼底眸光流转,神色似有波澜。他咬牙切齿道:“主人,药已经采了,你还有什么吩咐?”
周灵大笑着走到他的跟前,一边拍手一边道:“不错,把药晒了,晒完去砍柴,砍完去镇子里买点菜,买完之后呢,就去做饭吧。”
墨尘踢翻了背篓,愈发烦躁恼怒。自从他上次短暂恢复灵力,开始隐隐觉得这不应该是他过的日子,这些事情他干得不顺手,怎么学都不会,甚至非常讨厌被人呼来喝去的生活。
他虽然没有恢复记忆,但潜意识总是不停地在做对抗,这段时间脾性也没有过去那么温顺。
“我不想做,不,我就不该做这些。”
周灵冷冷地反问道:“那你应该做什么?”
周灵摸出随身携带的算盘:“我们来算一笔账。救你总共花了七七四十九道灵药,抹去零头,合计五百年灵力。我还花了两千年灵力帮你修复经络,还跟云府欠下了一大笔药钱。”
说着她上下打量墨尘,啧了一声:“目前你灵力全无,别说五百年,五年灵力也掏不出来,按理说你要给我打工五千年才能还清。每打工百日,你可以休息半天,我已经很仁慈了。”
墨尘还想说些什么,但他瞥了一眼院子里空荡荡的箱子,这些箱子之前是用来装灵药的。想反驳的话如鲠在喉,他低垂下头。
周灵抱着胳膊,露出伪善的怜悯模样:“自你失忆后,我怕你伤心,从未提起你的身世。”
墨尘抬起头,神色有些迟疑:“你知道……我从前的事?”
周灵随口胡诌了一段美弱惨的孤苦下等人身世。
墨尘随着周灵的讲述,脑海里浮现出一些血与火的片段,有人在哭喊,有人躺在血泊里失去生机。
他眼底有些翻涌的情绪,抬眼紧紧盯着周灵:“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周灵点点头,神情肃穆:“句句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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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墨尘像是受了某种激励,每日卯时鸡还未鸣,就起床上山采药,而周灵正在榻上熟睡。他如同陀螺一样转个不停,采完药便晾药,还从山里背了几捆柴火,拎起斧头便砍。
魔尊大人哪干过这些粗活,一斧头下去,柴没被砍成两半,他的手掌反而裂了一道血口子,汩汩往外冒血。
魔尊大人买菜被人忽悠,拿了些滥竽充数的廉价菜,背地里被人喊傻子。
魔尊大人做饭时老是点不着火,猛地吹口气,结果被火撩了头发,还被灶台的油烟熏得满脸焦黑。
历经千辛万苦,两菜一汤终于被端上桌,根本分不清是菜是毒,更瞧不出是什么菜。
芝芝拿起筷子却无从下手,无奈地说:“能不能让他干点儿力所能及的活儿,就像让我去采药一样,你倒是让他……”芝芝话说一半不禁语塞,魔尊大人最擅长的是打架杀人。
墨尘愈发疑惑:“按理说我以前过着贫苦的日子,这些应该都是我擅长的,可是我连那些瓶瓶罐罐里装的是什么都分辨不出来……”
墨尘努力遵循自己的人设行事,但时常自我怀疑。
周灵严厉道:“你敢怀疑主人说的话?”
墨尘淡淡回味,仔细端详周灵的神情,莫名的熟悉感涌上来。
“不知为何,我总感觉我以前应该是像你这样发号施令的人。”
芝芝心理素质差,吓得双手颤抖。
突然,原本安静的院外忽地传来几声哭嚎——
“周神医,求你救救我夫君,我愿奉上所有修为!”一只狼妖背着个男人,那狼妖生着一张美人面,她脸上挂着泪水,如同蔷薇带露,更显娇弱。男人趴在她的背上,面容被碎发挡住,看不清楚。
【狼妖:血狼妖裔。有花堪折遇殊人,红颜薄命空缱绻。】
【高山君:髯须长,善欺诈。费心酬登天一梦,叹风月凉薄儿郎。】
周灵这些年见惯了各种场面,这妖一开口她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芝芝去把门关上,看着就没多少灵力。
门虽关上了,却隔不住外界的喧哗。
狼妖被周灵拒之门外,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跪下来,头重重磕在医馆台阶上,一次比一次用力,鲜血直直渗入石阶。
围观的众人露出不忍的神情,叽叽喳喳劝她,有人想去扶她起来,却被她的结界隔在外边。
“小姑娘,你这是何苦,那周大夫啊,可不是心软的性子,你就算把自己的命搭在这儿,她也不会理会的。”
“就是,就是,”一个老妇人小声补充道:“她医术虽好,却心硬如铁,传言说她的心被抵押给了毒神!”
门忽地被打开了,窃窃私语的声音戛然而止。墨尘见不得如此场面,不顾周灵的意愿让狼妖背着男人进了医馆,周灵掀起眼皮冷漠地看了一眼狼妖,依旧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狼妖名唤素璃,她的脸白得像纸,丝丝缕缕的血顺着她的脸庞滑落,滴在院中石板上,很快便洇成一团。
周灵毫无感情地瞥了一眼狼妖,素手微抬,端起茶盏轻呷一口。
素璃小心地把男子放下,男子因身体虚弱渐渐显露出高山君的真身。素璃拨开他额间凌乱的发,又为他擦去汗水,丝毫不去管自己脸上的伤。
她的声音带着些哑:“周神医,我知道你的规矩,只要能救活他,我愿意剜去内丹,九死不悔。”
内丹是妖用生命保护的东西,除非妖自愿献出内丹,否则没人能夺走。失去了内丹的妖,此后再也无法修行,身体会和凡人一样经历生老病死。
周灵啪地放下茶盏,轻哼一声:“我这人,向来没什么医者仁心,救人只看心情。”
墨尘半道截去她的话头:“她今日心情极佳,救人不在话下,速速把那男子抬上来吧。”
周灵歪头看向墨尘,笑得有些悚然,她以口型无声说出四个字:“给,你,脸,了。”
墨尘就当没看到,而素璃如蒙大赦,将陈书瀚放到周灵面前,一双含情眼含着热泪,直勾勾望着周灵。
“脉搏杂乱,灵力溃散。”周灵终是妥协了,两指搭在陈书瀚手腕上,她顿了顿,又道:
“伤口需用药膏热敷,七日后回来换药。”
周灵也不是大发善心,细细探来,他身体里居然有多个妖丹,但他尽量在控制不被人察觉,若不是周灵有法器加持,根本察觉不到,这事倒有点意思。
“我丑话说在前头,救人不是做慈善。”周灵的手指轻敲桌面,“你那内丹我拿着没用,留下灵力做个抵押,我这里概不赊账。”
说罢,她取出青玉葫芦,扔到素璃脚边。
“没问题,只要能救我夫君,上穷黄泉下碧落,我做什么都可以。”素璃下手极狠,猛地将灵力灌入葫芦,几乎将自己的灵力抽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自杀。
周灵目瞪口呆,恋爱脑她见过,这般不要命的恋爱脑,她还是第一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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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灵拟了方子,还缺一味药,名唤千年钩藤,生长在悬崖上。她带着墨尘一起出门,毕竟是这祖宗揽来的活儿。一路上,周灵使唤他扇扇子、找水、摘果子,忙得停不下来。
走了大半日,终于看到了千年钩藤生长的悬崖,那悬崖笔直陡峭,足足有八丈高,千年钩藤正生长在悬崖半山腰处。
周灵本想让墨尘去摘,转念想到他没有灵力,暗骂了一声:“废物。”
她双足掠地,身轻如燕,踩着沟壑朝上空飞去,几个呼吸便飞到半山腰,左手勾着石块,右手伸长去够那棵千年钩藤。
“小心!”墨尘忽地大喊,他看见那千年钩藤旁边的石块后边,赫然盘着一条青蛇,正咝咝吐着信子。
周灵的眼睛被草木挡着,看不见近在身边的危险。千钧一发之刻,那青蛇张着尖利的牙齿朝周灵扑来。
一团碧绿色的焰火腾空而至,撞在青蛇身上,青蛇连尾巴尖都被烫得焦煳一片,吐着信子从悬崖滚落下去。
周灵右手握着千年钩藤,被这青蛇一吓,脚上踏空,也坠落下来。
风呼啸而过,她还没来得及运转灵力,就感觉到自己被轻柔地托住,就像落在一朵云上。
墨尘神色含着担忧,衣袂翻飞。二人旋转着从空中降落,惊扰了山脚缤纷的桃花瓣。
桃花落下,犹如一场粉色雨幕,围绕着他们缓缓旋转、飘落。
亿万年年后,周灵依旧怀念这一刻,坠于他的眼眸中,拨动他的心绪,生死一线,似乎暗示着坎坷的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