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雷薪琳、宾妮等(著) 夜语秋(改编)2023-03-08 20:0017,983

苏玖儿一脸愕然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怎么是你!你居然敢来我家?”

转眼看到他手中的碗,顿时更加怒火上头:“还用着我专属的小碗,刻着我名字的筷子!”

寒狰笑容不变,一脸不置可否:“哦,没注意。”

嘴上说着“没注意”,转身便用苏玖儿的筷子,夹了块牛肉,姿态优雅地放进了口中。

“你!”苏玖儿气结,走过去使劲拽他,“走,跟我回督查卫,证明我的清白!”

秦湘宜赶紧扒开苏玖儿的手:“哎呀,着什么急啊,饭都做好了,再不吃就凉了。”

苏玖儿一脸气急败坏:“娘,你知不知道他越狱了?督查卫以为是我放的人,我现在被停职了!”

秦湘宜瞬间一脸喜色:“那不挺好吗?我早就说过你,那份差事钱少,事多,还危险,不干了挺好的。”

苏玖儿噎住一瞬,伸手捏住秦湘宜的脸,生气地提醒道:“娘,你不是被他灌了迷魂汤啊,说什么胡话呢!这是寒狰啊,你忘记老胡的事了?怎么还会邀请他在家吃饭?”

“我知道,但他说……”

秦湘宜话未说完,寒狰突然放下筷子起身,一脸郑重地看向苏玖儿:“胡爷的事情,我有话要说。”

苏玖儿疑惑:“说什么?”

寒狰认真道:“我反反复复回忆那天的事,终于想起来,我带着克云察离开西厢堂时,听见胡爷喊了一句‘寒小子,你糊涂’,如果他真是被我推倒,脑袋磕到了花坛边,当时就会昏迷,怎么可能还说得出话?”

苏玖儿愣住,一时不敢置信:“当真?”

寒狰郑重地点点头:“我发誓,若有半句虚言,便叫我不得好死!”

苏玖儿怔怔地看着他,多日的担忧自责逐渐消融,劫后余生的欣喜夹杂着一点害怕慢慢涌了上来:“可、可这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不能这样便信了你……”

寒狰看着她,温柔一笑:“你且想想,我若是骗你,又何苦自投罗网来找你?反正已经从大狱里出来了,索性一走了之,谁又能奈我何?”

听完他的话,苏玖儿依旧表情怔怔,迟迟不语,寒狰的神色慢慢着急了起来:“苏玖儿!我们相识这么久,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苏玖儿看着他的眼睛,眼神涩涩:“……就算我信,也成不了证据啊。”

寒狰闻言,却松了口气:“但至少,我知道胡爷的死是他人所为,只要抓到那个人,便能证明我的清白,胡爷也才能瞑目!”

秦湘宜听了他的话,也轻叹口气:“哎,其实我心里也有疑虑,可如果寒狰说的是真的,我们不仅冤枉了他,还让真正杀害老胡的凶手逍遥法外。”

苏玖儿看看秦湘宜,又看向寒狰坚定的目光,心神慢慢定了下来:“好,我相信你!但你先跟我回督查卫,老老实实在牢里呆着,我去找害死我义父的真凶!”

寒狰顿时一脸嫌弃:“你怎么这么死脑筋,两个人查不比你一个人更有把握?”

苏玖儿蹙眉:“你就这么跑了,别人只会说你畏罪潜逃,还连带着我被停了职,怎么查?”

看着苏玖儿一脸决心的模样,寒狰沉吟片刻,又道:“你非得把我抓回去?”

苏玖儿一脸坚定:“是!”

寒狰点点头,一脸正色:“那好,回了督查卫,我就说是你把我放走的,我还要把这事捅到你们执律司,让你一辈子恢复不了官职。”

话语内容过于无赖,苏玖儿一时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寒狰温雅一笑,却不再多言。

秦湘宜憋着笑,帮他重复了一遍:“他说,你若是把他抓回督查卫,他就说是你放的他,让你一辈子进不了督查卫。”

苏玖儿惊得失语片刻,气急道:“寒狰,你到底要干什么?”

寒狰笑着开口,一脸理所当然:“不干什么,我现在回不了家,身上也没银子,我思来想去,借住你家最合适。”

苏玖儿瞪大了眼睛:“你……我不同意!”

寒狰得却意地挑挑眉:“你不同意不要紧,这家又不是你的,秦大夫同意就行。”

苏玖儿立刻一脸控诉地看向秦湘宜:“娘?”

秦湘宜和她大眼瞪小眼片刻,果断当了缩头乌龟,她坐下身,一脸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哎呀,菜都凉了,吃饭,先吃饭……”

内心却非常赞同寒狰:两个人查,那指定是比一个人查好哇……

寒狰依言坐下,也施施然端起了碗,还不忘美言几句:“秦大夫,没想到你医术了得,厨艺也这么好。”

秦湘宜顿时飘飘然:“真的吗?苏玖儿老说我烧饭难吃,我就知道,那是她品味不行!”

苏玖儿不可思议地看看两人,一时又气又无奈。

“居然还会阿谀奉承了?这是跟谁学的?”

太子府中,文骏突然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桌子对面,文婴在棋盘上驱动他的“鼠”子,轻松便攻占了文骏的“兽穴”。

文婴抬头,朝文骏得意一笑:“‘左鼠盘河,杀虎卸象’,我赢了。”

文骏瞬间端起一脸夸张的崇拜之色:“哎呀呀!没想到皇兄国棋了得,百兽棋也下得这么好!臣弟佩服,佩服啊!”

文婴失笑:“差不多得了,人家拍着马也赶不上你拍马屁的功夫。”

文骏憨憨一笑,撒娇道:“我是真心的嘛!”

和安堂内,终于风雨暂歇。

苏玖儿一边吃饭,一边好奇地问寒狰:“那个放走你的黑衣人,你看清他的模样了吗?”

寒狰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牛肉,才摇摇头:“没有,他遮的很严实,还抹了沉香,刻意隐掉自己身上的味道,显然是不想让我知道他的身份。”

苏玖儿脸上浮现惊讶:“也就是说,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否则他又何必多此一举,抹上沉香呢?”

寒狰沉吟一瞬,笃定道:“我怀疑,就是督查卫里的人,否则他不会对大牢这么熟悉,还有钥匙。”

秦湘宜一脸疑惑:“督查卫里的人?为什么要放你出去呢,难道是一番好意?”

寒狰却再次摇摇头:“虽然把我放了出去,却令我成了逃犯,还连带着让苏玖儿停了职,怎么想都不是一番好意。”

苏玖儿点点头,一脸若有所思。

寒狰这才发现,秦湘宜和苏玖儿已经吃饱了,正在一边等着他,手中顿了顿,只好也放下了筷子:“我吃好了。”

秦湘宜:“吃饱了吗?”

寒狰点头:“嗯。”

“那就好。”

秦湘宜说完,笑眯眯地看向他。

屋内一时又恢复了安静。

寒狰看看苏玖儿又看看秦湘宜,发现她俩谁都没打算要去洗碗,心下不由疑惑:在别人家里吃饭,是不是得假装客套一下,帮忙洗碗?她们应该也不会真的要我洗吧?

寒狰:“要不,我来洗碗吧?”

闻言,母女俩同时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异口同声道:“好啊。”

寒狰:“……”

寒狰看着满桌脏碗碟,心下万分嫌弃,面上却不敢露出来,只好硬着头皮,撸起袖子,将脏碗碟一个个摞起来:“厨房在哪?”

苏玖儿笑容满面地指了一个方向,屁股都没有抬起来半分。

寒狰在她的笑容里,额角青筋不自觉地又跳了跳,最后还是远远地举着脏碗碟,认命地走向了厨房。

等艰难地完成厨房工作,寒狰走进厅堂时,正看到秦湘宜在地上铺完一个地铺,拍拍手上的灰站了起来。

寒狰会意,诚恳道谢:“多谢秦大夫。”

秦湘宜抬头,却一改吃饭时和颜悦色的表情,叉着胳膊,一脸阴沉地盯住了他的眼睛:“我再问你一次,老胡当真不是你害的?”

寒狰神色一肃,立刻站直了身子:“绝无虚言!”

秦湘宜仍盯着他的眼睛:“你说玖儿只要接触你,病症便会减弱,这也是真的?”

寒狰郑重点头:“你们邻居家那个叫阿花的女子知情,秦大夫可以问她。”

秦湘宜沉吟一瞬,终于松了口:“行吧,那你便暂且在这儿住下吧。”

话音未落,见苏玖儿拿着拖把走进来,秦湘宜立刻恢复之前友善的笑容,亲昵地拍拍寒狰肩膀:“床铺好了,只是这里简陋,委屈殿下了。”

寒狰:秦大夫这变脸的速度,还真是似曾相识啊……

心里腹诽,嘴上却乖巧地配合道:“不委屈,多谢秦大夫收留。”

说完,回头看向苏玖儿手中的拖把,又劝道:“不早了,明日再收拾吧。”

苏玖儿轻快道:“这不是给我用的,是给你用的。”

寒狰:“……???”

苏玖儿笑眯眯地把拖把塞进他手里:“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在我家借宿,就得干活呀。”

秦湘宜站在一边,语气不急不慢:“哎呀,寒殿下是客人,这怎么好意思呢。”

苏玖儿嗔怪地看她一眼:“娘,你让他干点活,他才住的心安理得呀!”

秦湘宜立刻放弃“不好意思”:“那好吧。”

说完,两人默契转头看向寒狰,又是同款人畜无害的笑容。

寒狰:“……”

“抬脚。”

苏玖儿闻声,熟练地抬起了一只脚。

拖把擦干净她左脚边的地方,又怼向右边。

“另一只。”

苏玖儿只好把右脚也抬了起来,寒狰打量了下,发现她屁股底下的椅子也很碍事,索性连人带椅子一起抬到了一边,拖完地面又一起放回了原地。

苏玖儿大爷似的蜷在椅子上,全程注意力都在卷宗上,头都没抬一个。

寒狰拖完地便走了出去,等苏玖儿终于写完卷宗,伸了个懒腰走出门时,正看见秦湘宜抱着一大盆要洗的衣服经过房门口。

苏玖儿眼中顿时贼光一闪:“娘,等等!”

寒狰好不容易扫完后院,放好扫帚,拍拍手正要进屋时,迎面便撞上了苏玖儿灿烂的笑脸:“打扫完啦?”

寒狰:“……你这个笑容,不对劲。”

苏玖儿嘿嘿一笑,放下洗衣盆,一脸喜滋滋:“我怎么之前没发现,你如此有干活的天赋呢?”

寒狰死死地盯着那一大盆衣物:“苏玖儿,你别太过分啊!”

苏玖儿目光不动,持续发送无止尽的笑容攻击。

寒狰跟她瞪视片刻,还是败下阵来,委屈巴巴地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生无可恋地又搓起了盆里的衣服。

今晚真是过得异常舒心,苏玖儿直到预备就寝时,还忍不住哼着小曲。

只是,衣服脱到一半时,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赶紧冲出了房间。

院子里,寒狰洗到一半,发现一片绣花的菱形红布,拎起来看了看,忍不住一脸奇怪:“这不会是苏玖儿的……”

苏玖儿冲出房间,一眼便看到寒狰拎着自己的红肚兜一脸震惊,赶紧一把抢过来,已是俏脸爆红:“变态、流氓、龌龊!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寒狰仍旧一脸震惊:“苏玖儿,没想到你会穿这样衣服!”

苏玖儿一时气结:“我?我怎么就不能穿这样的衣服!”

然而,在寒狰的记忆里,他只在得月楼见过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小孩。

所以,对于苏玖儿也穿这种衣服,简直好奇万分。

他一把夺回苏玖儿手里的红肚兜,围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一脸嫌弃:“都这么大人了,吃饭还会边吃边洒。”

说着,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继续搓洗手里的红肚兜。

苏玖儿原地愣了片刻,终于懂了寒狰的意思,却不知怎么解释,气愤地踹了一脚寒狰的凳子。

寒狰猝不及防,差点脸朝下栽进盆子里:“喂?”

“哼!”

苏玖儿叉腰哼一声,转身一溜烟又跑进了屋子,留下寒狰在原地气得直瞪眼。

夜色深重,世界一片寂静,仿佛也进入了深沉的睡眠中。

苏玖儿四仰八叉地瘫在床上,睡得无知无觉。

突然,门扉轻轻推开一个缝隙,寒狰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

他在床边缓缓坐下,悄悄拉开一角被子,正要握住苏玖儿的手时,却被她枕头底下露出的一角熟悉的书页吸引了目光。

寒狰好奇地扯出书,才发现正是那本《娇俏女巡卫之霸道少主爱上我》,书页中间的位置,还夹着一个书签。

寒狰心里一甜,露出了几分羞涩甜蜜的笑容。

他轻轻拉起苏玖儿的手,与她十指紧扣在了一起。

一股袅袅的暖流通过相握的双手,融入苏玖儿的身体,苏玖儿咂咂嘴,在梦里流露出甜甜的笑容。

清晨,天刚蒙蒙亮时,一阵公鸡打鸣声便准时响起。

地铺上,寒狰猛然睁开眼,坚持片刻,却又不自主地闭了起来。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又一声打鸣声响起,寒狰赶紧睁眼,笔直地坐起了身,然而,睡意汹涌,身子又瘫软下去倒在了床上。

反复几次挣扎,才稍微挣脱了睡意的绑缚,撑着顽强的意志力站了起来:“不行,起床,我得给苏玖儿做早点……”

然而,等他打着哈欠路过苏玖儿门口时,心头一阵异样一闪而过,寒狰赶紧退回几步,等他再细看时,才发现房间内已经空无一人……

神秘失踪的某人,此刻正坐在一家早点摊前。

文骏听她说完,惊得勺子都掉进了汤碗:“什么!寒兄竟然直接住进了你家?!”

苏玖儿吃着豆腐脑,一脸得意:“我也不能让他白吃白住,现在我们家的杂活都让他包了。”

文骏抓着勺子,一脸气鼓鼓:“我让他住我府上,他拒绝,我给他银子让他住客栈,他也拒绝,说自己有落脚处,居然指的是你家!”

得意的笑容僵在了苏玖儿的嘴角:“什么?!他说自己走投无路,身上又没银子,只能住我家!”

两人相视一眼,眼中染上同款怒火,一起猛拍了下桌子,异口同声怒喊:“狡猾!”

气鼓鼓片刻,苏玖儿叹息一声,看向文骏:“骏儿,咱们走吧,芍药案五个受害人,有五处案发地点,咱们今天要一一探查个遍呢。”

文骏叹口气,也一脸丧气的点点头:“走!”

苏玖儿起身,顺手收拾起两人的碗筷,递给早点餐的李大婶,和文骏一起消失在了街口。

不远处的首饰摊前,寒狰眼看着苏玖儿帮文骏整理碗筷,捏着手里的玉镯子,一脸愤懑:“在家让我收拾碗筷,出来竟帮他收拾。”

循着气味追了出来,竟然立刻捉“奸”在桌,寒狰原地气成了一只闭口葫芦。

小贩看着他手里的玉镯子,一脸紧张:“你悠着点,我这镯子很金贵的!你到底买不买啊?”

寒狰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一脸愤愤:“一大早不见人了,原来是跟其他男人在一起,还想让我送她东西?”

小贩一头雾水地看着寒狰,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寒狰盯着玉镯子越想越气:“我为了你忍气吞声,你居然抛下我,跟文骏去查案……我,我今日非要找到更多线索,让你看看谁更有用!”

说完,扔下玉镯子,转身往那两人的反方向嗖地消失了身影。

时光飞逝,等文骏和苏玖儿气喘吁吁地站在悬崖边时,朝阳已经染上灼亮,散出了炙热的温度。

放眼望去,云雾缭绕,远处巍峨的九霄城隐在其中,像一只沉睡的巨兽,隔着一道高耸的城墙,绵延而至山脚下的,则是一览无遗的空阔,间或有农家的炊烟袅袅而起。

文骏瞭望眼前美景,顿感心旷神怡,开心道:“虽然爬上来时辛苦不已,可看到这样的美景,瞬间神清气爽,一扫身体的劳累,对不对,玖儿?”

那还不是因为这都是你家的江山……

苏玖儿心中腹诽,脸上仍笑得相当无邪:“那可不!”

说着,目光扫过,落在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

树身并不高耸,垂下来的枝条是娇俏女子也能一伸手就够到的程度,在那些下垂的枝条上,绑了很多红色绸缎,此刻正有三四个女子站在树下双手合十,喃喃祈祷着什么。

苏玖儿一时好奇,快步走过去,拿起其中一条比较崭新的红绸,只见上面用娟秀小楷写着,“愿小女得洛神之婆娑,嫦娥之清丽,觅得如意郎君,一生顺遂无忧。楚湘湘。”

苏玖儿恍然:“这上面都是女子的祈愿,好像都是希望自己愈发貌美,觅得良缘。”

文骏探头看到树干上一个形似美人脸的虫洞,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棵‘美人树’啊!”

苏玖儿一脸迷惑:“美人树?”

文骏点点头:“我在戏院听人说过,美人岭上有棵美人树,相传只要摸摸它,诚心祈福,姑娘家就能越变越美,甚至遇到好姻缘!”

“原来如此。”苏玖儿慨叹一声,回头时却看到刚才祈祷的女子,正对着文骏指指点点:“怎么男人也来这啊……”

苏玖儿一愣,转身快步走向了悬崖。

文骏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好快步跟了上去:“玖儿,你在做什么?”。

苏玖儿神色凝重:“在这遇害的那名女子,不可能是被男人推下山崖的!”

文骏一呆:“为什么?”

苏玖儿边说边走,厚厚的落叶在她脚下咯吱作响。

“来这的几乎都是女子,若有男子前来,必定像你刚才那般引人注意。女子本能地会对陌生男子很提防,地上到处都是落叶、树枝,只要有人靠近,那名遇害的女子不可能没有察觉,更何况是靠近她的陌生男子呢?我记得卷宗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当时在这没有发现任何挣扎的痕迹!”

文骏思索一瞬,又道:“那如果是有人突然出手,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推了下去呢?”

苏玖儿回头看他,沉声道:“你站在这儿,会不会害怕?”

文骏望了一眼脚下高耸的陡坡,弱弱地往回挪了一步:“着实,这太高了,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苏玖儿微微一笑,凝声道:“一个人站在这都会害怕,若是听到有人靠近,还是个陌生男子,我本能地就会想与他保持距离,怎么可能给对方推我的机会呢?”

文骏瞬间恍然大悟:“你这么说,我们刚才去的红螺寺,好像也是女子多去的地方!”

苏玖儿点点头:“没错!至于第一名女子遇害的城郊河畔,虽然刚才我们看着没什么特别的,但那栽种的都是迎春花,春天迎春花开,很多女子会去采摘花瓣染指甲。”

文骏顺着她的思路,沉声接了下去:“那里河流湍急,声音嘈杂,凶手即便是女子,只要她悄悄接近遇害者,趁其不备将她推入河中,也不是难事。”

苏玖儿接着道:“至于最后一名女子遇害的荒宅,那里很少有人去,拿着铁杵从背后行凶,一击致命,凶手是女子也办得到。”

文骏回忆了一下卷宗,不可思议道:“当年从护城河打捞出了四具疑似凶手的尸体,三具是男子,只有一具是女子。难道就是她?”

苏玖儿轻轻“嗯”了一声,面色仍有些沉重。

文骏也意识到其中纰漏,沉声道:“所以卡卡的娘亲也是被这名女凶手杀害的?但卡卡娘亲是猉人,即便是背后行凶,猉人听觉如此敏锐,力量又大,普通的女子很难得手啊。”

苏玖儿沉声:“这便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

文骏眉头也蹙了起来:“着实令人想不通。”

苏玖儿沉思片刻,又道:“最奇怪的是,十年前我爹和刘伯也像我们这般仔细勘察了每一处遇害地点,连我们都可以推论出来凶手是女子,为何他们没有?”

文骏被她点醒,心头顿时浮上一抹不妙的预感。

“难道……”

刘伯家街对面的二楼上,寒狰支着脑袋坐在一个隐蔽处,一边盯着刘伯家门口,一边若有所思。

“以苏玖儿对苏总使的形容,他不太可能将芍药和牡丹弄混。那份卷宗又“恰好”有缺损,再加之有督查卫的人偷偷将我从牢中放出,令苏玖儿停职,失去查案的便利。这一切,只有一个可能……”

突然,紧闭的门扉被推开,刘伯的身影走了出来。

他的身上,齐齐整整地穿着督查卫的制服,是日常巡街的装扮。

已经走出门口,他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送他的小斌,温声道:“小斌乖,一定不要出门,等爹爹回来给你带驴肉火烧吃。”

小斌乖巧地点点头,露出憨憨的笑容:“好!爹爹,早点回。”

刘伯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关上门离去。

寒狰看着他的背影,眉头微蹙:可刘伯这么好的人,真的会做那些事吗……

思索着,起身正要跟上去,却发现小巷的另一边,几个小孩鬼鬼祟祟地躲在树后,见刘伯走远了,便结伴走到刘伯家门口,咚咚咚敲响了门。

门被开了一条缝,小斌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见到是这群小孩,脸上一慌,立刻就要关门。

为首那个穿着锦缎华服的小胖子立刻麻利地挡住了门:“小斌,你别怕,我们是来跟你道歉的。”

小斌惊恐地看着他们,不敢说话。

小胖子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继续道:“卡卡那天来找过我们,我们都觉得自己做错了,平日里不该欺负你,今日专程来跟你道歉!”

小斌眼神微动,声气微弱道:“真的吗……”

另一个小孩挤过去,拿出了一只蹴鞠:“真的,我们一块去玩蹴鞠吧!”

说着,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地拽走了小斌。

寒狰犹豫一瞬,仍旧不放心,立刻跟了过去。

……

说是去蹴鞠,却没往绿茵地走,几人径直进入一个昏暗的小巷子时,为首的小胖子便“啪”的一下,将手里的蹴鞠猛地砸到了小斌身上。

挤到一起的五官上,露出一个恶狠狠的表情:“傻大个,今天可没人保护你,好好陪我们玩一会吧!”

小斌一慌,挣扎着就要离开,三四个小孩立刻上前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死死按在了墙上。

最开始拿出蹴鞠的小孩,立刻狗腿地捡起蹴鞠,又递到了小胖子手里。

小胖子掂着手里的蹴鞠,一脸凶狠道:“你那个猉人朋友,下手可真够狠的!小爷我牙都给他揍掉了一颗,这笔账,还得你还!”

说着,便狠狠将蹴鞠砸向了小斌的脑袋。

蹴鞠在脑袋上砸出砰一声巨响,然后又弹向了远处。

小斌眼前一阵发晕,哇地哭出了声。

小胖子看着他,大笑起来:“蹴鞠好玩吗?哈哈哈!”

不远处,寒狰握紧了拳头,正要上前阻止,却忽然一顿,又转身往另一个方向离去。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刘伯正在巡街时,一个小叫花子突然急急跑过来,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角。

刘伯和善一笑,正要低头掏钱,小叫花子却急急道:“快去你家北面的小巷,有人揍你儿子!”

刘伯一愣,小叫花子已抽走他手里的铜钱,一溜烟跑了。

来不及多问,刘伯赶紧往北边的小巷子跑去。

等他气喘吁吁地赶到时,正看到那群小孩围在一起,正对着地上的小斌拳打脚踢。

刘伯瞬间目眦欲裂:“你们住手!”

小斌看见刘伯,立刻眼泪横流:“爹爹,我疼……”

刚才还一脸穷凶极恶的小孩们,回头一看刘伯,立刻四散而逃。

小胖子刚迈开步子,小腿上却被什么重重一击,脚下一个趔趄,瞬间栽在了地上。

刘伯上前,拎起小胖子的衣领,将他狠狠地怼到墙上,脸上露出了从未展现过的凶狠神情,声音冷沉:“再动我儿子,我就杀了你们!”

不远处,寒狰听到这句话,瞬间一脸凝重。

小胖子看着他的神色,身体一抖,被不知名的恐惧紧紧撅住了心脏。

片刻,刘伯表情微微一动,突然喘口气,猛然撒了手。

小胖子脱力摔倒在地,立刻手脚并用地哭着跑开了。

刘伯回头,目光毫无所动地略过刚才余光里寒狰的所在之处,走上前拉起小斌的手,脸上是一贯的温和。

“我们回家。”

和安堂的院子里,苏玖儿正蹲在笼子前,给刺猬喂萝卜条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苏玖儿回头,看到抱着另一只刺猬进门的寒狰,立刻一脸嫌弃:“你一个人白吃白住还不够,还要带另一张嘴过来。”

寒狰挑挑眉,一脸煞有介事:“它一个人在宅子里,太过思念我,都瘦了。”

说着,蹲在苏玖儿身边,将手中的刺猬关进了笼子。

两只刺猬久别重逢,激动得吱吱乱叫,扑上去相拥着滚成了一团。

相比那只“因为思念寒狰都瘦了”的刺猬,苏玖儿的小刺猬整整小了两三圈,简直可以用“瘦骨嶙峋”形容了。

苏玖儿:“……”

寒狰施施然从她手里拿过萝卜条,喂给自己的“小”刺猬,那温柔表情,仿佛在喂饲自己的孩子一样。

苏玖儿一阵无语,没好气道:“你之前不是说,要把它炖了当晚饭吗?”

寒狰眼神凉飕飕地扫了她一眼:“我之前还说要吃了你呢。”

苏玖儿一顿,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伸手拿起一些萝卜条,也去喂自己的小刺猬。

院子中沉默片刻,苏玖儿突然心事重重地长叹一声。

寒狰看向她,微微一笑:“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让我高兴下。”

苏玖儿不理他贱嗖嗖的神情,自顾愁眉苦脸道:“哎,其实之前发现卡卡娘亲那支簪子上的是牡丹不是芍药的时候,我便有所怀疑了,但我不愿意相信……可我今日去探查发现,芍药案的凶手应当是女子,这么明显的线索,我爹爹和刘伯不可能发现不了。而原本的卷宗上,恰恰是这些关键的地方存在残缺,这一切都指向……”

“刘伯。”寒狰沉声接口,表情毫不意外。

苏玖儿瞬间一脸震惊:“你也怀疑他?”

寒狰点头:“我跟踪他好几天了,今日我发现小斌被几个小孩欺负,于是想了个办法,将刘伯引来,偷听到他对那些孩子说……”

说到这里,寒狰顿了顿,突然语气沉重地复述道:“‘再动我儿子,我就杀了你们’。”

苏玖儿目光震惊,一时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难道真的是刘伯篡改了我爹爹的卷宗?可他为何要这样做?”

寒狰摇摇头:“我不知道,但刘伯显然不只有我们平日所见的那一面。”

两人都心事重重地住了口,气氛很是沉重。

片刻,屋里传来秦湘宜的喊声:“吃饭了!你们两个,进来吃饭。”

两个人蹲在原地,一时都没有动。

片刻,寒狰表情奇怪地看向苏玖儿:“你为什么不起来。”

苏玖儿苦下了脸:“腿麻了……你先起来,扶我一把。”

寒狰尴尬一瞬,木着脸道:“……我还指望着你先起来,扶我一把。”

两人相视片刻,只能互相搀扶着,艰难起身。

乌云沉重地坠在空中,仿佛随时会有一场大雨突然落下。

清晨,乌云沉重地坠在空中,仿佛随时会有一场大雨突然落下。

苏玖儿、文骏和刘福三人围坐在早点摊前,均是一脸凝重。

文骏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敢置信:“你的意思是,刘伯才是杀害卡卡娘亲的真凶?他利用职务之便,将这案子推到了芍药案凶手的身上?”

苏玖儿沉吟片刻,才艰难道:“我思来想去一晚上,这是唯一的解释。但我真的希望,刘伯能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让我不再怀疑他……”

文骏神色担忧,还是对苏玖儿的提议有点不认同:“如果刘伯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咱们这样贸然去他,说出对他的怀疑,是不是有些危险啊……虽然刘福有功夫傍身,但我们毕竟是在他家,有句话叫‘关门打狗’……”

苏玖儿却笃定道:“我觉得刘伯平日里的善良敦厚,也不是装出来的,或许他有苦衷,咱们也不要把他想得那么坏。”

忽然,一阵微风吹过,寒狰闪身坐到了他们旁边。

他气冲冲看向苏玖儿,眼神责备:“你都怀疑他杀人了,还说不要把他想的那么坏?”

苏玖儿一脸紧张地张望了一下四周,赶紧推了把寒狰:“你现在是逃犯哎!赶紧给我消失!”

寒狰看她一眼,轻哼一声,嗖地消失在了原地。

正在做豆腐脑的李大婶抬头,赫然发现苏玖儿身边多了一个背影,瞬间吓了一跳。等她揉揉眼睛再看时,那多出来的背影已然消失不见,不由呆了半晌,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刘福听着文骏和苏玖儿的讨论,更加忧心忡忡:“老奴多言一句,要不还是上报督查卫吧?刘伯有没有杀人,一审便知。”

苏玖儿长叹口气:“若是由督查卫审出他杀人,这就是重重之罪。可若能劝得他自首,至少能落得几分轻判……”

文骏心中一酸,立刻抛弃了自己的忧心:“我明白你的苦衷了!放心吧,不管如何危险,我都会保护好你的!”

话音刚落,寒狰又突然出现,语气讥讽道:“你还是保护好自己吧。”

苏玖儿头也不回,只冷声吩咐:“消失——”

李大婶端着豆腐脑走过来时,眼睁睁看着原地消失的背影,双手一抖,碗瞬间掉到了地上!

刘伯家小小的厅堂中,桌子上三杯茶还在冒着袅袅热气,但茶杯旁的三人却一动不动,谁都没有动过杯子。

苏玖儿盯着刘伯的神情,轻声继续道:“因此,可以推断,芍药案的凶手其实是女子。”

刘伯看向他,目光无波无澜:“你说的这些有几分道理,但凶手若是女子,怎么可能杀得了卡卡的娘亲,她可是个猉人。”

苏玖儿沉声:“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杀害卡卡娘亲的,另有其人。”

刘伯表情一瞬空白,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这个变故落在眼里,苏玖儿心底微微一沉。

刘伯顿了顿,又镇定地看向苏玖儿:“是谁?”

苏玖儿不答反问,突然道:“我很好奇,事隔十年,连我都能轻易查出来的结论,你和我爹爹怎么可能没发现?记录案情的卷宗上,也完全没有体现这些。”

刘伯目光躲闪了一下:“……许是我天资愚钝,而苏总使当时又病重,忽略了吧。”

“不……”苏玖儿盯着他的眼睛,鼓起勇气道,“是你把我爹爹推论凶手是女子的结论,故意销毁了。”

刘伯一震,语气微微激动了起来:“苏玖儿,这些没有证据的事情你不要胡说!”

苏玖儿看着他,不疾不徐轻声道:“我的推论有理有据,上报严总使,足以让督查卫重新勘察一遍。这案子漏洞百出,只不过这些年没人重查罢了,只要查,定能找出破绽。”

刘伯盯着她,目光中有了几分狠辣:“那你为何不直接上督查卫,来找我做什么?”

文骏和刘福察觉出他目光中的不善,立刻暗自警觉了起来。

苏玖儿压下心中惊慌,镇定地继续道:“刘伯,你跟我说句实话,你篡改卷宗,隐瞒线索,是不是因为你就是杀害卡卡娘亲的凶手?”

刘伯扶住椅背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沉沉看着苏玖儿,久久没有说话。

苏玖儿心里,至此已经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目光中忍不住浮上浓浓的忧伤。

文骏小心地看向仿佛石化的刘伯,轻声道:“刘伯,去自首吧……这样玖儿才能帮你争取轻判。”

“是吗?”刘伯盯着苏玖儿,僵硬地笑了一下,“那我要谢谢你了。”

说完转身,走向了屋子里间。

文骏和刘福相视一眼,立刻警惕地护在了苏玖儿身前。

然而,走过去的刘伯却什么武器都没拿,只是伸手把小斌的房门从外面插上了门闩。

小斌在里间听到动静,疑惑地叫了一声:“爹爹?”

刘伯不语,转身缓缓走向苏玖儿。

文骏看着他靠近,顿时一脸紧张:“你干什么?”

刘伯凄惨一笑:“你说的没错,杀害卡卡娘亲的凶手,是我,也是我故意将这桩案子做进芍药案里去的,为的就是给自己开脱。”

屋子里头传出小斌紧张的声音,他似乎也下意识有了不好的预感:“爹爹你放我出来,我乖乖的,我听话!”

刘伯仿若未闻,停步在苏玖儿跟前,微微低了头,沉声道:“你带我去督查卫投案吧。”

苏玖儿呆呆地,仍旧不解:“……你们两家关系一直不错,你为何要杀她?”

刘伯强自嗤笑一声:“就是因为关系不错,这些年他们一直问我借钱,多借少还,甚至不还,那日我去要债,和卡卡的娘亲起了争执,我一失手便误杀了她。”

苏玖儿看着他的神情,眉头皱了起来:“从我记事起,你便是个性子温和的人,怎么会如此冲动?”

刘伯淡淡一笑:“许是你不了解我吧,我一个人拉扯小斌长大,多少烦心事憋在心里,有苦不能言。当时是我一时冲动,这些年我也很后悔……你带我去督查卫吧,我也解脱了。只是小斌,请你帮我给他乡下的表姑递个信,以后小斌就拜托给她了。”

苏玖儿愣了片刻,觉得一切太过顺利,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只好点了下头。

刘伯看了眼窗外飘起的小雨,神情中露出一丝焦急。

“走吧。”他说着,看了眼苏玖儿,便急急朝门口走去。

房间里,小斌的拍门声越来越急促:“爹爹你别走,爹爹,你别走!”

他的力气异乎寻常得大,粗壮得门闩被拍得咔咔作响。

苏玖儿目光落在门闩密布的划痕上,突然皱起了眉:“等等……这是,铁锁链的划痕?”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刷刷的雨声似乎淹没了苏玖儿的声音,刘伯站在门口,催促的声音里有了明显的惶急:“还等什么?走吧!”

苏玖儿站在原地不动,目光注视着门闩上的划痕,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

小斌的声音里带了哭腔:“爹爹!我怕!爹爹不要走!”

房间内的拍打声已经变成了撞门声,动静越来越大。

苏玖儿心中一跳,突然恍然大悟:“不对……”

话音未落,房门被撞开,小斌气势汹汹冲了出来,张臂护在了刘伯身前:“爹爹,不准走!”

他的袖子短了一截,露出了手腕上明显的伤痕。

文骏上前一步,试图安抚激动的小斌:“小斌,你别怕,我们和你爹爹有案子要办,你乖乖在家……”

他话音未落,苏玖儿怔怔地看着刘伯,突然道:“不对,你不是凶手,凶手是……”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炸雷,暴雨倾盆而下,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

刘伯一愣,突然一把死死抱住了小斌。

他的怀中,随着雷声炸响,小斌表情呆愣一瞬,忽然毫无预兆地狂躁起来,极力挣扎着,想要挣脱刘伯的禁锢。

文骏一呆:“他、他怎么了?!”

刘伯全力压制着小斌的挣扎,急急道:“快!那个竹篮里有绳子!把绳子给我!”

苏玖儿闻言,立刻冲到竹篮边,慌张地四处翻找着。

未等她找到绳子,小斌已经暴躁地将刘伯掀倒在地,转身抓起一把椅子就要向刘伯砸去。

刘福一惊回神,赶紧出手抓住了椅子腿。

小斌攻击受阻,一脸凶狠地夺过椅子,转身抓着椅子又砸向刘福。

刘福闪身躲开,出手就要还击,地上的刘伯却爬起来,一把抱住了他,急急哀求道:“别伤害他,他不是故意的!”

苏玖儿找到绳子,赶紧递给刘伯,两人一起上前,想要绑住小斌的手腕。

小斌发疯地挣扎着,几乎要把两人一起掀翻在地,苏玖儿一边努力攥住他的胳膊,一边看向呆在一旁的文骏,大声道:“快,按住他!”

文骏回神,赶紧和刘福上前,想要抓住小斌。

刚要近身,小斌却突然飞起一脚,踹向文骏,文骏身体一轻,不由自主地往后栽倒。

刘福心中一痛,立刻飞身去扶:“王爷!”

文骏吃痛,一脸震惊:“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无暇解释,苏玖儿和刘伯赶紧用绳子缠住了小斌的手腕。

小斌嘶声大喊:“不要绑我!不要绑我!”

突然,又是一声炸雷爆响,小斌一震,似是再次被激怒,更加狂躁了起来。

他大喊一声,突然发力,瞬间挣开绳子,转身掐住了苏玖儿的脖子,把她凶狠地怼到了墙边:“你是坏人!你是坏人!”

文骏心中震颤,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想救苏玖儿,刘福赶紧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王爷,你躲着点!我来!”

说着,立刻和刘伯一起冲过去,一左一右拽住了小斌。

可高大的小斌纹丝不动,像一只毫无理智的野兽,死死地掐住苏玖儿的脖子,怒吼着就是不松手。

苏玖儿的脸逐渐憋得通红,忽然,一阵疾风撞开了房门。

寒狰疾步冲了过来,一把拽住小斌往后一扔,小斌脱力般,瞬间便被重重地摔在了墙上。

刘伯大惊,赶紧扑了过去:“小斌……”

苏玖儿身体发软,一下跌坐在地上,剧烈地呛咳起来。

寒狰伸手扶起她,目光扫到她脖子上清晰的掐痕时,顿时一脸愤怒地望向小斌。

窗外雷声大作,小斌怒不可遏地抄起柴堆旁的一把斧子,凶狠地劈向寒狰。

寒狰目光冷肃,抬脚就将他踹到了一边。

小斌撞到墙上止住脚步,神情瞬间更加凶狠,嚎叫着就要再冲过来。

寒狰冷冷地看着他,眼看就要出手,刘伯赶紧凄声大喊:“不要伤害他!求你了!”

寒狰动作一顿,胳膊微微碰上小斌劈过来的斧子,顿时鲜血直流。

苏玖儿心中一痛:“寒狰……”

寒狰目光不动,果断转身,一掌劈晕了狂暴的小斌。

大雨收势,雨过天晴。

督查卫审讯室中,刘伯戴着镣铐坐在椅子上,轻声将十年前的那件悬案,缓缓展开在了众人眼前——

“小斌七岁那年,被一帮坏孩子欺负,伤了脑袋,从此之后他的心智便停在了七岁……而那是一个雷雨天,所以每次打雷下雨的时候,小斌便会狂躁不已,有时候还会伤人,其实,他那是害怕。卡卡娘亲的死,确实是小斌所为,但归根结底是我的错……”

刘伯缓了下哽噎,才继续道:“那日突然下起了雨,督查卫事情很多,我没能及时赶回去,等我到家的时候,小斌已经不见了。我很担心,到处找他,最后在一个巷子里找到了狂躁的小斌和卡卡娘亲的尸体……”

刘伯将脸埋进了掌心里,似是不堪沉痛:“当时我满脑子都想着怎么帮小斌脱罪,看到她那支簪子上的雕花,想起了不久前的芍药案,于是想到了把卡卡娘亲的死也做进芍药案里……但当时我太慌张了,没有注意到簪子上的雕花是牡丹而不是芍药。”

刘伯舒口气,才又继续道:“苏总使很快便推断出,芍药案的凶手是个女子,杀害卡卡娘亲的凶手另有其人。但苏总使当时已经病重,甚至没有力气再去督查卫,他将这一切写进了芍药案卷宗里,嘱咐我一定要查出真相,给卡卡和阿布一个交代。”

“可是……”刘伯顿了下,似是不忍,但仍是坚持道:“卡卡的娘亲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但小斌的心智还是个孩子,他若是进了大牢,怕是没几天可活的……我下了决心,要掩盖真相,于是毁掉了关键的那几页卷宗……”

“九霄城多雨,于是我故意把库房屋顶的瓦抽掉了几块,之后的一场大雨中,库房里的卷宗多半泡了水,也就没人能发现芍药案的卷宗被我动过手脚。在我的引导下,大家都以为凶手是男子,苏总使走了以后,督查卫乱了好些年,芍药案慢慢也就成了悬案,再也无人问起……”

苏玖儿心中酸楚,沉默片刻才轻声道:“刘伯,寒狰也是你故意从大牢里放出来的,为的就是让严总使停我的职?”

刘伯苦笑一下,点点头:“我知道,只要你继续查下去,很快便能查出芍药案的真相。其实我也知道,以你的性子,即便被停职,也不会放弃追查,但我还是这么做了……昨天,突然有个小叫花子告诉我,小斌被人欺负,当时我便起了疑心,并发现寒殿下跟踪了我。我知道,你们已经怀疑我了。我下定决心,要替小斌顶罪,可谁知,九霄城的雨总是下得不是时候,呵呵,或许这便是天意吧……”

苏玖儿半晌无言,岳大仁记录完最后一句口供,便递了过去:“哎,刘伯,在这儿画押吧。”

刘伯却没有接,顿了顿又道:“还没有完,还有一宗罪,我要交代。”

苏玖儿和岳大仁对视一眼,诧异地看向刘伯。

刘伯看着苏玖儿,轻声道:“害死胡爷的……不是寒少主,是小斌。”

苏玖儿震惊地呆在了原地。

刘伯看着她,凄惨一笑:“那几天我在西厢堂附近,忙着查石露清的案子,几乎不着家。我怕饿着小斌,只好把他带在身边,小斌喜欢涂涂画画,我让他自己在西厢堂里玩。可我怎么也没想到,陈老板会回西厢堂,寒狰和胡爷又在西厢堂的院子里打了起来……”

刘伯闭了闭眼,记忆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一般的雨天……

外面一波波打斗激烈,小斌本来躲在杂物间里不敢动,却看到胡八道倒在了地上。

那是会给他买糖吃的胡爷爷,小斌心中一慌,不管不顾地冲出来,抢过去要扶起他。

可是,那该死的惊雷突然而至,刚扶起来的胡爷爷还没有站好身体,便被他突然狠狠地推了出去……

猝不及防间,胡八道的头重重地磕在了花坛边沿,血迹瞬间蔓延开来。

他愕然地望着小斌,眼睛再也没能闭上。

……

岳大仁惊怔片刻,才问道:“西厢堂的院子里,没有发现任何小斌的痕迹,是你处理掉的?”

刘伯的脸埋得很低,轻轻点了点头,仿佛不敢看他们的眼睛。

苏玖儿愣愣地看着他,久久无法言语,泪水缓缓流了下来。

再抬头时,刘伯的眼睛也已经红了,他突然跪在了地上,对着苏玖儿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抬头时,刘伯的额头上已经磕出了血痕,他的声音哽咽而沙哑:“苏玖儿,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求得原谅……可我还是想恬不知耻地,最后一次恳求你们——不久后,我和小斌应是要去执律司大狱的,恳求你们帮我请严总使出面,让执律司的大人将我们父子俩关进同一间牢房……往后余生,我继续照顾他……”

说完,再次伏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

苏玖儿张了张嘴,终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落日西垂,寒狰站在屋顶上,看着逐渐昏懵的天际,有几分出神。

叱兰轻轻落在他身边,微笑道:“恭喜你,洗脱冤屈了。”

寒狰苦涩一笑:“可胡爷还是回不来了。”

叱兰微微一怔:“你变了,之前你不会为了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乾人生死,如此感慨。”

寒狰闻言,轻叹口气:“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怎么会是毫不相干的人呢……”

叱兰顿了下,才轻声道:“于我而言,你能平平安安出来,便是最好的消息。”

说着,微一低头,目光扫到寒狰衣袖上的一片血痕,瞬间震惊:“你受伤了?走吧,跟我回去,我给你包扎。”

寒狰顿了顿,似是才想起这回事,满不在乎地抽回了袖子:“小伤,不用矫情。”

“嘁。”叱兰白他一眼,想到正事,又正色道,“对了,国师传信与我,让我提醒你,流连九霄城的日子不多了。”

寒狰并不意外,轻轻地“嗯”了一声。

叱兰微微一笑:“看来你还没忘,陛下即将一百五十大寿,这意味着,玄冬大典也要来了。”

每任猉王一百五十岁时,便会举行“玄冬大典”,届时将有猉族各部选出的挑战者,向继任者发起挑战。只有经受住严酷的车轮战,继任者才能名正言地顺接任王位。

而这次将接受挑战的继任者,便是寒狰。

寒狰轻声道:“自是不会忘。”

叱兰看着他,突然意有所指道:“过了玄冬大典这关,你就是猉国的王了。可现在漠北传言纷纷,寒狰殿下为了一个乾人女子,流连九霄城,甚至连玄冬大典都要放弃。”

寒狰低头不言,叱兰有些着急,目光担忧地逼视着他,直接问了出来:“寒狰,你是一个知轻重的人,断然不会为了一个乾人女子,放弃肩上的责任,对吧?”

寒狰顿了顿,才轻声道:“你放心,我会回去,玄冬大典,我也会赢的。”

深夜,督查卫议事堂内,仍有一灯如豆。

苏玖儿伏在桌前,为《芍药案》的卷宗,补下了最新的结案记录:“至此,时隔十年,《芍药案》终于结案。愿真相能告慰四位遇害者,告慰因此案殉职的督查卫巡卫使胡八道。”

一滴泪水落下,浸染了“胡八道”三个字的一角。

苏玖儿抬手拭泪,轻轻合上了卷宗。

忽然,一阵“叮铃铃”的风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苏玖儿心中一动,猛地抬头,看向悬挂在横梁上的“引魂铃”。

“老胡?”

苏玖儿怔怔地走过去,看着复又安静无声的风铃,心底忍不住浮上期待:“老胡,是你吗?”

一阵微风入窗,风铃再次晃动,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苏玖儿回头,看着随风微动的窗户,嘴角浮起苦涩的笑容:“原来是风……”

她回头,目光又看向那个小巧的风铃,怅然轻声道:“老胡,你已经走了吗,已经……不在我身边了吗?”

微风一瞬而逝,风铃复又沉默了下来,没有半丝回应。

身后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寒狰迈步走了进来。

苏玖儿赶紧抹了抹眼角的泪痕,若无其事道:“你来干嘛?”

语气硬邦邦的,一看就有点炸毛。

寒狰温柔一笑,走到她身边,才轻声道:“它不回应,或许是胡爷已经放下了一切,安心离开了。”

苏玖儿一怔,才轻声道:“……嗯,这样也好。”

晚风再起,风铃再次叮铃铃响了起来。

两人一起抬头,安静地注视着自顾摇晃的风铃,一时沉默无言。

片刻,苏玖儿突然用胳膊肘推了一下寒狰的胳膊,调皮道:“还没回答呢,你来干嘛?”

寒狰伤口被她撞到,一时吃痛,“嗷”地叫出了声。

苏玖儿这才想起,寒狰的胳膊在刘伯家受了伤,低头看见他衣袖上的大片血渍,更是心中一慌:“对不起对不起,差点忘了你受伤了,痛吗?”

寒狰表情委屈:“你说呢?想来你们督查卫找点药,这倒好,药没找着,轻伤变重伤。”

苏玖儿表情不满:“又成了‘我们督查卫’……”

说着,想起什么,突然大声道:“你是猉人诶,你那伤口这会儿难道不应该都自愈了吗?”

寒狰轻哼一声,立刻指着自己的伤口,一脸沉痛道:“喂,又流血了!你看,看!”

苏玖儿心中一痛,瞬间慌成一团:“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去给你找药,你等等……”

说着,赶紧着急忙慌地跑出了议事堂。

寒狰看着她消失的背影,脸上的沉痛顿失,嘴角一勾,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夜静悄悄的,清冷的月光给督查卫庭院铺上了一层银霜。

“坐。”

苏玖儿将绷带和伤药放在石桌上,指挥着寒狰在石凳上坐下,又道:“脱衣服。”

寒狰瞬间一惊:“什么?”

说着,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又奇怪地嘀咕了一声:“脱衣服做什么……”

苏玖儿一阵无语:“你不脱衣服,我怎么上药?”

“哦……”寒狰恍然大悟,伸手去脱外套,抬起胳膊时,又故意吃痛地“啊”了一声。

苏玖儿果然一脸关切地看了过来:“痛吗?”

寒狰立刻虚弱地点点头,仿佛那胳膊要掉了。

苏玖儿心中一急,有点手足无措起来:“那、那你别动了,我帮你吧……”

说着,上前一步,轻手轻脚地帮寒狰脱下外套,露出了白色的内衬。

苏玖儿犹豫一下,咬咬牙伸手,再继续帮他脱内衬。

寒狰瞬间一惊,有点结巴:“还、还脱?”

苏玖儿看他一眼,又飞快地移开了视线:“隔着它怎么上药,就脱一只袖子就行……”

寒狰讷讷半晌,才轻轻“哦”了一声。

诡异的气氛中,苏玖儿忍不住微红了脸。

她压下紧张,伸手捏着寒狰受伤胳膊的袖子,慢慢往下拽。

寒狰突然又“啊”地叫了一声。

苏玖儿吓一跳,赶紧更加放轻了力度:“我轻点,轻点……”

她的动作已经很轻柔,终于要脱下袖子时,布料却再次轻轻刮过伤口,寒狰立刻又叫了一声:“啊……”

苏玖儿被他接二连三的叫唤吓得心惊肉跳,只好连连哄着:“好好好,我再轻点。”

然而,刚往下一拽,寒狰又“啊”了一声。

这次,声音中甚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

苏玖儿抬头,对上他又委屈又“控诉”的目光,片刻,突然“噗”地乐出了声。

寒狰嗔怒地瞪她:“你笑什么?”

苏玖儿啧啧一声,一脸嫌弃:“你好矫情哦!”

“矫情?”寒狰轻哼一声,气鼓鼓地伸胳膊到苏玖儿眼前,“你自己看,有血!”

苏玖儿被他幼稚又娇气的表情逗得又乐出了声。

寒狰立刻不满地挑起了眉:“嗯?”

苏玖儿赶紧怒力压下笑容,哄小孩一样拍拍他的背,柔声道:“知道了知道了,那……我再轻点,再温柔一点……”

她边说边凑了过来,目光含情脉脉,温柔如秋水,看得寒狰一时发怔。

“好不好?”苏玖儿轻声,三个字像是从嗓子里绕了三圈才发出来,柔婉娇媚至极。

寒狰盯着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表情愣愣地应了声:“好……”

话音未落,苏玖儿却猛然发力,一把便拽下了内衬的袖子。

寒狰猝不及防,“嗷”一声喊了出来,这次是真情实感的痛到了!

寒狰怒目而视:“你?!”

苏玖儿与他拉开距离,一脸得意:“长痛不如短痛。”

寒狰继续瞪着她,试图瞪出她的良心发现:“别忘了,我是为了你才受伤的!”

然而,苏玖儿的良心显然已经被狗吃了,一脸施施然地“狡辩”了一句:“别忘了,我那是为了还你清白!”

寒狰气结,重重“哼”一声,别过头去,终于再没有幺蛾子了。

苏玖儿蹲下身,抓住他的胳膊,蘸着药粉,开始为他上药。

寒狰傲娇地沉默了片刻,到底忍不住,又浅浅斜过视线,眼角余光偷偷打量苏玖儿。

只见她,轻轻颤动的长睫毛可爱,眨眼眨巴的眼睛可爱,眼角弯出的弧度可爱,温柔专注上药的样子也可爱。

寒狰的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丝甜笑,心底一片柔软。

片刻后,苏玖儿若有所觉,下意识地看向寒狰。

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交汇在了一起,片刻后,又不好意思地急急错开了。

苏玖儿有些脸红,整理好桌上的纱布和药膏,立刻起身:“伤口包好了,我、我走了,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寒狰突然轻声开口:“等等……”

苏玖儿脚下一顿,却不敢回过头去,只低着头站在原地等他说话。

“那个……”寒狰脑中搜寻片刻,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脑袋一宕机,突然指了指天空,“你看,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圆。”

苏玖儿抬头,瞅了半天,夜空中云黑雾漫,实在不知道月亮藏在哪里。

她疑惑地看向寒狰:“……哪儿呢?”

寒狰说完,也发现自己冒傻气了,目光急急地逡巡一圈,扫到远处高塔边上一点黄色的光晕,立刻跑到稍微能看到的墙角,指着那里强行挽尊:“这儿!”

苏玖儿走到她身边,往上蹦了几下,才看到了被高塔遮住的晕黄的月亮,不由一阵无语:“这个角度也太刁钻了吧……”

寒狰却一脸兴致勃勃:“那我们换个地方看?”

苏玖儿有点呆:“啊?”

话音未落,腰上一紧,人已经被带着飞出了督查卫。

一阵风起,寒狰已经抱着她,轻盈地落在了高塔的最顶端。

苏玖儿战战兢兢低头,瞅一眼脚下突然而至的万丈深渊,吓得心尖一抖,身子瞬间就摇晃了一下,被寒狰眼疾手快地一把扶稳了。

苏玖儿声音都有点发颤:“喂,你带我来这儿是要吓死我吗!我可是在这儿被人推下去过!”

寒狰却笑得一脸满足:“嘘,你看。”

苏玖儿战战兢兢抬头,看向寒狰所指的方向,一下瞪大了眼睛:“哇!”

只见,墨蓝色的天幕中,一轮又大又圆的明月镶嵌其中,皎皎光华似水,映着浅浅的雾气,如笼轻纱。

那又清又冷的轮廓,仿佛伸手就能触道。

寒狰听着她那一声由衷的赞叹和惊喜,得意一笑,傲娇道:“如果你实在害怕,可以抓住我……”

说着,挑眉望向苏玖儿,却发现她早已忘了害怕为何物,双手抱住塔顶的尖尖,笑眯眯地欣赏着月亮,一脸陶醉。

寒狰:“……”

寒狰带着几分无奈,走到了她的身边。

一阵风过,一缕碎发从额上垂了下来,扎得她脸有些痒。

苏玖儿不敢松手,鼓着嘴吹了几下,想将发丝吹开。

寒狰看着她可爱的小动作,轻轻一笑,情不自禁地伸手,为她拨开了碎发。

凉凉的指尖从脸侧一触而过,苏玖儿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向寒狰,不由呆了。

那深邃的双眸中,褪去傲娇,褪去冷色,此刻只余下微漾的春水,映着脸色越来越红的自己……

继续阅读: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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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寒夜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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