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归宁纾怀承玉馔 雷霆固本案黎庶
霆雨1632025-08-18 07:002,311

  回门这日,天刚蒙蒙亮,尚书府的青帷小车载着林星曳和柚禾驶向林宅。车轮碾过清晨寂静的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声响。

  这一路,除了柚禾和随行的仆役,只有林星曳。前一天,她曾去书房找薛琰送汤,被拒之门外。

  这回门,自然只有她一人。

  车内,柚禾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语气里满是崇拜和后怕:“姑娘,您可真厉害!那天府里乱成一锅粥,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没想到您几句话就把事儿理顺了!”

  林星曳倚着车壁,闻言只是疲惫地笑了笑,眼底带着淡淡的青影:“哪里厉害……不过是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罢了。”

  她顿了顿,望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熟悉街景,声音低了些,“其实我也慌得很,手心都是汗。只是……想起小时候在江南外祖父家,外祖父带我去参加一位致仕老尚书的丧仪。

  那场面虽不及国丧,但规制、流程、人情往来,看着也大差不差。当时外祖父还特意跟我讲过些门道,没想到……”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竟在这时候用上了。”

  马车在林宅门口停稳。林星曳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翻涌,扶着柚禾的手下车。然而,当那扇熟悉的木门打开,父亲林琼那张带着殷切期盼又难掩担忧的脸出现在眼前时,连日来的委屈、思念、强撑的坚强瞬间土崩瓦解。

  “爹爹!”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唤脱口而出,林星曳再也忍不住,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这眼泪里,有对家的思念,有在新环境中的惶惑不安,更有对薛琰冰冷态度的无尽委屈。

  林琼轻拍拍女儿的肩头,眼眶也红了。他早预料到女儿嫁入高门不易,却没想到这委屈来得如此之快。

  “回来就好……”林琼的声音有些沙哑,“爹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蟹粉狮子头......”

  厨房里,久违的烟火气升腾。林琼系着旧围裙,熟练地操持着锅铲。林星曳坐在一旁的小凳上,看着父亲忙碌的背影,鼻尖发酸,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再掉下来。

  她不想让父亲更担心。可她那微红的眼眶,强忍泪意的模样,林琼如何看不出来?他只是装作没看见,把菜炒得格外香。

  柚禾在一旁,看着自家姑娘强颜欢笑的模样,心疼不已,忍不住开口:“老爷,您是不知道,姑娘在府里可给咱们家争气了!

  前儿太后国丧,府里乱得不行,全靠姑娘坐镇指挥,条条框框理得清清楚楚,连薛老爷都夸姑娘处置得当,临危不乱呢!”

  林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深深的欣慰和骄傲。

  饭桌上,久违的家常味道让林星曳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许。父女俩渐渐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开始聊些近况。

  林琼给女儿夹了一大块狮子头,脸上带着一丝满足的光彩:“爹如今在这茶马司的位置上,做的还都是些实事。当初向薛尚书提的那些建议——允商人持茶引直运边关,在秦州、岷州设储茶易马场——如今竟都得了朝廷允准!”

  他喝了一口酒,语气感慨,“我本一介商贾,现在也能在朝堂上为行商之人争得几分便利,看着那些条陈变成实实在在的政令,这心里头……说不出的滋味。”

  他放下酒杯,脸上的光彩却又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阴翳:“只是,这官场……也不全然是光风霁月。爹在其中,也看到了不少……交易。”他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下去,“只是爹根基尚浅,人微言轻...”

  “交易?”林星曳心头猛地一跳,薛府东暖阁里那株诡异的红珊瑚树瞬间浮现在眼前。她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问道:“爹爹,您可知道,我大婚那日,陈渊大人送了一份厚礼?是一株三尺高的南海红珊瑚树,价值不菲。”

  林琼点点头:“这事我知道。陈渊为了弄到这稀罕物,据说颇费了一番周折。”

  林星曳的心跳得更快了,她谨慎地观察着父亲的神色:“那珊瑚……我在其中,发现了五纹...‘雀舌纹’,这一纹,可值万引!”

  林琼眼中充满震惊,他想不到陈渊会用如此隐晦的方式给尚书府行礼。他急促地问道,“薛尚书……可知此事?”

  林星曳摇摇头:“女儿不知。但爹爹,您觉得薛尚书……会是这样的人吗?”

  林琼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缓缓摇头,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笃定:“不像。薛尚书行事......自有其章法。若只为贪墨,他大可不必如此费周章,也……太过显眼了。”

  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在耳语,“曳儿,你可知晓?新皇登基以来,对贪腐之事,手段极其强硬。就在前几日,那位反对新法的礼部尚书周大人,就被拿下了!明面上的罪名,就是贪墨渎职!大家都知道,陛下这是杀鸡儆猴。

  薛尚书若真是贪图眼前小利之人,以他的位置,恐怕早就被陛下……”未尽之意不言而喻。

  林星曳倒吸一口凉气。此事,无论如何,要让薛尚书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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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礼部尚书周颢被革职之事,满朝都认为,贪墨只是表象,反对新法才是根本原因。

  皇宫垂拱殿内,龙涎香的清冽气息也压不住那份来自江南的、带着蓬勃野心的奏报所带来的激荡。于清身着簇新的官服,立在御案前,只是那头发,还是一如既往地蓬松不整。

  “陛下,改稻为茶新法推行近半年,成效斐然!”于清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江南七府十四县,已划定茶田七万四千亩!地方官员、乡绅地主,无不踊跃响应!”

  他略作停顿,语气依旧沉稳,却带上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其实在这个过程中,有乡绅抢占村民土地,村民聚众滋事三起,但于清以命人用雷霆手段弹压,并施行补偿之策。

  “暴民之事,臣已下令,凡土地被征者,皆按市价双倍给付现银,或可置换官府新垦之荒田。”

  在他看来,这些都不能够阻止新法推行。

  宇文琪端坐于龙椅之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御案的边缘。他俊朗的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并非不知底层之苦,新政推行,必有阵痛。但于清处理得如此干脆利落,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效率,让他这位立志“仁政”的君主,心底隐隐有些不适。

  然而,那份不适很快被于清描绘的宏大图景冲散了。

  “于卿雷厉风行,处置得当。”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茶田既成,产量激增指日可待。然茶之为物,需流通四海方显其值。卿后续有何良策?”

  这正是于清等待的契机。他眼中精光更盛,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准备将他的新策蓝图,第一个告诉这位“心有灵犀”的君主。

  

继续阅读:20. 宸衷畅意扬瀚帆 赤心启钥掌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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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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