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初刻,天光暗下去,灯笼点起来,寿宴开席。
丫鬟鱼贯上菜,上了整整十八道菜。鸡鸭鱼肉,冷热煎炸样样有,丰盛体面。
客人酒过一巡,谢大娘子终于忙完了,拖着酸痛的双腿坐下吃席。
单吃饭菜无趣,必须就酒。她给自己斟了一盏羊奶酒,抱起酒盏一饮而尽。再斟一盏……连饮三盏。正要斟第四盏的时候,看见乳母刘妈妈在外面拼命招手,脸上急不可耐,仿佛天塌了。
“我去去就来!”谢大娘子交代一声,放下酒壶,快步走出去问:“妈妈,何事?”
刘妈妈却不回答她,而是压低声音说:“出大事了,咱们回屋去说。”
谢大娘子心中一凛,大步向后院走,刘妈妈在后面跟上。
谢大娘子刚一进门,刘妈妈看四下无人,立刻将门关上。
这还不放心,又跑到屋子另一侧窗口探头张望,确认窗外也无人,将窗户关严。
“刘妈妈?” 谢大娘子的心高高提起。
刘妈妈是自小伺候的,跟在身边四十多年了。今日这副忐忑不安的模样,委实少见。
“大娘子啊……”刘妈妈带着哭腔,急步来到谢大娘子身边说:“出大事了。”
谢大娘子催促:“别卖关子了,快说。”
“这……”
刘妈妈一句话憋了老半天,憋得满头是汗,老脸通红。
欲言又止半天,才贴近谢大娘子耳边小声说,“二郎君,他……他在城南租了个院子,养了好几个小妖精。”
“大胆!”谢大娘子瞬间变了脸色,腾一下站起身,厉声说道,“从哪儿听到的胡话,竟敢乱说!”
“小点声,小声点。”刘妈妈吓得直摆手,眼神不停向窗户瞟去,生怕被经过的人听到。
“大娘子啊,这种嚼舌根烂心肠的话,若无凭无据,老奴哪儿有胆子说。老奴亲自去探了一番,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谢大娘子虽不想承认,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以她对刘妈妈的了解,这事她万万不敢瞎说的。
“千真万确。”刘妈妈一边说,一边羞愧得拍打着自己的老脸,仿佛干出这有伤风化之事的人,是自己一般。
“二郎君已经快一个月没去学堂了,看似早出晚归,其实……听说那院子,日日笙歌……”
这最后几个字,烫嘴一般,说得声音越来越小。
谢大娘子忍无可忍,一把抄起墙上的鸡毛掸子,杀气腾腾向外走:“看老娘不打死他!敢逃学,敢养外室。他老爹活了半辈子,都不敢给老娘娶个妾室回来,他小小年纪竟然敢在外面养一群!真是翻了天了!”
眼见谢大娘子要冲出房门,吓得刘妈妈急忙拉住她的手,老泪纵横:“大娘子使不得,使不得啊!您这两下打下去,沈家怕要闹翻天了。到时候主君发怒,二郎君会丢掉半条命的。二郎君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到时候心疼的还是您自己啊!”
谢大娘子听进去了,不敢叫其他人知道。尽管身体抖成筛子,鸡毛掸子攥得死紧,却没再挪动半步。
刘妈妈继续苦言相劝:“大娘子,您听老奴一句劝,这事万万不可闹僵。二郎君正是精力旺盛之时,架不住狐狸精们勾搭的。倒不如想个法子,把他支走一段时间,咱们把这边收拾干净……”
谢大娘子终于平静了,放下鸡毛掸子说:“我听妈妈的,冷静处理!”